第9章 第 9 章

江凛是在帮周莉搬花时收到的消息。

从咖啡厅离开后,周莉给他打电话说他爸不在家,她从花卉市场订了点花搬不动,让他回来一趟。

送货的车子不方便进大院,江凛开车到大院门口的时候看见一排又一排摆的整整齐齐的花,他妈打着伞站在旁边等着他。

“周老师,这就是你说的一点花?你干脆把花卉市场盘下来得了。”

周莉白了他一眼,张罗着让他赶紧干活,“你动作麻利点,先打开后备箱装点,刚才小南都帮我来来回回搬了两趟了。”

“小南那是被张叔扣在家里出不去才帮您搬的。”一群小孩旅游回来没个正形,陈易东和何明轩带着头一大帮子人跑到南山上去玩车了,张南下手没轻没重的,跟徐成周的儿子起了冲突,直接把人车给撞了,张父直接松了皮带给人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顿又把他那头黄毛给剃的干干净净在家关了三天,最近刚放出来。

“行了行了,赶紧干完活走人,看见你我就窝心。”

江凛和张南两个人一块搬了一个多小时才搬完,江家的房子不远处就是篮球场,旁边有一大块空地,家里有老人的有在那种菜的,周莉看着眼红,指使下班的江云嵩硬生生从家门口开出来块种花的地方才罢休。

干完活张南打了个招呼一溜烟就走了,周莉忙着侍奉她的小花园。时间还早,基地有齐覃盯着,江凛从车里揪出手机打算在家吃完晚饭回去。

手机嗡嗡的震动了两下,他划开屏幕点进对话框,秦知珩的两条消息扎眼的躺在那。

他没回。

转身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抽了瓶冰水回二楼房间了,背影高大落寂。

冷藏过的矿泉水被喝掉大半,瓶壁上的水珠慢慢往下滑,落到桌面上成了一团水迹。

卧室的门关着,窗户是敞开的,混着蝉鸣声的树叶飒飒声不断往室内流。

江凛坐在书桌前,手里是一枚颜色发旧同心结,下面松松垮垮的连着一枚姻缘符,红色的符身因为长时间的被人摩擦已经有些褪色,边缘处也有点抽丝,悬挂的在上面同心结被他紧了又紧,缩成一个硬邦邦的结,挺硌手的。

搬花时身体涌出的热浪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刻骤然发凉。

江凛一遍又一遍的把盒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又放进去,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靠在椅背上,久久没有动静。

江凛想过无数个理由去给纪眠之开脱,哪怕是她跟别人日久生情他都能理解。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种理由,一场又一场的惊慌失措过后,涌上心头的是压抑而平静的怒火。

钟表声滴滴答答的转,时间一分一秒的往前走,江凛打开拨号界面,漆黑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指尖僵硬的循着记忆一点点把那串号码输了上去。

电话被接听的很快。

电流声杳杳,通话时间一点点累计,隔了数秒,纪眠之的声音才穿过听筒砸了进来。

“江凛?”

江凛简短的“嗯”了一声,嗓音有些嘶哑,像含了一把粗粝的沙子,“阿聿他们都在家,晚上来萃华居一起吃个饭,我过去接你。”

纪眠之猜到他在家,想着他过来接自己再折返回去不太方便,“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江凛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声线愈发冷硬起来,起身的动作扯到了椅子,清楚的刺啦声传到对面,“我去接你,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到基地。”

挂掉电话后江凛又给张南发了条消息,让他过会带着人先去萃华居开了包厢等着。

临走的时候碰见回家拿东西的周莉,周莉见他一副冷冰冰要吃人的架势拍了拍胸口,“不在家吃饭了?”

“有事,先走了。”

/

不偏不倚一个小时刚刚好到基地,黑色越野车快速驶入大门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女生宿舍楼下。

纪眠之刚走到宿舍门口就听到一阵嘶厉的刹车声,轮胎和水泥地相互摩擦的声音很重,越野车正正好好的停在她面前掀起一片尾气沙尘。

“上车。”江凛降下车窗对她说,声音没什么温度。

纪眠之特地避开了副驾驶直接绕到后门上车,江凛从后视镜里瞥见她的动作默不作声的松开了原本想锁住车后门的手,转而降下所有的车窗。

车子驶离基地大门的时候,下班的江云嵩刚好碰见,四面开着的车窗,一打眼就能看见纪眠之,一下就能看破他这儿子打的什么主意。

拐出基地大门车辆渐渐变多,城郊的马路上重型卡车比较多,满载货物的重卡驶过留下脏乱难闻的空气灰尘,江凛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把所有的车窗都升了上去。

纪眠之的肺不太好,受不了这么大灰尘。他生天大的气,都舍不得让她难受一丁点。

车子稳稳的停在萃华居门口,此时天色已经泛起了灰色,夜幕悄悄降临。

纪眠之跟在江凛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包厢。

“眠之姐我要想死你了!”纪眠之才刚进去就被舒窈抱了个满怀,她无奈的拍了拍舒窈的背想把她推开,下一刻身上又是一紧,去卫生间回来的何明熙看见纪眠之二话不说也扑了上去,整张脸在她肩膀处来回蹭。

