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何明薇的板书,她不悦地转向门口,祝时越肩上披着校服,嘴里叼着根糖,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站在教室门口,她气得掰下一截粉笔头扔向门口,被祝时越灵巧地扭身躲开。
“都几点了,你怎么不干脆睡到下午再来?”
“我也想啊,但我不小心醒了。”祝时越嘴里含着的糖转了一圈,他转身避开第二截粉笔头,不等何明薇再说,率先踏进教室,“消消气,何老师,明天我保证您早上看不见我。”
“你!你下课来我办公室!”何明薇肺都快要被气炸了,她朝着祝时越的方向不死心地扔了第三根粉笔头,被祝时越一扬手接下,顺手向后一抛,粉笔头稳稳落进教室后头的垃圾桶里。
“哇——”教室里不合时宜地响起赞叹,祝时越微微一笑,绕过教室后排走到他的新位子旁。
程若茵听到后头椅子发出刺耳的拖拉声,紧接着响起一声轻叹,复又归为平静。
“把你的糖给我吃完扔了!在课上吃东西像什么话?”何明薇丢下最后通牒,程若茵只听到后头的椅子腿又在地板上摩擦,随后何明薇接着刚才停下来的地方讲了下去。
“所以诗人在这里表达了什么样的情感?哎,愤怒,是不是?还有什么?悲怆,对......”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程若茵不由得捏紧手中的笔。
愤怒,对,他好像,是有点生气?
下课铃打后,祝时越从座位上乖乖站起,经过程若茵身边时,顺手将五十块钱丢在程若茵桌上。
“去给我买瓶水,要冰的,跑腿费算你5块,从账上扣。”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程若茵捏着崭新的绿色纸钞,难得沉默了一瞬。
学校一楼有自动贩卖机,但只接受硬币和五元十元的纸币,操场旁边倒是有家小卖部,但是一来一回想要在上课铃打响前赶回来,时间上有点赶。
权衡再三,程若茵从自己钱包里掏出两枚硬币,走到一楼的自动贩卖机前换回一瓶冰镇矿泉水。
她用冰镇矿泉水压着那张五十元大钞,一起放到祝时越桌上,转头自顾自翻开数学教辅材料,温习昨晚做的错题。
快要打上课铃的时候,祝时越才回到教室,他慢腾腾踱步到座位上,一眼就瞥见那瓶冰镇矿泉水和已经湿了一角的五十元。
他抽走那张五十块,又扔到程若茵面前:“我给你五十块,就是让你给我带回来一瓶农夫山泉的?”
程若茵停笔抬头,面无表情地注视蕴含薄怒的桃花眼,“农夫山泉不是水?”
“我要喝依云,农夫山泉一股味!”祝时越指着绿绿的五十块颐气指使。
“可是快要上课了,你先将就喝吧。”程若茵低下头继续演算,将挑剔的小少爷晾在一旁。
“我不管!你去!”祝时越一巴掌拍在纸币上,修长的大手挡住大部分题目,逼得程若茵不得不抬头。
她淡淡盯着祝时越看了两秒,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我还你五块,你自己去买吧。”
小少爷被下了个没面,恨恨坐回位子上,拧开农夫山泉的瓶盖,喝了一口。
“你笑什么?”祝时越白了一眼他的新同桌,又咕嘟嘟喝了两口“一股味”的农夫山泉。
“平时也没见你挑剔,咋,跟班长闹别扭?”王睿神神兜兜地凑过来,“何必呢,祝哥。班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呵呵,”在办公室里听了半天的训他是真的渴了,一口气闷了小半瓶,刚盖上盖子,前面的程姓冰块缓缓转头。
“干嘛?想开了?”祝时越挑眉,从昨天积压到现在的一口淤气很没出息地消了大半。
“还你。”程冰块将草绿色大钞放回祝时越面前,一眼也没多看他,自顾自回头。
绿油油的颜色,仿佛什么不吉利的象征。
祝时越气得捏扁手中的塑料瓶,可怜的水剧烈激荡,从没盖好的盖子里涌出,打湿了一小块祝时越的裤子!
他连忙掏出餐巾纸擦拭,可棉质的校服裤子最能吸水,他只好敞开双腿,以颇为不雅的姿势祈求风帮他解决问题。
“程若茵!”
物理老师张启是位和蔼可亲的中年男教师,他一进门就听到这声怒吼,温柔地开口接话:“怎么了小祝同学?找班长求助吗?”
班里38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祝时越不想暴露□□的狼藉,他摇摇头,胳膊肘搭在桌面,撑起头,颇为装逼地摇了摇头。
张启老师点点头,翻开物理课本,娓娓道来。
正畅游在电磁场的海洋中,一枚纸团以同样刁钻的姿态昨日重现,稳稳降落在程若茵面前。
她顿了一瞬,还是认命般打开。
纸团其上,六个洒脱的大字力透纸背:
“你要对我负责。”
程若茵沉默了。
张启正鼓励大家伸手判断电磁力的方向,他敏锐察觉到三好学生程若茵正低着头发呆。
他轻咳两声,试图唤回好学生的注意力,却见程若茵做出一件足以震惊掉他下巴的事。
她伸手,将什么东西传给后座。
张启定睛一看,这白花花的一团,不是小纸条是什么!
程若茵居然会上课开小差,给后座男生传小纸条!
