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砚喝了酒，他的司机过来接他回酒店。

祁冬则往另一个方向，开车送周其泠回家。

黑色的劳斯莱斯逐渐就是在后视镜里，周其泠坐在副驾驶座，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转向前方。

前面路段好像发生了车祸。

一红一黑两辆跑车歪七扭八地停在路旁，惹来不少路人好奇围观，年轻的车主和交警站在车旁交涉。

其中一位车主是祁冬的朋友，扭头瞧见祁冬那辆车，刚想招手，车子直愣愣地驶过那条路。

周其泠看了驾驶座上的人一眼，沉默片刻，打算重提先前被打断的话题。

她敛起放松的神情，正经唤道：“祁冬，我有话想和你说。”

祁冬似有察觉，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路况，径自说道：“依琳，我哥对你的印象很好，有他在一旁帮我说话，我爸爸妈妈那边肯定没问题的。他们要是见到你，一定也会喜欢你，你不用担心。”

周其泠盯着他那副掩耳盗铃的模样顿时静默下来。

她支起胳膊倚在车门上，重新换了个话题，随口问道：“以前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你的表哥。”

祁冬顿了片刻，见她转移话题，说起沈司砚倒有了些精神：“我哥是我大姨的儿子，我俩，说实话关系挺一般的。今天你也看到我哥那人了，各方面都很优秀，斯坦福名校毕业，大学也创过业，毕业后把公司转手卖了十几个亿。后来又回自家企业上班，手底下管着好几家公司。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我妈总是拿我同他比，弄得我烦。”

祁冬很有身为纨绔的自觉，“我呢是有自知之明，我肯定比不上我哥，而且我也不想像他那么卷，天天忙工作，连自己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公司，没那个必要。”

说完又觉得太贬低自己，生怕被周其泠看不起，连忙找补道：“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找个职业经理人不比自己干来得更好吗？人还是得讨巧一些。”

周其泠默默地扭过头不再看他。

祁冬这样的人，她见过不少。

那样家庭出身的子女，不是奋斗事业批就是摆烂享乐批，而且大多都是像祁冬那样的人才。

能跟着家庭吃喝玩乐，倒也不失为另一种本事。

“我妈很喜欢我哥，很听他的话，我们俩成不成，我哥有绝对的话语权。”祁冬说着转过头，伸过来握住她的手，眉眼间带上一丝讨好的哀求，“所以依琳，你对我们的事也有点信心，好不好？”

周其泠对上他的目光，想抽出手，却被他紧紧地攥在掌心。

她点点头，说了声好：“小心开车。”

然而，祁冬把车驶入小区，停在楼下正想给她解开安全带，下一秒，听到她毫无波澜地说：“祁

冬，我们分手吧。”

祁冬的神情僵滞，脑中一片空白，他紧紧地盯着周其泠的眼睛，似乎想从那双眸子里看出点什么。

车里开着空调，暖气从吹风口呼呼而出包裹全身，然而他却感觉到寒气浸骨，粗粗地喘息，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

半晌，祁冬抹了把脸，重新坐回到驾驶座上，像是累极了一般靠在真皮椅背，声音里都透着些微疲惫：“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累，抱歉，今天我就当作没听见，下次别提了。”

周其泠早料到他的反应，祁冬这人认错很快，死性不改。

她扫了一眼后座的那只礼盒，过来的时候她便看到了，只不过那会儿她当作没看见。

“送给宋宛的礼物？”周其泠随意地问，语气轻飘飘，好似只是随意一问。

话音刚落，祁冬却打了个激灵，扭过头看着那个品牌包，一时间脸色迅速涨红，又蓦地转白，像只被打翻的颜料盘，五彩斑斓。

他忙解释道：“不是，依琳，你听我说……”

周其泠推开车门，站在门边看着他，她的脸色一如往常，仿佛在说稀松平常的事，“宋宛是你的好朋友，送好朋友一个两三万的包很正常，你的那些前女友也是你的朋友，隔三差五帮朋友忙，我也能理解。”

“依琳，既然这样……”祁冬下了车追过来。

周其泠接过他的话：“既然这样，给自己多留点颜面，咱们还是好聚好散，别闹得脸上无光。”

她挪开他的手，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路上小心开车，慢走不送。”

祁冬无奈，他知道她的性格，很倔，一旦决定的事不容许他人改变。

他看着她被冻得微红的脸颊，叹了口气，暂时作罢，“别那么冲动，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再来找你，我们再好好谈谈。”

等到人走入楼道，他坐进车里抬头数着窗户口，其中一扇窗户突然亮了灯，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

周其泠刚洗完澡出来，发现孟樱已经回来，瘫坐在沙发上大喘气，一看见她，立马蹿起来，同她说：“我刚上来的时候，看见祁冬在楼下，脸色难看得很，你和他说了？”

