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焰火

Vivian一听苏墨要回中国,立马开始嚷嚷,她说那家收藏公司开设了一个新项目,为了抬高画手的身价设立回收已拍卖藏品的功能。此公告一出,之前神秘人联系公司暂时归还了一批藏品,最多的就是苏墨的,再加上恰好她回英国又是亚洲人,他们将无偿为苏墨举办一次Sum的个人画展。

苏墨回过神,眼下觉得自己冲动。

陆峙在五年间有没有来找过她,还是那条钻石项链是什么时候买的,问出了结果,然后呢。

她看着屏幕里的照片,深吸一口气把情绪咽下。

这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想清楚那些问题。

苏墨告诉Vivian她是因为刚离开故土有种难舍的思乡之情,外国人好像并不能理解这种情结,Vivian安慰了几句,搂着她的肩往停车场走。

住的地方是苏墨两年前租的一厅两室的公寓,伦敦一区,公交20多分钟可以到KCL LSE UAL,地铁四站是她的大学。苏墨没想到还能回到这里。Vivian说她回国之后将其买了下来,作为她们俩一起奋斗的纪念。

这里并不便宜,苏墨站在阳台望着街道。

无人问津的日子到崭露头角,多亏了这样一位朋友,她才没觉得那么孤单。

“Thanks,for everything。”苏墨笑着说。

Vivian拍拍她的肩,“Between friends all is common。(朋友之间不分彼此)”

两人相视一笑,拿了些果酒和零食坐在阳台聊了些近况。

Vivian想起苏墨当时遗留在英国有一副未完成的人像,问她有没有和画里的男生重逢,她点点头。

“Su,will you finish that painting?”

苏墨抬杯的动作一停,Vivian说画就在这里,没等苏墨回答,她兴冲冲的从仓库把那幅画拿了出来。

撕开纸封,一副还未勾勒细节的人像油画展现。

画里的少年,五官清逸出尘,发和瞳色乌黑,神情懒倦冷淡,覆在眼睑那条浅金色的光带与背景的阳光融在一起。

少女的春心萌动,记忆太深刻,场景在脑海里如临再现。

她伸手扶上他的脸,心口一阵发酸。

家里还有一副他现在模样的半成品,如果没有那些事,这两幅作品应该都在画中人手上。

Vivian:“What\'s his name?”

浅瞳周围的深褐色扩散之前,苏墨闭眼,沉默了许久才说出了那两个字,“Lu Zhi。”

·

伦敦一月份阴雨天很多,道路潮湿水洼众多。

前两天苏墨除了偶尔出门吃饭,解决工作上的事,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阳台发呆。

之前入展的那幅画在当天以12000英镑的高价被拍走,报名赛事也只花了半天时间。

窗外的雨丝斜下,苏墨伸出手接过,一眨眼便在掌心积了小小水坑,她想起什么,随便披件风衣,打了个电话给Vivian问哪里有伞。

Vivian说在储藏隔间,落在工作室的那把长柄黑伞她看着精致漂亮也带了过来。

英国人不喜欢折叠伞,他们喜欢绅士的长柄伞。所有的伞有序倒立在门口的伞桶,弯钩柄三把直筒柄两把。

视线落在其中一把直筒柄,苏墨怔然,唇微张倒抽了一小口气。

她是个粗心有些邋遢的人,在英国这些年掉了无数把伞,能安全回家的伞也随意靠在鞋柜旁。

也许曾注意过伞托顶端刻的字,却从没仔细想过,现在那条太阳花项链在前,她不由自主的对这个大写的“L”浮想联翩。

心情不复平静,现在急需一些尼古丁,苏墨在置物柜茶几找黑85,当黑色烟盒在手指间被捏瘪,她轻轻蹙眉,转身去储物间抓着那把伞就往外冲。

地铁只有四站,苏墨轻车熟路,她在第四站与学校之间徘徊,在衣着整齐的人群里寻找,终于在一间咖啡厅屋檐下看到了避雨的流浪汉。

她快步走过去试图从胡子拉碴的脸庞里辩别,可四年前那个人的五官早已模糊。

Thomas盯着苏墨的眼睛,开口道:“Hey,beautiful lady,what can I do for you?”

苏墨赶紧把伞收了,递过去,“Excuse me,do you remember this umbrella?”