张启猛地敲黑板,试图打断祝时越掰坏好学生的历程,却见祝时越打开那张纸条,定睛看了一会,脸上竟由阴转晴,缓缓勾起一抹笑。
张启:......我不会抓到早恋的了吧?
祝时越心情颇好地翘起二郎腿,将那张小纸条塞进崭新的物理课本里。
白花花的纸条上,张狂的行书下头留了娟秀的两个字:
“正在”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根细针,将饱胀的气球戳破一个漏气的小孔。
祝时越终于有心情趴下睡觉,他放松地躺在手臂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程若茵的发尾。
程若茵似是不堪受饶,须臾片刻后将马尾捋到身前。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程若茵往前坐了坐,逃离那片清浅的呼吸。
“今天下午体育课,记得帮我买水。”吃完午饭,程若茵正在安静做题,头顶嚣张的阴影一闪而过,丢下一句话后就跟聂文斌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很大概率是去找地方打游戏去了。
程若茵笔尖微顿,黑色水笔复又蜿蜒向下。
“若茵,你,你是不是得罪他了啊?”方诺小声凑到她耳边,唯唯诺诺的姑娘待人心思倒敏感,“他今天怎么老使唤你干这个干那个的。”
得罪?
笔尖定定点在原地,氤氲墨水自笔尖溢出,在习题册上留下刺眼的一个黑点。
怎么说呢,欠钱不还,也算是得罪了吧......
程若茵叹了口气,放过被折磨的习题册,合上笔盖,淡淡回复:“算是吧。”
“啊?这,你,你扣他分了?”
程若茵摇头,不欲多言。自己工作失误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更不想让班级里的同学将她和祝时越两个人相提并论。按部就班地听他使唤一年半,然后考上大学离开,安安静静的,有什么不好?如果到那个时候还没有还完,那她就攒够钱之后转账给他,无论怎么样,总有办法。
“那,那你不生气吗?”方诺也看出程若茵不想深聊,转而问出她更好奇的问题。
程若茵叹了口气摇头:“理亏。”
因为理亏,所以不生气吗?
程若茵拔开笔盖,不由自主想到方才的那张纸条。
春日的阳光温暖又和煦,所谓春困秋乏,懒洋洋的暖阳,让她联想到纸条的主人。
她顺从困倦的大脑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间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好像又不全是。
即将升入高三,体育老师带班主打一个随性,带着大家在原地做了一套热身操后便宣布解散,由着大家随意撒欢。
好一部分女同学都会偷偷上楼躲太阳,还有一部分卷王争分夺秒抓紧刷题,程若茵往往是认真刷题的后者,但今天,她破天荒坐在一群女同学之间,手里捧着一本英语练习题,旁边放着一瓶高贵的依云矿泉水,与高涨的氛围格格不入。
“啊啊啊好帅!”
“又进了!”
篮球场旁贴心地摆了好几条长条凳子,此刻很给面子地坐满了观众,男男女女均心系这场篮球赛,叫喝声、加油声、讨论声,热热闹闹混做一团。
“温韫怀成绩那么好,打篮球也好会打啊!那个三步上篮好帅!”
“祝时越也好牛啊啊,直接原地投三分啊!”
程若茵对此充耳不闻,执笔在原文中划下一道横线,将C选项勾了个圈。
“你可真有本事啊,真把班长拉过来了?”聂文斌气喘吁吁向祝时越靠拢,试图勾搭祝时越的肩膀,被祝时越扭身躲开,满脸嫌弃,“全都是汗,别碰我。”
“不是大哥,我还没嫌弃你呢。你身上没汗?”聂文斌没好气地避开。祝时越不理,躬身紧紧盯着那颗篮球,蓄势待发,弹跳起飞,将温韫怀试图隔空传给宋闻的球生生截下!
“漂亮!”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掌声,程若茵抬头,只见球场中间的少年弯腰运球,修长的手指紧紧绷直,跳动的篮球牢牢控在掌心,二班的一个男生试图上前断球,却被祝时越一个转身假动作绕开,砰砰两下,带着球突破重围,瞬间摸到二班的球框底下,一击弹跳,身体向后绷成一道弯弓,飞扬的衣角透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少年目光灼灼,势不可挡,伸手扣篮!
“好!”篮球蹦跶落地,在地面上弹跳两下。裁判吹哨,张扬的少年双臂张开,眉眼飞舞,灿烂的日光和热烈的欢呼包裹着他,他身处焦点中心,披星戴月,朝着温韫怀的方向嚣张挑眉,吹了声口哨。
被挑衅的温韫怀颇感无奈,他朝祝时越点头,以柔化刚,露出赞赏的微笑。
“好帅好有风度!”
周边的这两个女生从头到尾都在夸温韫怀和祝时越,一会这个帅,一会那个帅,程若茵听得好笑,收回视线,继续她的英语阅读题。
“啊啊啊他过来了!他怎么过来了啊?”
程若茵坚持读完题目,写下一个D后才施施然抬头,脑袋瓜喜提脑袋蹦。
“嘶!”
滚烫的热气迎面扑来,刚运动完的少年说话还夹杂着喘息,眉宇间的锐利不加掩饰,明艳飞扬的双眼定定望着她,几滴汗水还挂在脖颈上,他不甚在意,对着她挑眉,伸手:“我的水呢?”
程若茵:所以你今天为什么要找茬
死不承认吃醋的祝时越抬头看天:我没有啊?你在说什么?
程若茵:......那你把纸条还给我
祝时越拔腿就跑:你休想!给了我的就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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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你要对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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