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桑榆》
文/温梨竹
2024.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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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1356年冬,谢府西苑暖阁内床榻上女子脸色惨白,唇上裂开一道道口子。三位郎中跪在床边,翻书声和讨论声此起彼伏。
远处上座谢允韫面上掩不住的担心,他也是刚得知的消息说是小姑娘出门玩被人推下了水。
“你们可知是谁将小姐推下去的?”
“家主,那时我们帮小姐去买东西回来就见小姐已经躺在河边了,确实当时是不晓得谁推下的小姐。”
床上少女还未有醒过来的迹象,郎中那里显然还没找到办法。
现如今少女还未有醒来的迹象,谢夫人徐烟雨急的将手里的汤婆子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越桃去请相期来。”
“夫人已经去请了,算着时间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谢亭歇的声音从庭院传来,少年一袭白色道袍小跑着跨进暖阁。
方才谢府的人找上门说是妹妹落水后晕了过去,他一听哪里顾得上其他拎着箱子就赶来了。
谢允韫刚想开口说话就被谢亭歇给打断:“我先去看看秋池,一切稍后再说。”
眼下救人要紧谢允韫摆了摆手让郎中让位,谢亭歇是陵兴出了名的神医,这天下没有他救不过来的人。
但他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给达官显贵看病除非是大病,每日只接待十位病人重病病人除外。
他也不多收钱每次看病只收十文钱,老弱病残不收费。
不少达官显贵小病装大病去寻他治病,无一被他府里的侍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
曾有不少人猜测他的身份背景,为何连达官显贵都不怕甚至还能活到至今。
曾有人觉得谢亭歇和谢府有些关系无一例外的被封了口,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妄自揣测这神医和谢府的关系。
自从谢亭歇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床榻上的少女,站在两旁的府医和郎中却是死死的盯着他的动作。
毕竟这可是整个陵兴可遇不可求的神医,他的医术多少人都想看上一看哪怕是就那一眼都是难得的,现下这么好的机会自然得多学一些回去吹牛。
谢亭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尚存些呼吸却很薄弱。
他从箱子里打开针包瘫在床头,他那双细长的手攥着针灸挨着穴位一一扎去。
做好一切后谢亭歇转过身看向妹妹的贴身婢女:“有没有水?”
“有水有水。”越桃端过桌上的水双手递上:“公子请洗手。”
谢亭歇那薄唇蠕动了几下站起身叹了口气,他迈着步伐不疾不徐走向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要的是茶水,不是洗手的水。”
越桃嘴角抽了抽,谁知晓他说的水是什么水。
以往小姐带着她和竹秋出去玩耍看到公子每每被人把完脉都要洗手。
谁都晓得他有些洁癖,自他行医每次诊脉之后都会净手。
那谁晓得他要的是洗手水,还是茶水。
以往小姐生病都是府医在看,他给小姐看病还是第一次…
“相期,秋池可还有事?”
“无妨阿爹,估摸着也就一刻钟的时间便可醒来。”谢亭歇环顾四周寻不到母亲便反问:“阿娘呢?方才不还是在这?”
“你阿娘亲自下厨给你做饭去了。”
这句话谢允韫说的几乎是咬牙切齿,自家妹妹都出大事了还这副吊儿郎当的样,真是散养惯了。
谢府三个孩子就他最是“潇洒”,谢亭歇是他和夫人的第一个孩子是个早生儿,自出生起就体质虚弱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
自他懂事起就极少出门,上学的年纪也未去学堂读书而是专门请了位夫子进府教他。
后来他的身子骨好了也不知怎么的吵着闹着要去学医术,那也罢由着他也无所谓毕竟那时候是有了二子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没两年便搬去旧宅住。
自那以后府里除了几位工龄长的仆人和嬷嬷知晓有这么个大公子,就剩谢南知和谢秋池知晓有这么个大哥。
现正是年末没有几日就要迎新年了,今年的陵兴罕见的落了雪。
雪花随着冷风钻进暖阁丫鬟们急忙关上门窗,唯有一片雪花乘机溜进飘飘然落在少女的眉眼顷刻融化。
床榻上的少女似是感受到了一丝凉意睫毛轻颤,不过片刻床上的少女双眼猛地睁开。
“醒了!小姐醒了!!”