“Of course,I earn□□pounds from it。”Thomas摸了下络腮胡,笑着问:“Do you experienced a break up to make up yet?(你们重归于好了吗)”

她死死攥着伞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而在不远处,马路边停了一辆黑色迈巴赫。

后座的年轻男人,苍白的指尖抵着额,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们。

这几天,这几年,陆峙都是如此。

他知道Vivian的住处,知道苏墨出了几次门,知道她在阳台看了几次天空。

他就住在对面,像个变态一样窥伺着,从她拿着伞慌慌张张出门就猜到她想做什么。

虽然不知道苏墨是如何意识到那把伞的秘密,但陆峙提前到了这里,再次用50英镑收买了一个流浪汉。

当然不可能是四年前的人,他太了解她,她肯定会信。

当时流浪汉很惊讶,问这么多钱需要他做什么。

——如果有一位漂亮的,眼睛像琥珀的女士拿着把伞出现在你面前,你就告诉她,你用这把伞赚了50英镑。

——你在追求她吗?

——不,我只是想让她重新回到我身边。

指间的铂金手链泛着柔和的冷光,陆峙看到苏墨的肩膀开始耸动后,心里有种奇异的满足感,但他的眉心还是拧起了个小山峰。

她在为他哭泣,他该高兴的,可他更想为她擦去眼泪。

陆峙别过眼,再多看一秒,他可能就会下车。

如果按照预想的步骤,苏墨会走进那家咖啡厅,然后碰见他安排好的人。

玻璃窗的雨痕横杂交错,陆峙垂下睫,黑眸幽幽沉沉。

五年间所有付出,他确实从未想过要回报。

京灿和卫延,包括何源都问过他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曾求一个背影又求一个回眸,都满足后才发现对苏墨的**无穷无尽。这一步一步的算计都是为了每一秒愈发膨胀的贪婪。

他缓缓抬眼,目光狭隘到只有她一人。

姐姐,我可以允许你喜欢别人,但绝不能容忍你喜欢我却逃避。

·

苏墨收起伞,拉开了咖啡厅的门,在前台点了一杯摩卡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

铁勺划开了奶油和肉桂粉,她心不在焉地搅拌,满脑子被一个远在万里的人占据。

“Su Mo?”

她抬头,挂着泪痕的眼角怔松,搜寻记忆念出一个人名,“Martha Beverly?”

“It\'s me。”Martha坐到苏墨对面,“How have you been lately?”

这个中英混血的女孩是苏墨在大学本科时期为数不多关系不错的同班同学,她因为来自中国梧江被排挤得厉害,大概是骨子里有同样的血液,Martha对苏墨还算和善,她的第一幅画就是Martha帮忙卖出去的。

两人坐着聊了些家长里短,Martha说有些事一直想告诉她。

Martha说她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一个长得极为精致漂亮的男生托付,他付了二年的房租让她成为苏墨的朋友,不过她后来是自愿的,还有那幅画也是男生买的。

苏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听完的,只知道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她肿着眼睛坐地铁回到公寓,翻出那副未完成的画。

苏墨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原来感受的那些善意,解救她出困境的善意都来源于陆峙,这五年他是抱着怎样心情做这些,要是她再也不回国或是没这么多巧合发现不了,他该怎么办。

苏墨哭了太久,Vivian回来后吓坏了,以为她在外面受了什么欺负嚷嚷着要去报警。

她摇头,哽咽道:“Vivian,i want to complete this work。”

·

个人画展在回国航班的倒数第二天,苏墨在公寓夜以继日完成了那副半成品。

她让Vivian联系画展那边的人,想要展出这副迟了五年的画,对方答应得爽快。

画展在Gagosian画廊,入口白墙黑色大字“Sum Su”,下面一行小字是展览主题“bygones be bygones(过去即过去)”。

展览主题名称不是苏墨取的,藏品公司说是那位神秘人的条件,她和Vivian一直对这位神秘的伯乐好奇得要命,但从他出现从未透露过半分信息。

不过这次,苏墨从对接人Burke Burn知道了他的称呼,Mr.Luther。

展出的画一共十八副,大多数都是五年前中国疫情时期的场景和人画像,白色的防护服和口罩,救护车和空掉的城,悲伤中带着希望或丑陋嫌恶的眼神,以及雨天在殡仪馆排队领骨灰的人们。

这些画唤醒了过去的记忆,苏墨攥紧手心,Vivian在旁搂搂她的肩说都过去了。她从回廊的第一幅慢步往后走,从最开始的紧张到坦然,如展览的名称,过去即过去。

直到最后一副,那么青涩,那么熟悉。

唯一一副在社区的场景,很模糊的色彩处理,仍能看出排成长龙队伍的最前方,梅花树下戴着志愿者袖章的黑衣少年。

Vivian大叫:“Jesus!Is this the painting you sold for the first time(这是你第一次卖出去的那幅画)?”

