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多雨，没晴了几日的天气又淅淅沥沥的开始落雨，似是席卷天幕的一方轻纱。
温知语坐在门槛上看着青石板上晕开的水珠出神，燕子在她肩头百无聊赖的缩着脑袋眯着眼。
一股轻雾浮起，阮苓烟撑着一柄素色的油纸伞缓缓走了出来，雾气扑面而来，朦胧柔和，不染纤尘。
她黛眉轻佻，一袭月白色的纱裙罩着温婉的光晕。
“师妹，吃早饭吗？”
阮苓烟脸色有些疲惫，即使如此，眸光也依旧泛着温柔的涟漪。
“师姐不必总给我带吃的，现在我有银子的。”
温知语伸手接过阮苓烟递过来的食盒，里面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放在晶莹剔透的白玉碗里，皮薄如纸，一口下去满是肉馅的鲜嫩。
“因为总是想起第一次见师妹时的场景，忍不住记挂。”
阮苓烟笑了笑，又问道“好吃吗？”
“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馄饨！师姐是在凡世买的？”
“师妹若喜欢，我下次再给你做便是。”
阮苓烟神色一如往常般柔和，好似在说日常里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师姐还会凡人的手艺！”
温知语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满脸孩子气似的崇拜。
“怪不得宗门里人人都喜欢师姐，修为高待人好，就连凡世的技能都做的这么好，我可真有福气。”
阮苓烟看着温知语的侧脸，抿唇笑了笑，伸手轻轻点了点她肩头的燕子。
“这只燕子像你。”
“它啊，就是吃不饱饭，哎？是啊，和我的处境也没什么不同。”温知语爽朗的笑着。
余初桐从屋里钻了出来，看了看院子里，又看了看门槛上坐着的两人，不满的蹙了蹙眉。
“师姐，你怎么也跟着吉祥物这么糙了。”
余初桐拿出了一张阵符往院子里一丢，一股雾气散去后，院里多出一间竹子搭成的凉亭，搁着一套石桌石椅，放着一套茶具。
“走吧，进去谈。”
温知语煮了壶茶，看着外面雨滴连绵，茶壶噗噗冒着热气，心事却是越来越重了起来。
“师姐，宗门的事都处理完了？”
“嗯，和师父交代了，会在这里待到案子结束。”
余初桐一拍手，笑呵呵地说道“那就妥了，这几日蛊雕兽不是没进展吗，倒是有个凡间传说的杀手集团，挺邪乎的.....”
余初桐绘声绘色的把冥夜星君的事讲述了一遍却瞥见阮苓烟的脸色，心里一咯噔，她算是阮苓烟一手带出来的，自是知道阮苓烟一向柔和，但为数不多的几次生气，那是真的可怕。
她越说声音越小，没底气的一直偷偷看着阮苓烟渐渐凉下去的目光，心里反反复复盘算着，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啊。
余初桐讲完整个事后，深吸一口气，忐忑说道“师姐，你怎么看？”
阮苓烟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温知语。
“伸手。”
她指尖划过那道红色蛇影交叉的印记，嘴里默默念着法诀，红色蛇影的印记倏的亮起，似乎在于阮苓烟对抗，忽然光芒大亮，温知语只觉得心脏一紧，似乎被一双手狠狠捏住，噗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阮苓烟赶忙收回了法术，拿出回元丹喂了过去。
“咒杀术，下咒者与被咒者两人直到有一方死去，方能解。”
阮苓烟脸色明显冷了下去，看着余初桐，隐隐带着几分斥责“你怎能如此胡闹，温师妹修为才到盘涅，即使在宗门也不到能够做任务的等级，你这趟下来，怎么如此冒失！”
余初桐瞬间蔫了下去，嘴里不服输的说着“那个什么集团，也净是些没有修为唬人的白灵和鬼尸，哪有那么严重！”
“唬人？白灵也好，鬼尸也好，都是怨念集结过来落印的，印记一成，便如契约一般，已无回天之力。”
“那便杀了就是！我们下来本就是除尽妖魔的！不可能事事周全！”
余初桐心里更委屈了，翻来覆去师姐竟是怪自己用温知语作饵，她翻手从储物空间拿出灵石，哗啦啦洒了一桌子。
“吉祥物，你给我算！我去端了他们老巢！有什么大不了的！”
温知语不动声色的收好灵石，抿了抿嘴。
“算不了，问天卜卦，总得要媒介，我连那个冥夜星君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更别说拿到他相关之物，这怎么算。”
余初桐一愣，捂了捂心口。
“把灵石还回来......”