刺耳的呼喊声让谢秋池更加清醒,她那黑如葡萄的眼睛在眼眶打转。
谢亭歇走到床边拔掉细针,谢允韫伸着脸凑到自家女儿面前盯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
“还好还好,祖宗保佑。”
谢允韫拍了拍床上女孩的手欣喜道:“乖乖先休息,爹先去祠堂上香。”
待他离开屋子里那些个丫鬟、郎中都跟着退下了,暖阁瞬间安静了不少。
谢秋池刚准备起身却有一头栽在床上。
——不儿,这身体就溺了个水身体就这般虚弱了,看来病好了也得好好调理了。
“小妹你刚落了水身体还未恢复,可得好好休养。”
温润如玉的嗓音传入耳中,谢秋池歪过头看向谢亭歇,那张脸让她脑子里的记忆一一涌现。
这位便是她的大哥,少年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气质儒雅,果然是谢家大公子长相确实出众。
“你方才可不是真正的昏迷,说吧为何这么做。”
谢亭歇的话让她心里一惊,果然是神医一眼就看出来她在装睡。
“也没什么,就是落水了那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睡一觉罢了。”
想睡觉是假,脑袋里的记忆搞得她晕头转向倒是真。
谢秋池回想起半个多小时前…
那时候她正坐车准备去参加开业典礼,谁晓得半路上刹车失灵出车祸噶了,一睁眼就来到这儿了。
不过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就在刚刚脑子里出现小说里才有的系统和她说她这辈子只能留在这具身体里,需要靠改变自身命运才可以活下去。
她刚准备反问它时系统像是断线了一样直接下机了,只留下脑子里那些个记忆扰的她头脑稀昏。
经过方才装睡的时间已经大致理清了前身上一世的一切和结局,那就既来之则安之,不说太久远的事至少眼前和太子的婚约该退了。
谢秋池抬起头嘴角扬起一抹笑,微微侧头和谢亭歇对视。
“阿兄,妹妹有一事相求。”
林青时微微一怔:“何事?但说无妨。”
以往谢秋池都不会有事求自己,但凡遇到事情都会去寻谢南知今日怎的突然想起来他了,这倒是让他有些吃惊。
想起前两年他总觉得妹妹认为他是一介医士,在朝中没有职位没有权利自是比不上谢南知帮的多,所以不爱和他交心也不爱找他帮忙。
眼下竟然第一次有事求他,多少心里是有些欣喜的。
“阿兄你的医馆在京师还不错的地段,你定然知晓哪里有转手的酒楼,我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酒楼。”
其实求他这件事她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会答应,虽然上一世的谢秋池对这个兄长时常恶语相向,但她这位兄长确实是宠妹狂魔。
即使时常被忽略和伤害,不说要妹妹对他有多大的改观,但至少对妹妹提出的要求也是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果不其然,谢亭歇没问缘由直接答应了她的请求。
谢亭歇考虑到了她的身体虚弱,没有多在闺阁停留留下句让她好生休养便出去了。
暖阁内瞬间安静下来,谢秋池慢慢地坐起身靠在床边视线细细欣赏着整个房间的布局。
房间内的布局多以暖黄为主,屋内每一样东西看着都价值不菲。
看得出来,她是谢家唯一的女儿他们对她的宠爱自是只增不减的。
她在21世纪也读了不少小说,她读过的每部小说世家长女的性格可以说是和谢秋池的上一世…大差不差?
都是痴情恋爱脑喜欢上个狗男人,最后害得家破人亡到最后一刻才知道自己只是个棋子,还是个助人上位的垫脚石。
甚至牵连了整个家族最后走向灭门的结局,临死之前才知道自己爱错了人恨错了人,也对不起整个家族。
若不是她临死前不甘,或许她也没办法到这来。
也许她是该好好谢谢上一世的谢秋池呢,让她没那么快结束自己的生命。而是换了个身份继续活下去,既如此那她也不会让这些个人再次害了她的家人。
“小姐,吃药了。”
丫鬟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谢秋池望着碗里黑漆漆的汤药眉头紧锁,难闻的中药味直冲鼻腔。她上一世最讨厌喝药了那股子难闻的味道实在让她有些难以下咽。
“越桃。”谢秋池挥了挥手让她凑近一些细声道:“这可是谢亭歇开的药方?”
越桃赶忙摇了摇头,说是府医和郎中开的药。
谢秋池明白她这是在为大哥开脱,这药方子自然是谢亭歇开的。
在她原身的记忆里,她每每看到汤药不论是谁开的都会命她将药材和方子丢到大哥府外,还要让越桃去他府外让门子传话:
——谢医士的药方我家小姐不敢喝生怕有毒,还请谢医士下回莫要给我家小姐开方子了。
谢秋池望着眼前小姑娘陷入沉思。
越桃是她的贴身侍女能文能武,对她也是忠心耿耿,即使心里有些替大公子抱不平但还是不敢忤逆自家小姐。
谢秋池摆了摆手语气平淡:“让府上的郎中下次莫要动不动就开药方,我这只是染了风寒药倒了替我煮碗姜汤过来罢。”
几日后,难得出太阳的日子。
谢秋池也总算是能下床走动了,这几天的时间她在房间里规划好了后续的计划。
今日好不容易同父亲那里讨来出府的机会,她带着越桃和竹秋去找谢亭歇。
自落水那日拖兄长做的事情到现在他也没来找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情况,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亲自去看一眼。
“小姐,这些个都是夫人昨日从铺子里买来的新衣裳您看看喜欢哪件。”
谢秋池扫了眼床上的衣服,这些服饰和明朝极其相似。
谢秋池目光落在最右手边的衣裳抬手指了指。
外衣是乳白色交领短袄,下裙深红色织金马面搭配起来倒是符合这个年纪。
谢秋池觉得这古人的眼光还不错,都是会搭配衣裳的好帮手。
竹秋生怕她再染上风寒又给她套了件圆领比甲,谢秋池第一次感觉到身体受重到了极限。
临走前她原以为衣服穿完了,没想到出府前越桃又给她套了件氅衣。
谢秋池提着衣裙深吸一口气走出府外,谢亭歇的宅子离谢府不多远走几条巷子便到了。
府外小厮识得越桃和竹秋,自然是不用猜也知晓站在中间的少女便是他家主人的亲妹妹,开口语气不善。
“怎的小姐今日亲自来找我家主人?莫不是又替谁求主人出面看病?”
谢秋池对这小厮有些印象倒也没恼,他的性格一向嫉恶如仇对谢亭歇又是忠心耿耿,以往她来求过几次谢亭歇出面替那太子看病。
而谢亭歇虽有些不满但还是碍于自家妹妹替那太子治过几次,自那以后他府上的人都不太愿意见到她。
而且她以前从未对外承认过谢亭歇和她是兄妹,也没对太子提过一句关于谢亭歇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上一世的谢秋池唯一做的一件好事就是保住了谢亭歇。
越桃有些看不下去刚想冲上去替她理论就被一旁的谢秋池拉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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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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