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丁爱卿毕竟是父皇在世的时候提拔上来的,如此恐怕有些不妥吧?”
刘辩听了董白的提议,有些迟疑道。
丁原被拜为执金吾是在灵帝刘宏执政的末期,这里面也有一段故事。
执金吾丁原,灵帝刘宏时期曾任并州刺史。在董卓被灵帝刘宏拜为并州牧时,灵帝刘宏为了补偿丁原,也是为了牵制董卓,特意将丁原迁为执金吾,执掌雒阳边防。既是为了显示恩宠,也是为了让丁原有能力牵制董卓,二者互为制衡。
灵帝刘宏打的算盘是给董卓一州之长的名号,让其放弃对西凉军队的管制。而且并州在丁原手里经营多年,董卓初到任上一定会手忙脚乱,就顾不得西凉了。到时候董卓受丁原辖制,西凉军队又被朝廷接管,定然不会生出异心。自己百年之后也不会担心重臣作乱,国祚有失了。灵帝刘宏心里清楚,他的身子骨撑不了多少时候了,自己唯二的两个子嗣,年纪最大的刘辩,也不过将将才十四而已,如何能面对如狼似虎、手握雄兵的边疆重臣。为了给刘氏皇族留下后路,灵帝刘宏才出此计策,想着既可以打压董卓,防止其有不臣之心;又可以拉拢丁原,让其为刘家卖命。
不得不说,灵帝刘宏这么做确实能起到作用。用丁原牵制拥有一州生杀大权的董卓,确实能维护刘氏政权。但是灵帝刘宏没有想到的是,董卓并没有因为就任并州牧而失去对西凉军队的控制权,这是灵帝刘宏始料未及的。
因为在灵帝刘宏的诏书到达董卓位于西凉的官邸之后,董卓就看出了灵帝刘宏的险恶用心。董卓执掌西凉军队多年,早已经在军中树立了极高的威信,董卓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诏书后面的用意,无非就是明升暗贬罢了。古往今来,这不过是帝王心术里最平常的一招罢了。
可是董卓已经看出来灵帝刘宏的用意了,又怎么会乖乖束手就擒呢?
董白见此,就给董卓出了一条“围魏救赵”的计策。让其假报西凉叛乱又起,董卓一时还离不开西凉。就这样,董卓把西凉军队紧紧抓在手里不放。
要是董卓真的听从灵帝刘宏的命令,去并州做一个受人掣肘的州牧,那才是笑话。
董卓和先前的刘璋、黄琬、刘虞这三人不同。
刘璋和刘虞是汉室宗亲,血缘上就比董卓离灵帝刘宏近。灵帝刘宏再怎么也防备不到自家人那里,再说实行州牧制是当时还在太常任上的刘璋提出来的。
刘焉看出天下即将大乱,想要避世一方,远离祸乱。侍中董扶私渭刘焉“益州分野有天子气”,这让刘焉更加坚定要成为益州牧的决心。
恰巧当时的益州刺史郤俭横征暴敛,大肆收税,盘剥百姓。以至于其在雒阳和民间是“远近闻名”。
也许是老天都在帮刘焉,因为道路不通,在刘焉到达荆州东部边界时,益州黄巾叛贼马相、赵祗举兵攻破雒城,杀死了刺史郤俭。后二贼又为益州从事贾龙所杀,贾龙迎刘焉入属,治所绵阳。就这样,刘焉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了整个益州。
宗正刘虞因为素有清名,在北方威望极高。黄巾张举、张纯二贼叛乱,刘虞再次被任命为幽州牧,安抚北方游牧民族。
而太仆黄琬,则是因为屡有功绩,在豫州黄巾叛乱再起之后,就被拜为豫州牧前往平叛。
刘虞、黄琬二人是领兵讨逆,因而得居州牧之位。刘焉避祸益州,又使张鲁占据汉中、袭杀汉使,从而与朝廷断绝,自立一方。
而董卓既非刘汉宗亲,又没有叛贼可讨。只得依照董白之计,以此来蒙蔽灵帝刘宏。
董白是算准了灵帝刘宏熬不到十月,才敢出此计策。不然,西凉迟迟没有战报,灵帝刘宏迟早会生出疑心。
幸好,灵帝刘宏比董白所预测的还要早就过世了。
至此,灵帝刘宏的明升暗贬之计完全破灭,还搭上了并州州牧的官位给董卓。
之后,大将军何进率群臣拥立皇子刘辩为帝,一举掌握大权。却对宦官优柔寡断,处事不决。竟然密诏董卓进京,想以此逼迫何太后下旨罢免宦官。
董卓接到密诏之后,在董白的劝说之下,当即以州牧的名义,率领着西凉三万铁骑,开赴雒阳。
……
“陛下不必担心,若是执金吾没有异心,自然会接受陛下的诏书。若是执金吾真的肯就任并州刺史,待其到任之后,臣女就劝说祖父交出并州州牧一职。由陛下封赏给执金吾,这就是陛下仁德了。”
董白用银茶匙细细搅动杯中的茶水。
宫女奉上的茶水是加了桂姜、葱末等佐料烹煮而成的,有一股浓烈的辛香味。董白喜好甜食,对这样烹煮出来的茶饮自然不喜。但董白没有把这种不喜在刘辩面前表露出来,只是用茶匙慢慢地搅动茶水,仿佛是因为茶水太烫,并不饮茶。