“钱财乃身外之物。”
“温知语！你和袁老头越来越像了！！！”
余初桐气的脸都涨红了起来，一拍桌子起身。
“我自己去查！有什么大不了的！”
温知语咳嗽两声，挺了挺腰板。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余初桐脚步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又坐了回去，伸手拿茶杯，碎碎念着“渴了。”
温知语好笑的看着余初桐，翻手拿出自己的家伙事，往空中一丢。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什么意思？”
温知语目光沉思着，托着腮半响，轻轻说道“我刚才算的是这个案子的凶吉，天道不给卦象。”
“证明我自身在这个案子中参与过多，甚至算是关键的节点。医者不自医，我们这一行也一样，算不准自己的。”
余初桐蔫蔫的低头“又陷入死局了是吗？”
“未必。”
温知语自信的笑了笑，看着腕间的印记，娓娓说道“现在已知有两个组织，蛊雕兽楼妖册为一组，冥夜星君的杀手集团为一组。”
“一组的目的是挖灵根，取魂魄，一组是收灵石取性命。”
“我一直在想蛊雕蝠为什么只杀寡妇呢，凡人千千万，停止招新后凡人中有灵根的也不止是寡妇啊，但初桐查过的案子让我有了结论。”
“寡妇也好，死去的一家四口又或者山贼掠杀也好，都是烟雾弹。”
“如同盖在狼皮身上的羊毛，掩饰着本质。”
“要在凡间行事，那就从动手到结案，遵循凡世案件的逻辑才能不暴露，徐徐图之。”
“那如果这个所谓的杀手集团也是如此呢？制造传说，收取费用，以此来提供他们在凡世生存的保障。”
“既然都是索命，那现在也不是毫无线索。”
阮苓烟笑了笑，点点头“钦天司已经在查了，自从蛊雕蝠暴露之后，景文城安静得很，命案的发生都微乎其微。”
“我们不查命案，初桐不是有鉴灵珠吗？钦天监的人在凡世各自都有新的身份，无声无息间排查灵根的情况也是办的到的。”
“将目标人群分出后，我可以散出燕子，鼠群等动物进行大范围的监视，他们即然冒险抢夺楼妖册，势必不会一直躲下去，终究要混在凡人中露面的。”
余初桐眼神一亮，从兜里翻出鉴灵珠。
“这玩意宗门多的是，招新停了后大都没用了，我去多取些出来。”
“说起来，温知语你进宗门测灵根时，是什么等级？”
温知语一愣“进宗门还要测灵根？”
“对啊，不然你怎么进来的？”
“袁老头捡的，说我是他的贵人。”
“......不愧是小土坡，当年一个学徒的位置能卖百万灵石！凡世挤破脑袋的抢，我以为你师父收了好处的，这么说来袁老头也不是一无是处。”
温知语一愣“这么值钱？”
“对啊，就你隔壁那位宋夫人，我查案时顺带看了她的资料，你猜怎么着？”
温知语心头一跳，突然想起初见宋卿苒时，她说的话——我除了金银，便只剩珠宝了。
“那家底厚实的足够买下一座仙山，灵溪城的钱庄都在宋员外手里，灵石兑换金银的流通全由她那家族一手掌握，即使如此，宋卿苒也......”
“初桐，不得妄言。”
温知语握着茶杯的手一紧，知道夫人有钱，没想到夫人这么富有，哪像自己穷的叮当响，自己和她做朋友，还当真是自己高攀了。
“说起来，印记的事.....”温知语犹豫了半响，还是把宋卿苒印记的事说了出来，毕竟阮苓烟都除不去的话，这事的风险程度已经不是自己能把控的。
“嗯，宋夫人被盯上也是正常的，那家底雄厚的程度，有些仇家是自然的。”
温知语点点头，伸手问余初桐把鉴灵珠要了过来，打算去看看兰枝和宋卿苒的天赋程度，毕竟蛊雕蝠那日就和兰枝在一起。
“吉祥物，你要不也测测，你就不好奇自己的天赋是如何？”
温知语笑了笑“我就算了，三年了都没筑基，哪有什么天赋。”
余初桐撇撇嘴，嫌弃的看着她“也是，你就当个吉祥物也挺好。”
“天赋决定只是基础，师妹只是慢了一些，日后总会成仙的”
阮苓烟看着温知语，眼睛如同星辰般明亮，透露出温柔的光芒。
“师妹可是要去宋夫人那里？”
温知语看着院侧紧闭的窗户，有些恍惚，似乎很久没有看到那扇窗户打开了。
“嗯，我打算去测测宋夫人与她丫鬟的灵根。”
“那我便于师妹一起去拜访如何，大病之后也未曾探访，顺带去看看印记的情况。”
温知语点了点头，刚想要传送，阮苓烟拦下了她。
“师妹，阁楼之处终究是宋夫人的寝室，我们来去自由不合礼数，还是正常的去拜访可好？也方便看看府邸格局早做打算。”
温知语一想，理当如此，自己好像越来越失了分寸，后知后觉的想起宋夫人已经嫁人了，哪怕从未见过自己的夫君，可保不准......
她心里没由来的泛起阵阵酸楚，在难受什么呢，这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啊，温知语即便这样想着，心里却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难受而刺痛。
“师妹？”
温知语回过来，掩住自己的失落，起身说道“嗯，听师姐的，我这就去递拜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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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鉴灵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