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语问的语气都带着小心翼翼的不安，好似生怕宋卿苒看不上一样，丝毫没有意识到哪怕最不济的一个小小法术，都是凡人趋之若附的存在。
宋卿苒垂下了眼眸，只觉得眼眶里升起了水雾，心里亦是一片狼藉，她缓缓的问道。
“知语这样，宗门不会怪罪吗？”
“事权从急嘛，夫人灵根天赋极高，用不了几日便能练气，届时我留几只燕子在这里，我们联络起来也方便，对了，还有传送阵法和一些基础的法术，我也一并教给夫人可好？”
宋卿苒一颗眼泪悄悄滴落在案下的绒毯上，眨眼便不见。
她那宋家自从打起了求仙问道的心思后，不知道拜访了多少大大小小自称仙人的存在，成千上万的灵石砸了进去，都没有一丝回应，更别说功法了。
就是提出去那仙山上瞧一瞧，都被落得好一个嘲笑。
碰壁碰的多了，一些规矩与制度也就了解的清清楚楚了。宋卿苒运气不好，这些年正值仙界和凡世切割之时，莫说是人，就连凡世的一只蚂蚁都是进不去的。
温知语此时提出教她仙法，无疑是斩断了自己的修行之路，试图将她拉出苦海，只是寥寥几句话，可后面要承受的是整个宗门乃至仙界的责罚。
宋卿苒眼眶红了又红，第一次质问自己，当真值得如此吗，起初不过是起了利用的心思，可一次次看向那双赤诚的眼眸，心里卑劣的想法就一次次动摇。
说到底自己才是荣华富贵在蜜罐里长大的，小狗才是那个看上去一无所有，仅有的一丝筹码也轻描淡写的拱手让了出来。
如今终是随了自己的心思，阴差阳错的一条临时起意的备选布局，竟是替她开出了通天之路。
可越是这般，越是不愿，尤其是那日少女明晃晃的说着——若是这样的我，能为夫人做些什么，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那句话在心里带着回响盘旋了良久，到现在已然发现不愿再利用时，似乎已经晚了。
乖巧的小狗或是已经想的清清楚楚，才会这般坦然的坐在这里，说起这些。
“知语，你可知私自传授凡人功法，要受多大的处罚？”
“知道。”
宋卿苒拼命忍住眼里的泪珠，终是鼓足勇气，对上了温知语的眼眸，这才发现她眉眼舒展的静静凝视着自己。
“夫人，我说过的，我是被师父捡回去的，其实灵根也算不得好，即使一直修行下去，我觉得也不会有多大成就。”
“所以于我来讲，在仙山或者凡世没什么不同，只要能吃饱肚子，有一方遮风避雨的住所，就很满足了。”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大志向，一路好像被命运推着走，修仙也好，下凡也好，皆是随波逐流的便到了这里。”
“可夫人不一样，不惜赌上性命的存在，一定是极其重要的。”
宋卿苒悬着的心终于是从空中坠落摔得四分五裂，唇边泛起一丝苦笑“你都知道了。”
“嗯”
或许是怕宋卿苒误会，又或者看出了她眼角的泪痕，温知语犹豫着，还是伸手轻轻牵住了宋卿苒的手掌。
“要杀夫人的，不是旁人，是夫人自己。夫人第一次来找我时，不就是为了此事吗，我一直知道的，只是那时以为夫人是因整日被困在府邸郁郁不得导致的.....”