董白对刘辩说着话,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
没错,董白给丁原设下的也是明升暗贬之局。若是丁原真的就任并州刺史,定然要交出手里的军队,并州可没有黄巾余孽等着他去平定。
因此,摆在丁原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其一,交出军队,到并州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刺史;其二,抗旨拒任,强行留在雒阳。
而董白笃定,丁原一定会选择第二条路。他是不会放弃手里的军队的,若是能赶走董卓,那他丁原可就是辅佐皇帝的重臣。日后史书所载,也会有他丁原的一席之地!他又怎么会放弃,董白料定,诏书一到,丁原就会上书拒任。
这样一来,可就正好入了董白设下的圈套。让刘辩真的以为丁原有不臣之心,董卓也就可以顺势讨伐丁原。
如果丁原真的就任并州刺史,那也是要受到董卓这个并州州牧的节制,不会翻出什么大浪来。
至于董卓会交出并州州牧的职位,这完全是董白糊弄刘辩的说辞。因为董白有十足的把握,事情会朝她设想的方向发展。到时候与丁原交战,卸任州牧自然是无从谈起。
“什么?董卿家真的愿意不做并州州牧?”刘辩听了董白所言,急忙问道。
刘辩脸上的喜色毫不掩饰,完全地表露出来。
董白微微低头,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容,随即抬头看向刘辩,脸上的神色满是诚挚。
“祖父幸得陛下信任,得居司空之位。心内对陛下感激涕零,自然不敢再兼任并州州牧一职。祖父唯恐有人质疑其对陛下的忠心,已经在准备上书了。”
说到底,董卓任并州州牧不过四月有余,在并州的亲信并不多。就算把并州州牧的职位交出去,对董卓也造成不了多大的损失。再者,董卓身上可还兼任着西凉刺史这个职位呢。这才是真的重中之重,自古兵权才是硬道理。
刘辩只看到了州牧的名头听着是威风,可是手里没有军队,这威风也就是纸糊的老虎,里子是半点都没有的。
董白已经设好了陷阱,就等着丁原往里跳呢。
“董卿家能够这样想,实在是吾汉室之福啊。等董卿家卸任州牧一职,朕自然会从别的地方来补偿董卿家。”刘辩一脸喜色地对董白承诺道。
因为一旦丁原接任并州牧,他身为皇帝的地位也就更加稳固了。丁原去往并州,就说明他对朝廷没有异心,自然对刘辩这个皇帝也是忠心耿耿。此举既削弱了董卓,又让保皇派的实力大增,刘辩何乐而不为呢。
刘辩这厢畅想着以后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对董白也是和颜悦色,连董卓也是一口一个“董卿家”叫着。丝毫看不出来之前他对董卓逼迫朝廷加封其为司空的不满,仿佛之前那个一脸冷漠的人不是他似的。
“臣女祖父忠心陛下,并不敢奢想陛下赏赐。只要陛下能够信任董氏一族,臣女与祖父就感激涕零了。”
说着,董白向下一拜,看着仿佛极为郑重的模样。
董白心里对刘辩这一番说辞是极不以为然的,即使刘辩真的有意封赏董卓,卢植、崔烈等朝臣和何太后也不会同意的。刘辩未曾亲政,卢植、袁绍等人不会眼看着董氏坐大,势必会上书谏言。
到那时候,才要打一场硬仗啊。
“董小娘子放心,朕自然是信任董卿家的。朕还想着以后还要多多请教董卿家呢,怎么会冷落董卿家呢。”刘辩心情大好,言语之间也透露出对董卓的亲近。
刘辩没有听出董白话里的机锋,还以为董白是发自肺腑之言。
董白心里不以为然,然而表面上还应承着,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
“臣女代祖父谢过陛下,愿吾大汉国祚绵长,陛下英明远扬,威加四海。”
“事不宜迟,朕这就去写诏书。”
刘辩一刻也等不及似的,生怕这个万载良机稍纵即逝。
“既然陛下要写诏书,臣女不便在旁,就先行告退了。”
董白向前一拜,轻声道。眼底似有似无地划过一丝精光,脸上表情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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