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来了来了。”夏晴柔从房间里蹦出来去为来人开门，她以为是唐棠，所以心情甚是愉悦。

不料打开门后，笑容却僵住。

不是想见的人。

“姐姐好啊。”陈天非常有热情的同她打招呼。

陈天，她同母异父的弟弟。

夏茵琴也没料到会是她来开门，脸上习惯维持的笑也僵硬了下。

今年是什么特别的年吗？住年都不来一次，今年到现在算上今天都来两次了。夏晴柔将门敞开，微侧身让她们进来。

“进来吧。”

外婆也听见声音出来，她手里的擀面杖还没来得及放下，她说“来了啊。”

“外婆！！！”陈天激动的蹦到外婆身边。

“那我就先走了，天天好好跟外婆玩，记得乖乖的啊。”夏茵琴说道，说完就要转身离开，转过去刚好撇到站在一旁的夏晴柔。

猝不及防的她们目光对视了一下。

见她在盯她，夏茵琴有些诧异，动了动嘴唇，不过终究是什么都没说，直往门那边走去。

她们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夏晴柔在后头看着她连同她被中午正烈的太阳拉长的影子一同消失的，什么都不留。

“ 天天今天生日想要过来玩，我一时忘跟你说了。”外婆解释道。

陈天牵着外婆的手，仰起头听她讲话，外婆的手摸起来有点像干掉的树皮，外婆已经是一棵经历过无数次春秋冬夏的大树了吗？陈天在心中这样想道。

“哦。”夏晴柔知道她是故意不说，她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外婆也不是她一人的。

“我去切点水果，你们俩在这坐着吹风吧。”外婆说。

她摇晃几下陈天的手，叫他去台阶上板凳那坐。

厨房门边，摆着一个大风扇，风扇边今天被外婆摆了几个小板凳，红的黄的绿的。

哪里忘记了，这不就早早等着了吗。

夏晴柔乖乖听外婆的话过去坐下，她选了个黄色的小板凳。

陈天也随跟着她屁股后过来坐下。

风扇不仅体型大，声音也大。

她对这个没交流过的“弟弟”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同他讲。

“姐姐，你吃饭了吗？”陈天撑着脸吹风。

“吃了。”夏晴柔语气毫无波澜。

她向他脸瞥上一眼，他把脑袋凑得近风扇口近得只剩一根手指的距离。

别等下着凉了。

夏晴柔捏起他衣服的一角将他拉开退后，陈天疑惑的向后瞧她一眼，她松开衣服，说“别离得太近。”

“哦，好。”陈天听话把凳子往后拉开坐到离风扇口有一臂的距离。

“姐姐，你刚才吃饭吃什么了？”陈天憋了几秒才憋出这句话。

“吃饭。”夏晴柔回。

……

陈天这下没话了。

外婆端着果盘出来，递到夏晴柔面前叫她接着“跟弟弟在这一起吃，我去把里面的面包处理一下。”

夏晴柔仰起头来同她对视，视线交汇两秒，她终还是妥协，把果盘接过，说“哦。”

“乖啊。”外婆揉了把陈天的头发。

陈天乖巧冲她笑笑。

夏晴柔将水果移到陈天那边一点儿，示意他吃，陈天乖乖拿起叉子吃水果。

菠萝，李子，油桃，苹果，和百香果柠檬拌在一起，酸酸脆脆甜甜，很适合夏天。

两人沉默，一口接着一口吃。

倒也不是不想搭理他，夏晴柔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她和他妈不说话，她和他就见过两次，她爸和他爸不是同一个爸。

怎么着都有点别扭。

“姐姐，对不起。”陈天吃着水果突然停下，皱着小脸说。

夏晴柔盯着风扇中间的视线终于移到他的脸上，她问“什么？”

“是我抢了姐姐的妈妈。”陈天说。

他上次在校门口那边的树下见有一位就比他高一点的姐姐在被欺负，那几个哥哥姐姐在嘲笑那个姐姐没有妈妈爸爸，他在那里站着，只能远远的看着，他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妈妈不在身边，姐姐也会被欺负吗？

他会这样想她很是意外，夏晴柔回他“那是你的妈妈，不叫抢，我有…外婆。”

“哦，那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陈天说。

这又是哪冒出来的想法？

小朋友的脑回路就是奇特。

夏晴柔无奈的说“我没有生气。”

“哦。”陈天似信非信。

哦什么哦哦。

又陷入了沉默。

“你成绩好吗？”

刚问出口，夏晴柔就咬了下自己的舌尖。

他应该还在上幼儿园吧，幼儿园哪有什么成绩不成绩的。

见姐姐愿意跟他说，陈天先是开心，后又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不太好……但是我唱歌是我们班最好听的，上次表演老师还夸我了呢。”