周其泠坐在沙发上，梳着头发：“说了。”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分手前，还被他带去见了家长。”

孟樱扭过头：“哈？”

片刻后，孟樱猛地站起来，没好气地说：“这男的没事吧？你有没有被他爸妈欺负？”

周其泠随意地盘起头发，“那倒没有，见的不是他爸妈，是他表哥。”

孟樱哼道：“那也有病，交往两个月见什么父母啊，他着急带你见家长，里面必定有猫腻。”

有没有猫腻，周其泠不太清楚。

但是她敢肯定的是，今天祁冬的那个表哥沈司砚，并不如祁冬所言，是在认同她。

孟樱突然想起件事，连忙同她说了：“你大侄子向我打听，问你什么时候回家，我说我不太清楚。”

周其泠点开手机上的聊天软件，选择性地回复未读消息，点开其中一个备注名为“大侄子”的聊天框，消息显示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这一个两个的……

她不以为意地说：“肯定是我爸让他问的，你不用管他。”

孟樱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周其泠在回国前与她爸狠狠地吵了一架，吵完她被停了所有卡，还勒令家里人谁都不许给她钱，她连回国的机票钱都是问孟樱借的。

回国后的这半年时间，周其泠住在她这里，靠接设计单赚几个小钱，还没她卖几个包的钱多，有时候连孟樱都看不过去。

最后还是她三哥借着出差之便过来看她，偷偷给她塞了卡。

只是这架吵得也忒久了。

周其泠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摆摆手说：“放心啦，我又不是永远不回家了，蒋老师已经答应跟我回清既，等这边的事结束，我会回去的。”

孟樱不放心似的重重地叹了口气，进卧室洗澡去了。

周其泠回房间收拾明天要用的东西，翻着翻着，一张名片从包里掉了出来。

她弯腰捏起那张名片，定定地看了许久，回想起离开前那个男人面色淡淡地向她与祁冬点头。

她盘腿坐在地上，握着手机在微信里搜索那串号码，按下回车键，一个名为Ivan、绿色极光头像的用户出现在页面上，底下的微信号则是一串乱码。

周其泠沉吟片刻，点击添加，而后便随手放在一旁，继续收拾。

收拾完上床睡觉，临睡前她又看了一眼，没有通过好友申请，倒是祁冬给她发了长长满屏的小作文，她懒得点进去看。

-

第二天一早，周其泠出门前往位于寻南市区的屿心广场。

商场十点开门，蒋老师的小助理提前抵达商场中庭，正在布置摊位。

小助理姓段，比她还小两岁，在本地的大学上学，业余时候跟着蒋老师学珠宝工艺制作。

小段一看见她，连忙向她招手：“姐！”

周其泠拎着咖啡快步过去，帮着小段整理摊位。

这个时间点，商场基本没多少人，便是商户摊位也陆陆续续来得晚，隔壁摊位的一对情侣是卖手工编制品，那男生慢悠悠地直到中午才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周其泠来过几回，他们这个摊位是卖首饰珠宝，虽说比不了高级珠宝，但价位不低，平均价位最少在三位数到四位数。

因此饶是周末，卖出去的数量极少。

周其泠边啜着咖啡，边低头看手机，几次打开添加好友的界面，都没有通过的消息。

想来是不会下文了。

难道是加错了？又或许只是客套。

摊位前来了人，小段正在忙着招呼，给客人介绍蒋老师制作的几枚首饰。

“这一枚胸针，多少钱？”其中一个男人指着首饰盒的一枚飞鸟胸针问道。

这是周其泠拿来的，小段记不清具体的金额，回头问道：“姐，蓝宝石飞鸟胸针多少钱？”

周其泠慢吞吞地抬起头，不经意撞上男人不辨情绪的眼眸，她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惊讶，声音顿时被堵在喉咙。

“四千八百八十八。”她放下咖啡走上前，把那只飞鸟停在掌心，介绍道，“手工制作的，眼睛是两颗斯里兰卡蓝宝石，共3.1克拉，鸟的头部和鸟羽是锆石镶嵌，羽毛处每一面分别坠着三颗黄钻。”①

沈司砚用两根手指捻起她掌心的飞鸟，他似是认真地看了片刻，随口问道：“扫码？现金？”

周其泠没能反应过来，神色微怔，小段闻言立马把二维码递过来，说：“先生，两种方式都可以，扫码的话您扫这个二维码。”

周其泠回过神，忙道：“沈先生，我帮您装起来。”

沈司砚付完钱，接过周其泠递过来的首饰盒，不再多言，很快便离开。

周其泠凝眸盯着他的背影，有人走过来与他低声交谈，片刻，那道修长的身影消失在石柱后。

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一条新消息，她点开一看——Ivan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①设计与定价都是杜撰

小沈表示：拿捏到位

泠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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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冬日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