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阿福的新娘 12

金旷看着碗里的大馒头,再看了看桌上的菜,大概是昨晚守灵耗费的力气太多,他挣扎了几番就屈服了。

他感到一阵心虚,又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显然对面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除了哑妹和东罗,其他人都在等着夏儿的反应。

哑妹吃饭是最快的,她匆忙吃完以后就要到田里去浇灌和除虫。

而东罗则热心肠地帮她将破得不再能破的菜叶子拿去喂鸡。

夏儿正在看昨天方天星和风园写的纸板。

“所以你们怀疑哑妹?”夏儿看完,低声问道。

方天星点头,语气里带着笃定:“至少老松叔给的几条规则都是真的。而哑妹在我们第一天来的时候,曾经让我们不要相信老松叔。既然两者有冲突,我肯定相信正确率高的那一个。”

她沉思了一下,瞥了一眼风园:“而且,我觉得太顺利了。”

“什么太顺利了?”

方天星:“我们相信哑妹相信得太顺利了。风园到这里以后,感应到的每个人都是善意的,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无论是哑妹、村长郝三还是想留我们下来做儿媳妇的阿兰,都是善意的。外面唱着新娘规则的阿嫂们,也是善意的。”

夏儿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吃着馒头的金旷,后者被他一看险些噎住。

夏儿问:“你们也听到了?”

风园轻轻地“嗯”了一声,“我们也听到了,当时我的反应很激烈,我觉得有强烈的善意向我涌了过来。”

金旷回想起回来时的诡异现象,他冷哼了一声:“善意?她们还会有善意?”

风园肯定:“就是善意,我不会感应错的。”

金旷冷笑了一下,将手里馒头的碎屑狠狠地拍干净,他的手掌很厚,拍出来的声音很大,放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嘈杂。

“你不会是被东罗附身了吧,什么都觉得是善意的?”

正在喂鸡的东罗听到金旷挖苦的话,她默默地回头,眨着澄澈的双眼:“什么都是善意的有什么不好吗?你太邪恶了,金旷。”

金旷嘴角抽了抽,忍住没骂她。

夏儿若有所思,他让方天星继续说下去,眼神看似留在纸板上,其实悄悄地瞥向门外的东罗。

“哑妹有很多疑点,”方天星直接说结论,“第一她怎么知道我们那晚会回来,并且顺利地‘接’到我们;第二她会写字,她会的字很多,写得也很漂亮;第三如果按照村民说我们是小时候就跟着郝福起到城里去,那么回来的机会不会很多,哪怕是她姐姐教的,也教太多了,不是吗?”

方天星顿了顿,说出最重要的一点:“而且,放绣花鞋那天,她的不在场证明太充足了。直白地说,就是她一直在我们眼前晃悠。”

夏儿听着方天星的分析,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说话的人是方天河。方天河离开后,他的位置似乎不知不觉间被方天星顶替,而方天星却又比他有着更强烈的色彩。

方天星说的话不无道理。

“风园,你怎么看?”夏儿问风园。

风园只是摇了摇头,在这个邪域里她的能力根本毫无用处。

“我的能力感受不了什么,正如天星所说,我感应到的全是善意。”

“那抛开能力呢?”

风园细细思索着,片刻后她说:“如果是哑妹的话,我不明白她的动机。”

方天星:“什么意思?”

风园语气平淡地说:“她从老松叔的手下‘接’我们,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这是她表现善良的一面。如果说她有嫌疑,这一举动可以消除我们对她的戒备。”

方天星却说:“所以我觉得这是第一步,如果她是新娘的话,我们留在这里就可以顶替她。”

风园摇头:“不,如果是这样,她不该让阿庆姐出现。”

金旷扬了扬眉,颇有兴致地凑近了一些桌子。

风园继续说:“如果她是想让我们当新娘,那就应该隐瞒阿庆姐的存在,只说阿福要娶新娘,并且罗列其中的好处。就像东罗说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不是让我们看到阿庆姐惨烈的一面。”

夏儿的眉头高高地拢起:“确实,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很有可能会逃跑。”

方天星沉默不语,她没有反驳风园,但也没有被她说服。

金旷看方天星吃瘪的样子,也附和了一句:“那可不是,我们想要逃跑,可太多容易了。车子就在外面。”

夏儿想起今天早上阿嫂们的新娘规则,补了一句:“而且按照东罗的说法,绣花鞋是放在她的床边,而不是床头的位置。”

风园抬眼和夏儿对视了一眼,“没错,这就是我还在犹疑的原因。如果真的是哑妹,一切的行为都太过割裂了。而且,昨晚我们四个一直在一起,我还是感觉到了善意。”

金旷听到她重复强调,忍耐不住地嘲讽她:“我看你是能力被东罗影响了。”

风园闭上眼感应,再睁开眼时,双眼直直地盯着金旷,“不会,有你这个‘恶意行走器’在,我知道自己没有变。”

金旷一噎,自讨没趣地往后仰了仰,远离风园感应的范围。

夏儿捕捉到风园的话,连忙问“你们昨晚发生什么了吗?”

