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三次咖啡厅会面结束前，东罗还向蓬江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可以帮我买套灰色的衣服吗？”
蓬江：？
东罗心疼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动作迟缓地推到蓬江的面前：“要方便的，宽松的，打起架来不会绊住手脚的。”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蓬江：“最重要的是，灰色的。”
蓬江思考了一下：“可以，不过一百块不够。”
东罗：……
她极其肉疼地再推过去一百元，被蓬江无情地、迅速地抽走了。
“下次进邪域是三天后，我尽量明天就给你送到。”
——
东罗吸取了教训，生怕这次的邪域也不让带背包进去，她果断地将钱塞进新衣服的口袋里。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件新衣服有点别扭。
东罗歪了歪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始肉疼早就失去的两百块钱。
这次进邪域前的集合地点还是那个车站，东罗掐着点过去，却发现早就有一辆面包车在那里等着。面包车的外形看起来很破旧，特别是尾部有数不清的刮痕和污渍。
东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车子的外形，很快就在副驾驶座的后视镜里看到了熟悉的一张脸——夏儿。
夏儿这趟回家剪了个头发，把原本稍长的刘海剪短了，露出了精致的眉眼，看起来比之前要精神不少。他按照之前说好的，穿上了灰色的运动服，整个人清清爽爽的。
夏儿显然也看到了东罗，但和东罗的反应相反，他看到东罗的那一刻睁大了眼睛，像是不可置信那样张大了嘴。
东罗：？
夏儿：！
东罗敲了敲他的车窗，开门见山地问：“你这是什么反应？”
夏儿露出礼貌且又尴尬的笑：“没什么，快上车吧。”
东罗“哦”了一声，径直拉开了面包车后座的车门，开心地大喊了一声：“嗨。”
所有人：……
最后还是金旷笑倒在座位上问她：“你怎么穿着道士的衣服？哈哈哈哈哈……”
夏儿坐在副驾驶座上，方天星和金旷分别坐在第二排，风园和东罗挤在最后一排。
东罗拉了拉自己身上略显粗糙的衣服，问风园：“这真的是道士的衣服吗？”
风园直白地说：“嗯，还是便服。”
“值钱吗？”
金旷嘲讽她：“值个五六块钱吧。”
东罗气道：“蓬江收了我二百块。”
“没事，”前排传来夏儿安慰的声音，“你穿着好看。”
金旷说：“好看不见得，你穿着好笑。”
东罗难过得瘫在座位上，然而这种难过没有持续很久。东罗很快就感受到大脑传来一阵晕眩，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模糊糊。
原本独属于早晨明亮的光线变得昏暗，车外不知何时漫起了一层又一层绵密的白雾。她的胃猛地感到一阵翻江倒海，就这样昏倒了过去。
——
“到了。”头被轻轻地摇动着，东罗睁开眼，看到的是风园放大的脸。
她的头枕在风园瘦小的肩膀上。
“到了吗？”她迷迷糊糊地问。
“到了。”方天星回答她，同时伸手解了身上的安全带。
东罗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明明出发时还是白天，到这里已经是傍晚。她透过脏兮兮的车窗看向外面，只看到一条泥泞的道路和几棵光秃秃的树。
“你们一直醒着吗？我好像睡了很久。”东罗看向风园，后者似乎在打量着车顶的开灯装置，然而车子太落后，她没有找到开灯的按键。
“没有，我也是刚醒。”风园边回答，边伸手摸索着车子的顶部，指尖不期然地摸到了一个坚硬的按钮，她直接按了下去。
“啪——”车子的灯光一下子打开，与此同时，东罗旁边的车窗上猛地出现一个掌印。
车子抖了抖，后备箱发出“砰”的一声细响。
“什么东西？”东罗伸手对上那个比她大出不少的掌印，在贴上玻璃的前一秒，掌印突然往前平移，拉出一条长长的线。
它先是经过方天星的位置，然后停在了夏儿的车窗上。掌印停留了大概五秒就离开了，正当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时，一张满是沟壑的脸赫然印在车窗外。
他的脸极其干瘪，上面的皱纹像一条又一条在黄土地上龟裂而成的沟壑，他的眼睛大而凸，像是两颗白色的乒乓球嵌在上面。
那人看了很久，才“笃笃”地敲着车窗。
“回来了？那就下车吧。”
所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松开了身上的安全带。
司机不见了，说明这里就是终点。
看来，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偏僻的村庄。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夏儿是第一个下车的，第二个下车的是金旷，然后是方天星、东罗和风园。
几乎是一开车门，外面的冷气就不断地往他们身上扑。
明明看起来是炎热的天气，老人更是穿着一身夏天短打，却莫名地让他们感受到寒意的侵袭。
老人默默地清点了一下他们的人数后，缓缓点了点头：“少了一个。”
他们都以为老人说的少一个是指方天河，同时看向了方天星。
方天星却冷静地问：“会有什么影响吗？”
老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口说：“会有什么影响？你们几个孩子回村，都是来参加阿福的丧礼，只是现在才回来了你们五个人，明天就是他的头七，怕他不开心而已。”
老人说着，眼神扫过所有人，他边扫，边用手指。
第一个指的是夏儿，他喊道：“一羊。”
夏儿瞬间明白过来，这次他们回来用的还是村民的身份。
第二个指的是金旷，他喊道：“一麦。”
他的目光在两个男生之间来回流转，最后说：“你们两兄弟回来就要好好帮家里的忙，特别是你，一麦，要好好听你哥一羊的话。”
金旷略有不忿地瞪了一眼夏儿，夏儿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只对老人点头哈腰：“好的。”
老人又接着点到风园和方天星，“二丹、三花，你们看起来像个大姑娘了。”
方天星和风园微微地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老人看向东罗的时候，那张绷直了的脸忽然有了一丝笑意：“皆同，你也长大了。”
“走吧，老松叔带你们进村，现在人都在忙着，我们进村不要太招摇。”
老松叔说着，慢慢地转过身去。他走路极其慢且轻，几乎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他佝偻着身子，一看就是常年弓着背种地的人。
他的背像盖着一个重重的铁锅，又像背着一个圆圆的铁球。
他带着他们慢慢地走上那条泥泞小道，越过大概五棵光秃秃的树后，一个小小的石碑立在他们的左手边。
上面写着：小罗村。
“小……罗村？这个村子的名字好奇怪啊……”东罗读着上面的字，却不小心惊动了走在前面的老松叔。
眼看着老松叔要转过身来说些什么，夏儿急中生智问他：“老松叔，我们这么久没有回来，村子的变化应该很大吧？”
“有没有什么新的规矩？”
老松叔转身的动作顿了顿，他面无表情地面向夏儿：“一羊啊，当然……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