“现在想想，夫人该是为了逼张师兄回来救人，才出险招以雇|凶杀自己做筹谋，只是不巧对上了异兽的阴谋。”
指尖缠绕的温度顺着脉络将心里那些叮叮当当的枷锁一层层崩裂。
温知语其实不笨，司墨白潜伏了数百年，在她来到后的第一个案子里便无处遁形，更何况是有意无意的展示自己意图的宋卿苒呢。
前后因果沉下心来，不用费神的便清清楚楚的展现了出来。
温知语后知后觉的想起刚来凡世的自己，那么狼狈糟糕的模样，夫人若不是看出了什么又怎么会接近。
在看清一次次的动心背后的本质，要说不难过是假的，只是这样才合理，这样才符合夫人的性格。
说到底是利益的驱使，可纵使这样，反而心里轻快了几分。
现在说的想法，是温知语自己仔仔细细想过后，做的决定。
她明白自己对夫人是有用的，甚至是完全可以将夫人从现在的四方宅子里拉出，送入那九重天的仙云丛山中。
夫人不必再委屈求全，也亦可一无所顾的大步向前走，不用再费尽心思，不用再以命相搏。
若是这样可真再好不过了。
温知语看着宋卿苒的侧脸，眼见她眸里浮起的水雾，牵在一起的手握着紧了些，试图轻快的说着。
“夫人，不用有负担的，我不是同你讲过嘛，有想做的事并坚定地往一个方向走，这没什么不对。”
“说起来夫人可能不信，我在很久以前也如夫人一般，不管不顾的试图换一条新的路，当然也成功了，至少我现在很开心。”
“所以夫人，可以依靠我的！”
“就算被发现后也无非是废去修为，做个凡人罢了，这和我现在处境没什么区别，甚至没有了这些案子后，会更安逸一些。我师父虽然不着调，但总不会看我丢了性命的。”
“我都想好了，夫人天赋高家境又好，等到修仙后一定会大有作为的，就像阮师姐一样，是三宗的佼佼者，袁老头......就是我师父一定会喜欢的，届时凌峰山就不再是人人嘲笑的小土坡了。”
“不过夫人要再等等，这个案子还没结束，初桐和阮师姐费了很多心血，我不忍牵扯她们进来，等案子结束，我去武道大会给袁老头赚些灵石，师徒一场总该回报一些的。”
“但不会太久的，年末总能处理好，夫人就先跟我把基础功法学了，有些自保的能力，待到冬日落雪，我叫师父来接你，我们换一换便是。”
温知语一股脑把自己的想法交代的清清楚楚，将两本誊出的功法放在案台，吹了个口哨，窗台扑腾扑腾的飞进一只燕子。
“夫人先看着，有什么不懂的你叫不语，就是这只燕子找我便是。我得去帮阮师姐收拾铺子啦，得空就来看你。”
指尖的手掌松开了，连带着那一片赤诚的温暖都抽离的干干净净，屋子里已不见人影，徒留着窗台上那只名叫不语的燕子睁着黑漆漆的眼眸望着自己。
宋卿苒看着案台上静静摆着的两本功法，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落了下来。
温知语没有等她回话，走的匆忙，可即是留下，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呢？
讲怎么利用她，亦或是如何步步为营的接近她？
还是讲自己为了守住家里金山银山的产业想尽法子的要挤入仙家的大门？
把人心当做棋子摆弄的是自己，到头来后悔的也是自己。
却不想小狗能做到这般干脆，没有一句责怪与不满，满心满眼的皆是替自己做着打算，细致到将怎么做都想的清清楚楚。
宋卿苒抿紧了唇，两眼凝视着窗外的月色，眼睛已然是哭的红肿了起来，可依旧不受控制的簌簌流着泪。
一年之约，说短也短，说长也长，足够她做些什么了，还不到山穷水尽，还不到非要如此的境地。
小小的二进院一片漆黑，宋卿苒手掌攥紧了裙角，似乎想通了什么，目光坚决地近乎执拗，深深呼出一口气，起身关紧了窗户。
温知语没有回院子，缓缓踱步往市集走着，阮师姐盘了间位置不错的铺子，现在应该是在收拾，人来人往的又用不了灵力，该是早点过去帮忙的。
只是今夜哪怕没有那个不确定的人影，温知语也会去敲响阁楼的门。
没什么别的原因，是自己愿意，看不得夫人受委屈，本就是热烈高傲的山茶花，自该开在旷野，开在山间。
那个名为张颂言的师兄配不上，更不能自恃为仙拖着夫人的年华，被逼到谋杀自己的境地，夫人这一路想必走的坎坷又艰难。
温知语看向天上的圆月，抿着唇笑了，好在自己虽没大的本事，但还算有用，如此一来袁老头也不会缺灵石，宋夫人也能如愿，当真是顶顶好的结局。
至于自己，若是侥幸落得个凡人的下场，也算不错，重来一世，本就是赚到了。
原先父母去世的早，亲戚嫌弃，自己性情又古怪，别说喜欢谁，就是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找不到，所以才会不管不顾的参与添翼重生计划。
不算长的几年，师门也进了，仙也修了，怪也打了，朋友也有了。
温知语透过交错的人影里，看着阮苓烟正认真的挂着格挡的纱幔，心中有些不舍，也不知阮师姐和余初桐会不会怪自己。
索性还有时间，只是成为凡人而已，又不死了，也还有大把大把的时光，该见得总会见到的。
温知语挽了挽袖子，走了进去。
“师姐，不用灵力会累吧，我来就好，明日你且瞧着，来的人肯定不少，我可是做了件大事......”
你一票我一票，夫人明天就出道，本着日行一善的原则，建议大家点点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