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璐走到小区单位楼，天已经黑了，走廊的声控灯早就坏了，她摸着黑按下门铃。

“谁呀？……”门缝透出她家客厅的暖光灯，屋内女主人的声音显得格外胆怯，看到是女儿后才松了口气。

“小璐回来了？回家怎么不跟妈妈说一声，你看这么晚了，妈妈给你下一碗面条吧。”何璐看到她妈妈的手指轻微在围裙边缘摩擦，她已经比她妈高半头了。

“我吃过了。”何璐侧身进门，闻到了熟悉的劣质白酒和烟草味儿，下意识皱了皱眉。

“吃过了啊……桌子上有水果，你看看再吃点什么吗？”

“不了，我先回房间了。”

何璐刚关上门，外面就传来了他爸的声音，她指尖一顿。

“谁啊！”何飞的声音几乎要冲破耳膜。

随即她妈小心翼翼开口：“小璐放假了。”

“放假回来干啥呀！”

……果然，他又喝酒了。

何璐想着他要是再敢动手，她拉着她妈就走，再也不回来。

可是，以她现在的能力又能去哪儿呢。

她妈妈挣得钱本来就不多，最后都到她爸手上。

何璐松开了门把手，手上被硌出了一道红印子。

不一会儿，外面安静了。

她的房门被敲响：“小璐，妈妈给你切水果了，你想吃就吃啊。”

“你放那儿吧。”

何璐疲惫的躺在床上，床上的弹簧发出不堪负重的呻吟。

她侧着脑袋打开了手机，看到谭锦柒给她发了消息。

做梦中勿扰：【何璐，你把我充电宝放哪儿了？该死，学校放假竟然不通电！！】紧接着是一连串崩溃大哭的表情包。

何璐懵了，这家伙放假竟然留校了？

她编辑消息发过去：【在我被子底下，不过应该快没电了。】

过了几秒钟谭锦柒发来消息：【我恨你啊！！那我这几天要怎么活！！】

何璐想着毕竟是她顺走人家充电宝的，于是回复：【我家离学校挺近的，我给你买个新的送过去。】

做梦中勿扰：【你有这么好心？】

何璐翻了个白眼：【爱要不要。】

做梦中勿扰：【要要要！要要，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谢谢璐姐！】

何璐笑着骂了她一句。

谭锦柒这家伙，刚开学那会儿还以为她跟董灵是一样的，八脚踢不出一屁，爱多管闲事的好学生。

相处一个月才知道，谭锦柒除了不抽烟，哪个违纪的事没干过。

因为睡过头迟到，因为睡过头缺勤，因为睡过头逃操。

成天就没有什么时候是醒着的，一睁开眼就玩手机。有一天晚上她去上厕所，一下床就看到谭锦柒发光的脸，差点没给她吓个半死。

手机瘾和睡瘾竟然同时展现在谭锦柒一个人身上了。

这人平常挺热情的，还有淡淡的幽默感，活人微死的感觉。

多了何璐也没关注，这个班里人的名字她还没记全，能差不多了解一个人性格就不错了。

话说谭锦柒也没什么朋友吧。只跟董灵玩的好些……算了，关她什么事。

班里的人谁不喜欢董灵？没有人。就算是平常看董灵不顺眼的王梓彤和刘思晨都会找董灵借作业抄。

何璐退出了微信，开始巡视其他软件。唉，好无聊，手机都玩腻了。还是在学校偷偷玩好玩，在家玩都没有意思了。

何璐刚要关上又收到了董灵的消息。

雪：【你睡了吗？】

【没，干啥？】

对话框正上方在“对方正在输入……”和“雪”反复横跳。

何璐正要骂她有话说有屁放，对面来了动静。

雪：【我刚刚和谭锦柒通电话来着，她留校了，说宿舍楼只有她一个人有点害怕。】

【嗯。明天跟我一起给她去送充电宝吧，这人手机没电活不了。】

雪：【嗯，她跟我说过了，你把她充电宝用没电了。】

【……】这就是高情商董灵吗那我问你。

雪：【那我们明天在杨叔烤肉店见面吧。】

【行。】

雪：【你早点睡，晚安。】

何璐坐在床边按下了打火机，在黑暗中冒出刺眼的火花。何璐深吸一口气，想到小时候向妈妈保证自己不会抽烟的。

烟被窗户吸走，外面不断响着汽车的鸣笛声。

在此刻，世界上的各个角落都有人在忙自己的事。或许有人在医院门口焦急的等待，有人刚加完班走进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也有人和她一样对着窗边试图用尼古/丁麻痹思绪。

她突然想到作为留守儿童的董灵和放假留校的谭锦柒，不知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可笑，何璐按灭了烟头。她居然在比较谁更不幸。

算了，别人怎么样和她没关系，她自己都是过一天是一天的，哪儿来的闲心管别人。

明天，会好起来的吧。她用胳膊支撑着脸颊，这个念头像烟圈一样飘散在空气中，轻的抓不住。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缝钻进来，照在了何璐眼睛上。

她才发现自己在书桌上睡了一晚，靠！上学的后遗症，找个地方都能睡着。

她迷迷糊糊的直起身，肩头上披的一件外套滑落。

是她妈常穿的那件，袖口已经开线了，有着熟悉的洗衣液清香。

紧接着看到眼前有一杯蜂蜜水，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小璐，妈去早市了，电饭煲里有粥，蜂蜜水一定要记得喝。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何璐啊，看来她们说的没错，你真的是没感情啊，连这都没反应，不感动。

她对自己说。

何璐下楼去了和董灵约定好的烧烤店见面。

放假的生意爆单，来来往往的行人你拥我挤的。她看到董灵正在角落里的桌子写作业。

她走过去问董灵：“等很久了吧？”

董灵抬起头：“没，我也刚到。”

她看着董灵左手侧已经写完了一套物理卷子，字迹细长且工整。刚要开口，董灵抢先一步问道：“吃早饭了吗？”

“吃了。”

董灵把笔帽盖好，收拾好书包：“好的，充电宝我买好了，给谭锦柒送过去吧。”

上了公交车，人不多，何璐坐在了后排靠窗的位置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刷段视频。董灵坐在她旁边。

董灵突然开口：“你平时听歌吗？”声音被公交车的报站声削去一半。

“不听。”

“谭锦柒说听歌会开心。”

“那是她，”何璐把手机息屏揣在兜里，金属外壳碰撞打火机打出清响，“每个人娱乐方式不一样，我抽烟可以开心。”

董灵顿了顿，看着自己的鞋尖：“那你，有没有零成本又不伤害身体的娱乐方式呢？”

“额？”

董灵转过来，长长的眼睫毛在投出阴影：“何璐，你好像并不开心。”

何璐没去看她：“关你……嘶，我开心，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开心不开心？”

“嗯，你说的对。”董灵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保温杯，拧开了盖子给何璐倒了一杯，“喝冰糖雪梨吗？我姥姥熬的，说外面卖的有添加剂，喝了对身体不好，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尝尝这个。”

何璐接了过去，两人的指尖短暂接触，对方的手很凉，杯壁却是热的。

她突然想到九岁那年她的手也是这样凉，杨老板递给她的那瓶捂热过的六个核桃。

“希望你喝了可以开心。”

她转过头，耳尖却红的要命：“……谢谢。”

何璐：我操，等等，刚才是不是跟董灵间接接吻了？？？

董灵：公用一个杯子而已，以前还公用饭盒呢。

哼哼哼，小雪你这家伙把何璐玩弄于股掌之中了[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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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冰糖雪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