他眼睛挺大的，像龙眼。夏晴柔想。

“我上次来的时候在外婆的墙上看见了姐姐好多的奖状，姐姐好厉害，我以后也要像姐姐这么优秀。”陈天说道。

夏晴柔摇摇头，说“不要像我，学习也不一定要好，自己开心最重要。”

陈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嗯。”

又有敲门声响起。

夏晴柔迅速放下果盘，跑去开门。

唐棠规矩站在门外，她背的还是她送的包。

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又来了。夏晴柔昨天晚上做了一晚的梦，一会儿是梦见她和唐棠在一起笑，一会儿是唐棠和舒苏她们在后面追着她讨伐“为什么要喜欢上自己的朋友，你好恶心。”

一会甜蜜，一会心惊的。

夏晴柔上下扫描唐棠的全身。

她出门必不可缺的帽子，今天穿了娃娃领衬衫配背带牛仔裤，穿的是奶杏色板鞋，头发扎的还是双麻花辫。

太阳还在天上持续发力。

“你不热吗？”夏晴柔问。

“还好吧。”唐棠回。

她习惯了一年四季都穿长裤，穿短的反而不自在，就跟穿裙子一样的道理。她也打量了眼夏晴柔穿的衣服，黄色鸭子t恤，配一个白色短裙，头上还扎着两个丸子头，别了两个猫咪发夹。

“走吧，去吃水果。”夏晴柔拉起她的手。

唐棠才发现这还有个小弟弟。

陈天扎起两块西瓜一同吃由嘴里，鼓着嘴巴说“姐姐好。”

“呃…你好。”唐棠坐下凳子上，接过夏晴柔递来的叉子，扎起一块西瓜塞进嘴里。

夏晴柔头上的两个“小丸子”随着她头部的工作摇摇晃晃，唐棠多看了会儿，没忍住伸手去戳戳，笑了。

“好像两个竖起来的耳朵。”她说。

“啊。”夏晴柔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陈天一直在观察她们，见时机可以，插了句话，举手道“这我知道，我头上有犄角～我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

……

唐棠笑得差点把西瓜汁呛出来，咳嗽了起来。

夏晴柔见状赶紧去拍拍她的后背。

神的小青龙。

她拍着她的背，抽空去看了眼陈天，他睁着大眼睛一脸的不明白。

啧。

夏晴柔也觉得好笑，和唐棠面对面笑了一会儿才停下。

陈天没明白她们在笑什么，明明他唱歌很好听啊，不过她看着姐姐开心的模样也一起陪她们笑。

“好了，不许笑了。”夏晴柔收敛脸色说道。

唐棠又笑了两声才停下。

巧克力闻见唐棠的气味也凑过来蹭她的裤腿，米饭紧跟在它后面，脚踝被蹭得痒痒的，唐棠放下叉子，把巧克力拎了起来到她身上，陪它玩。

又重了些啊。

“姐姐，我可以摸摸小猫吗？上次来它们都不让我摸。”陈天期待加小委屈问。

看他眨着那眼睛还真是令人难以拒绝。

“行。”

夏晴柔捏起米饭的脖子，让它到他面前。

“乖，给他摸一下就可以啦。”夏晴柔顺着米饭的毛安慰他。

她能感受出自己的猫不怎么喜欢陈天，但毕竟今天是人家的生日。

米饭喵了声，提起脚步不情愿的走到他脚下。

陈天开心了，小心的去摸它，“哇～”他之前也想养小猫来着，但爸爸一直不同意。

说一下，给他摸了好几下的米饭挣脱开他的手，回到夏晴柔的脚边趴着。

见陈天有点不舍得的眼神，夏晴柔安慰道“那什么，它就是怕…陌生。”

“没事。”陈天无所谓道，继续去吃水果，但还是时不时往她们这边瞄一眼。

……

外婆把面包做完之后就出来陪他玩。

夏晴柔也不想在这继续陪，和唐棠去房间里待着写作业去了。

写到一半，夏晴柔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唐棠也是写完卷子时才发现，自己也不免有些犯困，她学着她的姿势趴到桌子上，看她。

这人睡觉时倒是跟小时候一样安静，连呼吸声都很轻，也只是趁着她睡觉看不见，唐棠也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看她，观察她脸上的每一个部位。

唐棠曲起手指，食指轻轻地往嘴巴上点了下，再到鼻尖，额头。

她向前推了推她的“小丸子”，动作轻盈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把睡着的人惊醒了。

耳朵被头压的疼，夏晴柔模模糊糊想睁开眼换个姿势，一开眼，看见眼前的人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她问“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在做梦吗？

唐棠小声笑了声，食指向下移动往她脸颊那戳了戳。

“你猜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了真实的触感后夏晴柔才反应了过来，起来时肩膀不小心闪了下，她啊了声。