苏墨呆呆地点头,身体僵硬着发麻。

Martha说第一幅是陆峙买的,神秘人叫Mr.Luther,而这副画出现在这里。

她走近,看着画里的身影,渐渐红了眼眶。

苏墨咬着唇问Vivian能不能搞到Mr.Luther的联系方式,Vivian不明所以给Burke打了个电话,过了几秒,她看了苏墨一眼,报了一串数字。

手机记录到一半,苏墨停止了动作,切换界面调到微信又退出。

在Vivian疑惑的表情下,她直接拨打了国内的电话号码,没有意外对方开启了漫游,不到一秒就被接通。

“Mr.Luther,bygones be bygones?”苏墨声音发颤,她等不及了开门见山,“你是不是在伦敦?”

“我可以出现在你面前了吗?”

到这一刻陆峙都是如此小心翼翼的语气,就是这样一个人默默在背后守护五年,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冷冽干净,是山谷里的冰泉,是冬日里的风。她的心脏却被烫到,泪腺开始分泌液体。

她明明对他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苏墨觉得自己实在过分,她好像变成了个泪人只能抽抽嗒嗒回答:“可,可以。”

他轻叹,“别哭。”

她哭得更厉害,“我问你是不是在伦敦?”

陆峙注视着前方的背影,这是最好的时机,他从隐蔽处跨出一步,说出埋藏在心底的几个字。

“姐姐,回头。”

苏墨怔住,急切的转过身。

穿梭在画廊来来往往的人群,那个人太过特别,五官精致,乌发黑眸,眼睑下方有一颗红豆般的泪痣,是典型来自东方的美丽,一袭黑色西装站在那儿气质却清冷到像副山水画。

他淡淡朝她笑的那一秒,周遭所有都静止。

她蓦地想起五年前除夕夜他说的那句“只要能回头看看我就行”,以及五年后那么笃定的一句“这么多年,你一次都没有回头过”。

原来是这个意思,只要她回头他就在。

艺术画展的氛围安静,苏墨再顾不得其他,代表过往的一幅幅画被甩在身后,她笑着朝他跑去,泪水从眼角飞过。

陆峙更快,他没想到今天就能如愿,他苦苦等待太久,她朝他走一步,他便迫不及待要去跨越横亘的九十九步。

两人恰好在那副新增的画前停下,对视后相拥在一起。

苏墨环着陆峙的腰,头埋在他胸口,钝重有力而快速的心跳在耳畔,她努努鼻子去嗅那独特的冷松香,“太阳花项链是什么时候买的?”

陆峙抚着她棕色柔软的发,“四年前。”

“在哪儿买的?”

“旧金山。”

她又想哭了,“你那个时候就想送给我了吗?”

陆峙:“嗯。”

但他不敢,所以在路过广场看到街头艺术家时,下了车想圆自己一个心愿。

苏墨把他西装腰间那块攥得皱巴巴,带着哭腔问:“你来英国看过我多少次?”

多少次呢。

大概是无论有没有时间,只要想起就会去看看。

陆峙的下颚抵在她的发顶,语气平静,“记不清了。”

苏墨咬了咬唇,换了个话题,“你这个败家子,买那么多画,拍卖行手续费很高的。”

发顶落下低笑声,她掐他的腰,“笑个屁。”

“好,不笑,以后不买了,直接转账给你好不好?”陆峙的语气极为宠溺。

苏墨哼哼,“我才不要。”

他抑着笑问:“那想要什么?”

这话说得就像想要什么就能有一样,于是她大言不惭,“你。”

陆峙不意外,也颇有些无奈,“姐姐,这不用要——”

“陆峙,”苏墨闷着声打断他,说出心里最想说的话,“我好想你。”

时隔五年再次听到这几个字,陆峙怔住一瞬,黑眸立刻聚起雾气,他敛眸掩去泪意,把她拥得更紧,“我也想你。”

苏墨仰头,只能瞧见凌厉优美的下颌线,长睫挂着泪被他用指腹擦去,她红着脸补充:“我的意思是,我一直很想你。”

那对漂亮透彻的琥珀瞳孔,外圈放射状的深褐色像一簇簇焰火。

陆峙痴迷深陷于此。

这五年每次来伦敦这城市都在下雨,现在雨应该停了吧,不然为什么能看到太阳。

半响,他低头温柔虔诚地轻吻她的眼,轻声回应道:“我知道。”

身侧那副画右下角印着名称《Miss you》,美术圈里的人都知道Sum Su从来没画过一副单独男性画像,来观展的人们聚集了许多,有人认出男人就是画里的少年,那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女人便是Sum Su。

画面太美好,他们忍不住为此喝彩祝福。

跟在后面的Vivian和Burke Burn站到一起,他们小声交流。

“How does it feel to help a couple reconcile(帮一对有情人和好的感觉怎么样)?”

“Feeling good。”

小陆同学真的等太久了,苏爷以后不会再拧巴了。

给我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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