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璃想要跟上冬音,为了避开粉丝的追堵,只好让司机沿着体育馆大道向北直行了半里,拐了个弯停在众人无法看到的左街街头,静静地降下车窗观察冬音的动向。
冬音没有开车过来,打算绕远点约个代步车回酒店。刚走到街道尽头,却看见了那辆宾利的车前灯光晕。
她下意识地避开宾利车主,穿过人行街走到对街,双手插在薄款风衣的口袋沿着绿化道快步向前。
可不出百米,那辆宾利就跟了上来,悠悠晃晃地陪着冬音漫步。
棠璃对着窗外不缓不急地说:“去哪啊,我送你。”
“不用了,我搭网约车就好。”
宾利加了点速,停靠在了距离冬音十步开外的位置。后车门开启后,棠璃又道:“上来。”语气里带了点命令的意思。
冬音不好再回绝什么,依她所言上了车。
她给司机报了个地址后道了声谢,之后就止了声。
棠璃侧过脸打量冬音。对方微垂着脸,侧脸岑寂,秀发披散在肩颈与背部,乍看与黑色风衣融为了一体,中规中矩的坐姿让人想起了军训拉练。
拘谨了不少,棠璃暗想。
明明分开的头几个月还骚扰狂似的找人打探自己的消息。三年过去就不痛不痒了么?棠璃暗讽地笑笑。
不行,得随便聊聊,不然车内气氛会显得太闷。棠璃问:“我们快四年没见着面了吧?”
“三年零七个月。”
“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还在当咨询师?”
“平平淡淡。还在当。”
挤牙膏似的,好像多说一句话就能掉她一克金。棠璃莫名生出了点恼意。“那就好。”敷衍了一句后,她懒得再开口。
冬音偷偷地看了身旁的棠璃几眼。
她微侧着脸看着窗外,街灯散出的光时不时拂亮亚麻色的辫盘发和纤薄优雅的肩颈,少许鬈发滑到了下颚,落了些阴影在汉白玉似的皮肤上,随着棠璃的脉搏频率轻颤。
礼裙似乎概念化了湖海映天的自然风情,闪着粼粼微光,然而最终效果能够不损分毫地呈现在公众视野里,还要得益于棠璃那无可挑剔的身材。
目光上移。冬音注意到了棠璃的耳垂旁坠着的紫晶耳饰。
这是相识之际送给棠璃的礼物。地点在摆渡酒吧。是自己半塞半劝地送给她的。冬音记得这件事的所有细节。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她就跟三年前的棠璃一般大了。
“你戴这个吊坠,很好看。”冬音轻声道。
“谢谢,”棠璃瞥了她一眼,未几,问道,“不染头发了吗?”
“嗯,”冬音抬起手绕了绕颈边的发丝,“短发要经常打理,发色也要不间断地去维护,觉得麻烦,就不染了。”
“噢。”
冬音露怯地看着棠璃,问:“我这样不好看?”
棠璃简短地回了一句“好看”。白瓷人偶一样的相貌,仿佛不会随着年事的增长而老去,长发乌黑秀丽,和脸型很搭。可能这样的造型更适合冬音内在的气质吧。
棠璃忽然觉得有点怅然。
二十分钟后,车到达了目的地。冬音扣住车门把手推开门,刚准备跨出去的那一刻忽地停了动作。她转过头问棠璃:“我们还会见面的吧?”
棠璃意义不明地嗯哼了一声。
“那联系方式……”
“没有。”
“那好,”冬音不无失落地说,“多保重。”她跨出了宾利,力度适中地将门关拢。
~· ~
在香樟地产公司任职中介的阿田走进销售部副经理的办公室里,被颇为慎重地交代了一项任务。
副经理说这次要经手的是两个大客户,一个是333号阁楼套房持有者,一个是购买方。两人关系比较微妙,想法不太一样,持有者想要将房子直接赠送给购买方,但是购买方仍欲出价购买。他找阿田处理这件事是看他协商经验丰富,相信他能处理妥当。
阿田听了却直觉不妙。
333号的房子邪乎得很。档次是高,购买它的富豪们也络绎不绝,但自其精装完毕,就没有一户人家能在里面住过超过四年的时间,它的第一位主人是个□□老板,住在里面不出两个年头就因举家移美闲置了,重新丢给房产中介处理。
第二个主人是个明星,据说是原星瑞公司的艺人,因为酒驾引起的连锁反应弃了房。好像才入住半年。
房子的第三个主人是个神秘贵胄,二话不说就买了全套,还是用超高价格买下的,多亏她的慷慨解囊,三年前尚在担任销售专员的这位上司才升了职,成了副经理。
四年不到,又要转手了。
阿田能够理解副经理对此次工作的重视,毕竟是那位富佬给足了恩惠,让其一次性顶了同位职员一年半载的销售额。直接点说,要不是顾客出手阔绰,副经理就跟腚下的人体工学椅无缘了。
怎么这种好事轮不到他头上。阿田暗叹。他问道:“经理,那两人是什么关系?朋友,家人,情人?”