风园看了方天星一眼,方天星将昨晚大致的情况和他们说了。

夏儿听后,也把在祠堂的所见所闻都全盘托出。

金旷摸着自己因为熬夜而长了青茬的下巴,眼珠子一转,戏谑地说:“难道说昨天我们听到的棺材里指甲刮木板的声音,真的是阿福回魂?接着他附身到一个高达两米的纸人,追踪绣花鞋的位置去找你们?”

“然后被东罗发现,一个餐刀刺眼把他打跑了,你们安全了,我们下半夜也平安度过?哇,好神奇。”

金旷干巴巴的夸赞使得挖苦味十足。

方天星没有理会他的表演,但心里却在衡量他的话的可能性。

夏儿说挂完灯笼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起过什么风波。而被纸人盯上,和灯笼掉下来后发生的一切,听着也不算很迫切。

“还有,”夏儿补充,“我们从祠堂出来时,我听见村长家有哭声,但是金旷却听到了笑声。我怀疑,昨晚阿福确实回来了。”

所有人猛地感觉背脊有一股凉气升起,他们同时沉默了下去。

方天星首先打破了沉默:“那我们刺伤了他,会有什么后果吗?”

金旷大大咧咧地说:“那会有什么后果,他明天凌晨就会下葬,埋在土里我不信他还能刨坟出来。”

“明天……凌晨?”

方天星疑惑地瞥向夏儿,夏儿在纸板的最后一行写上:【晚上九点到凌晨四点村不要出门,没有人会出门】,然后在末尾打了个叉。

“嗯,今晚凌晨一点就开始下葬仪式,我们村里每个人都要去。所以,晚上九点到凌晨四点不要出门这条规则,不太成立。”

“所以老松叔撒了谎?”

夏儿摇头:“不一定,但目前来看,哑妹的可信度似乎高了一点。”

方天星不着痕迹地弯了弯一边的嘴角,其他人默契地没有就哑妹的话题继续往下延伸。

老松叔是死是活,对他们来说不太重要,重要的是这几条规则里是不是都是假,还是说掺杂了几条是真的,几条是假的。

如果大家都按风园所说的,对他们充满了善意,那接下来的一切要怎么区分。

今晚的下葬仪式还会不会有新的规则形成?

方天星和风园都不自觉地皱起清秀的眉头,暗暗地在心底思考着。

然而只思考到一半,还没有得到应对的方法,就听见夏儿声音低沉地说——

“对了,还有一件事。昨晚我们在祠堂里遇到一个纸人阿叔,他说这条村子最近总有人偷偷进来叨光。”

方天星和风园意识到这是个关键点,也没有接话,只是凝视着夏儿等待他的下文,没想到夏儿的话锋忽然一转。

“你们还记得之前我们进的两个邪域吗?我们在里面,都是为了寻找山神的祝福,但是具体表现都是一张纸而已,对山神的概念还很遥远。”

方天星迟疑地说:“你的意思是这个邪域不一样?”

“嗯,不一样。那个纸人说,那些外人之所以进来叨光是想得到山神的保佑。”夏儿缓慢地说着,不觉间带着一股凝重。

“山神的保佑……”

“这里是山神最初诞生的地方。”

所有的视线在这一刻齐齐汇聚在风园的身上,随后又像灯光一样转变到东罗的背后。

东罗正低头喂着鸡,感受到灼热的视线,她径直将头向后倒去,从颠倒的视觉里看他们。

“我知道你们在看我哦。”

方天星率先撤回了视线,强压了一下嘴角。

风园的视线冷静且平淡。

金旷眼里满是不屑,冷哼了一声就扭头喝水。

只有夏儿的目光依旧平和且温润。

他定定地看着东罗,片刻说:“翻回去吧,小心脑袋充血。”

“哦。”

东罗没心没肺地转了回去。

看她又沉迷喂鸡后,所有人才重新回到那个话题上。

“你感受到了吗?”夏儿问风园。

风园不置可否:“我一开始就说过了这个邪域格外地喜欢她,她也很喜欢这里。”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这么近地接触山神,看来它快要发现我们了。”方天星神情凝重。

“这不是一开始就说过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找到它,我们就杀了它。弑神,这个名字真酷。不是吗?”

清澈的茶水划过金旷的嘴唇,立刻浸润了他的干燥,为他增添一丝红润,仿佛是他自己涂上了口脂,又仿佛是他饮着血。

弑神,弑神。

这两个字,谁也不敢轻易地提,但疯子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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