“没事吧？”唐棠问。

夏晴柔捂着肩膀说“没事。”

“哼哼，你耳朵那块都红了。”唐棠指了下脸，也坐直起身，伸了下腰。

夏晴柔伸手揉搓了把耳朵，问她“我什么时候睡着到的？”

唐棠看向窗外，回她“我怎么会知道你什么时候睡着的呢？”

“你不是在这里吗？”夏晴柔把书收拾起来。

她外婆和她弟弟还在院里，唐棠把书桌上的笔拿起转了转，说“那我不是在学习吗？”

“哦～那你真是一个认真聪明好学的乖学生呢～”夏晴柔用略显浮夸的语气说。

她也把唐棠的书帮她收回包里。

唐棠看窗外的眼神转回看她，嗤笑了一声。

“饿不饿？要不要吃面包？”夏晴柔问。

“不饿。”

陈天父母来接他时，他正在和夏晴柔跟唐棠在下飞行棋。

她们是受外婆的旨意来陪他玩，外婆又要开始了晚上的菜饭准备。

夏晴柔刚取得第一局的胜利。

敲门声便随之响起。

外婆去开的门。

陈天一看是爸爸妈妈便立马跑到他们身边。

“玩的开不开心？”夏茵琴顺了顺他的头发问道。

“姐姐没有欺负你吧？”陈空小声凑到他耳边问他。

陈天摇摇头，他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会这么觉得，姐姐才不会欺负人呢。

夏茵琴也听见了他说这句话，第一反应是瞧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方芳。

应该没听见。

她拉了下她丈夫的手，也小声凑到他耳边说“她不是这样的人。”

陈空没说话，只是笑笑。他是不想他妻子再跟以前的人和事有什么交集，她也只应该有天天一个孩子就好。

“留下来吃饭吧。”方芳说。

夏茵琴还是下意识的去看树下那两个女生，她说“不了。”

“留下吧，我菜煮好了。”方芳再次劝她说。

“妈妈留下来跟外婆一起吃饭好不好？”陈天拉了下他妈妈的袖子说。

“那…好吧。”夏茵琴应下。她看了一下她丈夫的脸色没什么异色，放下心来。

“好耶！”陈天开心拉起爸妈的手向厨房出发。

唐棠小心打量着她的神情，确认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才松下心来。

她现在不明白她跟她妈的关系是如何。

这里也能听见她们的谈话，夏茵琴答应下来要在这吃饭时，唐棠能明显感受到夏晴柔顿了一下。

等她把旗子收好后，唐棠用她的手指尖小心地点了点她的手背。

叮叮。

夏晴柔询问式掀起眼皮挑了下眉，“嗯？”

“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饭？”唐棠脸靠近她轻声说。

唐棠垂着眼睛所以没注意到她们近得鼻尖都要快碰到一起了。

“不用。”夏晴柔帮她整理了下刘海，说”回去吃饭吧。”

“嗯。”唐棠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她的帽子戴好，接过她给过来的包整齐的背好。

“拜拜。”

夏晴柔微扬起下巴去看她的眼睛。

唐棠冲她点下头，去跟外婆道别，关上门时又向里面瞟了眼夏晴柔，才关上。

夏晴柔自顾自的吃着饭，尽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局外人一样，垂着头扒拉着米饭。

“多吃点菜。”外婆给她夹菜。

“嗯。”

她妈妈的丈夫只和他妻子和他儿子讲话，外婆跟他搭话问点什么，都不怎么情愿的回复。

谁都能看得出来，外婆也不再自讨没趣，禁了声，跟她一样安静吃饭。

夏晴柔偷瞄了好几眼她妈妈的丈夫，看着对她妈还挺好的，但是借用外婆的话就是，不尊重长辈的人成不了什么大事。

不知道外婆有没有后悔留下他们吃饭。

那应该还是不后悔，毕竟这么久了，能和女儿同一桌吃一顿饭她估计挺高兴的，夏晴柔想。

这一顿饭吃的挺食之无味的，吃完了都说不上刚都吃了什么，倒是记得她们刚才都在桌上说了什么。

夏晴柔都有点烦自己了，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她，又不免有点生气，为什么同样都是孩子，她为什么不能多爱她一点。

夏晴柔低着头扯着裙子玩。

“姐姐拜拜。”陈天说。

哎，夏晴柔顿时又觉得自己有点小肚鸡肠了，她抬起头，说“生日快乐，拜拜。”她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背影，陈天在他们中间牵着他们的手，有一下又一下的蹦跳着。

他们消失在车里，车开远了。

夏晴柔自嘲般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眼睛。

风好大，沙子都跑到眼睛里了。

放不下终只有她吧。

你不是很坚强吗？夏晴柔。

她双手一拉，门被合上，隔绝掉了外面。

女儿对妈妈的情感总是很复杂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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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