“唔,”副经理装模作样地摸摸下巴,“顾客的私事我也不好打听,反正两人是认得的。”
好废话。阿田吐了口废气,“明白了,经理,我会见机行事。”他将多份性质迥然不同的三方合同放入公务包,出了办公室。
会面地点就在香樟大道一号阁楼。
十五分钟后,阿田坐在室内吧台顶头的高脚凳上,向左侧的棠璃再次征询道:“您要花原价买这套房?”
“对。”
他转头看向右边的冬音,问道:“您想把房子送给棠女士?”
“嗯。”
阿田擦了擦额旁的冷汗,小心地给了建议:“要不这么着,我们就签置换合同,棠女士将现有的房产拿出,换购香樟阁楼,交一些代理费就行,剩下的手续交给我去办,换购定金多少您二位自行商议,行不?”
“不行,太麻烦。”棠璃斩钉截铁道,“我也没有想换购的房子。”
冬音则不置可否。
阿田见状,神经崩得更紧了。天知道这次的客户是位大明星,像他这样不关心娱乐圈的都因其超高的出镜率,将棠璃混了个耳熟眼熟。
照这么看,他这次的工作不像是搞中介代理服务,倒像是为两位名流搞金牌调解私事了。呔,吃力不讨好,又被那个运气好不长脑的经理摆了一道。
良久,冬音开口道:“不为难你了,就按她说的签吧。”
“哎哎,好的好的!”阿田如遇大赦地舒缓了一口气,拿出三方合同给二位签字,把该交代的事交代清楚后离开了香樟一号。
屋内只剩棠璃和冬音,气氛滞涩了许多。
棠璃离开吧台酒桌,走到装饰壁画下的布艺沙发前,向内拢了拢裙摆坐下,她拿出小方包里的细烟和翻盖打火机,熟稔地将烟点燃,将过滤嘴递进嘴里,向后靠的同时吸了口烟。
见冬音走近,棠璃吐出烟雾,问道:“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就这一件,没了。”冬音站在棠璃身前,道,“本来就是买给你的,一直没机会跟你说。”
“无功不受禄,”棠璃用夹烟的手指了指身边的沙发位,“别站在这,你太高了,又穿一身黑,看着瘆人。”
“好。”冬音坐在棠璃的身边,视线粘在了对方两指间的烟管上。
“怎么,你也抽?”
冬音摇头,微卷的副刘海滑落,她抬手将其勾在耳侧,露出的小半截手腕在黑衬衫袖子的映衬下格外白。这种肤色跟棠璃的不同,棠璃白得健康,她则白得病态,“我不知道你抽烟,没见你抽过。”
棠璃调笑道:“就跟喝酒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染上了,要是闻不惯,我就熄了它。”说罢,倾身打算按熄烟头。
“你抽吧,没事的。”
棠璃笑了笑,还是把猩红的烟头按灭,扔进了矮桌上的水晶烟灰缸。“聊聊你的副业吧,”棠璃翘起左腿,懒然地倚在沙发背靠上,“投资这块我有点感兴趣,这方面你熟,帮忙介绍一下基本行情呗。”
“三年前我就没接触投资领域了。投资的那几家公司全部倒闭,本钱全赔完了。”冬音平静道。
她外公虽然亲自出面跟她的母亲论过此事,但也只起了个马后炮的效用,阻止不了冬晓琳公报私怨后,给冬音的财产带来的毁灭性打击。
冬晓琳虽然当着冬培华的面道歉过,还说要赔偿冬音的损失,但也只是说说而已,结果个位数的款都没汇过,她富埒陶白,抛出个百千万分分钟的事,但就是不给冬音一个钢镚子,纯心是想断她的财路。
“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棠璃讶异道,“冒犯问一句,你赔了多少?”
“63.7亿。”
棠璃听了眉间抽搐了一下,“那你……”
冬音知道她想问什么,回道:“七万六千八百八十一。”
“什么?”
“目前全部存款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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