纪眠之眼眶有些烫,她仰了下头不着痕迹的把眼泪逼了回去转而伸手分别拍了拍两个人,莞尔笑,眼角眉梢全弯着,“多大人了,还哭鼻子。”

舒窈擦了把泪,拽着纪眠之坐下,一个劲的控诉她,“要不是明熙偷听到你回来了我们都不知道,眠之姐你回来是不是都没打算告诉我们。”

“你这次可不许偷偷走了。”

一旁的何明熙心虚的晃了下眼神往江凛的方向看去。

江凛坐在主位上,手指翻飞在屏幕上敲着,头颅低着,下颌线锋利生硬,似乎是感应到何明熙的眼神,他掀起眼皮冷冷的瞧了回去,吓的何明熙一抖,安安分分的和纪眠之干巴巴的闲聊。

桌上的其他几个男生各自都简单的跟纪眠之问好,付清允从身后扯出个袋子推给她,“姐,我妈让我给你的,给你攒的生日礼物。”

三个姑娘你一言我一句的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陈易东和张南又惯会热场子时不时的插上几句,清脆笑声充斥着包厢,纪眠之现在整个人都放松的不得了,连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丁点原来的样子,“成,替我谢谢宋姨了。”

付清允摆了摆手,面上一副无所谓,吊儿郎当的回了句,“不谢,我妈说了今年过生日让你自个儿去我们家拿,你回来了今年过生日也热闹,要不然就凛哥自己一个人过太无聊了,他都不跟我们玩。”

热热闹闹的包厢骤然安静,舒窈没忍住咬牙切齿的掐了把付清允大腿内侧,气声哼了句:“你不说话会死啊。”

付清允大脑旷了两秒,看看纪眠之收敛住的笑意又看看面色不善的江凛,俊脸憋的通红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憋出来几个字,还好服务员及时送来了一句甜美动人的“请各位点单”缓解了下尴尬的局面。

平板是江凛接过去的,一帮从小就被放养的对吃食也是囫囵着的,要么挑嘴的要死要么都乐呵呵的吃路边摊,对江凛点什么也没什么要求,萃华居的饭菜总不能各个都难吃的要死。

萃华居的上菜速度很快,一个接一个的被服务员端上桌,菜越上越齐,包厢里的人越来越沉默。

清炒秋葵,红烧茄子,还有各种各样放了豆芽的菜式。

满桌子菜全是纪眠之碰都不碰的。

“都愣着干什么?不吃?”江凛伸手转了下桌子,自己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嘴里慢慢嚼。

陈易东和何明轩心挺大的,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了,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其余人确是动也不动,都侧目看向低眉沉默的纪眠之。

旋转桌子的速度慢慢降低,菜品一个接一个走马观花般从她眼底滑过去,像是澎湃升腾的海啸,海水潮涌,一点点淹没吞噬她的情绪,轻而易举的把她拖到更深的渊里。

身旁舒窈的椅子动了下,似乎是想要有站起来的意图,却被纪眠之以下扣住手腕,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窈窈听话,先吃饭。”

口气平静的,像是被人生生的用锉刀把一身尖刺棱角通通磨平了一样。

“姐!”舒窈的瞳孔里盛满了不可置信,似是没想到纪眠之会这么平静的就接受了,她想到方才聊天的场景,大部分都是她和何明熙在说,纪眠之说的很少,总是轻描淡写的带过去在国外的那几年,虽然也在笑,但和从前比总是缺了点什么。

她替纪眠之抱不平,愤愤的低声发泄自己的不满,“你干嘛不让我说,江凛哥就是故意的,大家伙一起出来吃饭开开心心的,整这一出他存心找不痛快呢吧。”

包厢里拢共就这几个人,舒窈声音再低都能被听的一清二楚。

江凛笑了声,“对啊,我就是故意给纪眠之找不痛快呢。”

“不吃吗,佑佑。”他看着纪眠之已经有些发白的脸继续扔下一把火。

纪眠之颤着手夹了一小撮豆芽,脆涩的让她难以接受的根茎口感在她舌尖迸发,她只粗粗嚼了几下就囫囵的咽了下去,接着拿起水杯猛灌了好几口才冲淡那股怪异的味道。

江凛下颌崩的死紧,短而平整的指甲在桌布下深深嵌入掌心,扎破皮肉,渗出血丝。

他从点完单服务员上菜的时候就盼着纪眠之能有点反应,亦或者是拿出从前的几分高傲蛮横姿态直接离开包厢,这样起码还能证明她不满他的所作所为。

可是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平平静静淡之又淡的把不喜欢的东西皱着眉硬塞了进去。

怒气值在这一刻打到顶峰。

江凛垂下眼帘,慢条斯理的又转了下桌子,把她刚才夹过的那道菜转到自己面前,夹了一下塞进嘴里,声音冷的像冰碴子一样,肩膀靠在木制椅背上漫不经心,“看来这国外也挺好的,连挑食都能治好。”

纪眠之的心尖措不及防的抖了一下,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砸在桌布上。

果然,他在怨着她的出国。

小江生天大的气做的最过分的事就是

点一桌子她不爱吃的菜

表达自己的怒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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