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个神，哪怕是极限斗罗都没有胜算。99级与100级之间是一道天堑，人拼死也只能给予神一些微不足道的伤口罢了。

虽然这么想着，比比东还是第一时间武魂附体，双臂化作两根墨绿长矛同时扬起，一个巨大的绿色X形光波瞬间逼近罗刹神比比东。

罗刹神比比东的反应自然敏捷到极致，她只手一扬，魔镰便立即横至身前，飞快转动出残影，活像一面盾牌。

永恒之创的攻击霸道无比，绿刃与紫刃间蹿出无数颗小火星，呲啦呲啦响个不停。相持半分钟有余，罗刹神凝神一推，两道力量呈一个大波荡开，渐渐消散殆尽。

果然。比比东唇线抿紧。对于她的强攻之技，成神的自己是不屑一顾的。

“我无须动用任何神技，就足以让你失败。”罗刹神笑得格外轻松，她的锋芒和傲慢是完全不做伪装的。

这是一场在她看来毫无悬念的战斗。

比比东眯眼，切换为死亡蛛皇，紫黑色蛛丝急剧交缠膨胀，硕大蛛网携带着紫色毒气压向对面。

喷吐的蛛网铺天盖地而来，罗刹神手中的魔镰分化出八柄，她挥舞着主镰，九柄镰刀一齐被操控，切断密密麻麻扑向她的蛛网。

“不管你用什么招数，都不可能对我造成伤害。”

这时比比东已经凌空一跃，抵达她的身边，武魂附体后又尖又长的指甲划过罗刹神的脸颊，“是么？是无须动用神技，还是不能？”

若是直面一个全力出击的神，她无论如何也赢不了，考核的意义不可能是让她在硬实力上战胜神。比比东了解自己，面对一个不必掩藏招数的对手，理应使出最厉害的手段速战速决。

罗刹神收起脸上悠闲的笑，声音微冷，“找死。”

妖异的紫红色光芒闪烁一阵后，魔镰重新聚合成一道长达数百米、黑气氤氲的巨型紫刃，直奔比比东飞去。

比比东当即动用全部力气锁住罗刹神的腰，“既然你那么自信于神的力量，想必这一刀下来，我们大抵要同归于尽。”

被充当人肉盾牌的罗刹神红眸幽寂，紫刃的确停滞在空中了，但神不可能为人桎梏多久。她将要出手推开比比东时，对方又说话了。

“你成神了，变强了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一败涂地，为他人作嫁衣裳。”比比东嗤笑，感到复仇神力从对方身上吸取到强大磅礴的力量，又继续低声道，“你恨吗？蛰伏隐忍数十年，终于成就神祇，结果唐三死而复生，心血尽数付诸东流，只落得个彻底陨落于世间的结局。”

双眼显出少许暴戾，暗绿的邪气从中流泄出来，罗刹神手背上青筋紧绷。她当然恨，凭什么她要成为唐三的陪衬？

她的起点与唐三无异，在他之前，斗罗大陆首屈一指的天才是她。双生武魂、杀神领域、十万年魂环，唐三不过是在步她后尘罢了。

可到头来，她比他花费更多的时间经历更为严峻的神考，全程无人指引、单打独斗，还要挪出一部分魂力供神考用。也因此，她在成神前与唐三的战斗中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导致天青牛蟒和泰坦巨猿两个尽在掌握的十万年魂环失之交臂，还让那该死的小子得意忘形，轻视自己的实力。

上任罗刹神也吝啬至极，别人七考就能获得的神器她也是在成神之后才拥有，至于一次次救场那就更不可能了。历经千辛万苦继承神位后，罗刹神比比东终于杀死了唐三，却不料破碎的神魂还能重聚，一个人和一只魂兽竟也能融为一体，双神共存。

罗刹神一想到她过去与唐三的几次交锋就不禁咬牙切齿。

最痛苦的不是从未拥有，而是把一切都给予她，让她站上这个世界的最高峰，再剥夺全部，将她狠狠衰落至谷底，仿佛她的天赋、努力与坚持都是为了造就唐三。她强，唐三就会比她更强。

源源不断的怨恨情绪转化成自身的力量，比比东的底气更多了，她轻声蛊惑，“我即是你，你就是我。你未竟的事业交付给我，让我替你取胜。”

下一秒，腰间猛地砸上一掌，比比东整个人被从高空推下去，嘴角霎时流出鲜血，落地时的身姿倒还算平稳。

“激将法，低劣。”实际上罗刹神只是陷入了一小会儿的沉思，不过怒气与恨意还未消除，“你又拿什么向我证明这次‘比比东’不会败？”

毕竟是一个人，她们有同样缜密的心思，哪里能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要不是太恨唐三，她不会分心，被成功激怒。然而，也正是因为她心有不甘，所以此刻她是先抛出质疑，而非急于战斗。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承载着痛苦与仇恨去报复，我不是。”比比东抬手抹去嘴上的血，眼帘低垂，“这次，我不仅不想输，也不能输。”

她们，和武魂帝国都要有未来。

“你……”罗刹神唇瓣翕张，她可以共享比比东的记忆，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纷杂的回忆片段挤入脑海，令她一时停滞了动作。

好奇怪的感觉。她谈不上“认识”雾韵，但罗刹神甚至能复刻与她相处时另一个“自己”的心理活动。这是一种她不曾有过的悸动，也让她的心久违地柔软下来。

比比东怎么会不抓住这个时机？她悄无声息地发动死亡蛛皇魂骨技能，手臂化成两柄黑色巨镰，包裹着强光的弯月形刀刃骤然袭向罗刹神，噼啪一声炸裂开来。

面上浮现一丝怔愣，罗刹神长眉一拢，尽管反应很快地举起神器抵挡，却还是慢了一步，三分之二的攻击实实在在地被她承受下来。脊背微弯，罗刹神捂着胸口咳嗽两下，转瞬又猛烈挥动魔镰反击。

看比比东四处闪躲，再一想到刚才的出神，她心里浮起一个念头：神想要打败一个凡人易如反掌，赢是顺理成章的事，有什么意思？她了解自己——有可以比输更让她难受的事。而且，被轻松激怒这件事实在是令她非常不爽。

踩着黑色长靴虚空踏步朝比比东走去，罗刹神已恢复气定神闲的姿态，她手一抬，指尖唰地射出一根深紫色长线，顷刻间就缠绕到比比东身上。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她来到这里的原因是我，是命断嘉陵的那个比比东。”罗刹神的脸上露出讥笑。

她会攻心，难道她就不会？她们都无比清楚该怎样摧毁对方的理智。

比比东眸光转深。

她们是同一个人，却又不完全是，真正重合的经历只有继位教皇前的时期。

罗刹神走至她身前，挑起她的下巴，“既然她为我而来，那我就更不该把神器交给你了。”

瞳孔的颜色变成血红，怨毒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罗刹神一字一顿地说，“她是我的。”

“我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她应该陪着我才对。”

疯狂而又凄厉的笑声连绵不绝。

未被拯救的人就算拥有了相同的温情记忆，心里仅存的也不过是占有欲，她“爱”人的方式只会是毁灭，是同死，而非共生。

呼吸好似被裹在身体上的蛛丝掐紧，一股紫黑色气流攀爬上比比东的身躯，被罗刹神念一激，她心绪起伏更大，又听到罗刹神隐含愤懑的话语响起，“她该救的是我，偏偏享受一切好处的都是你！”

如果在她尝尽背叛和痛苦的滋味，躲起来独自默默舔舐伤口时，也有一个人来到她身边，带她走出过去，一心一意待她，哪怕结局相同，她也不会在漫长的三十年岁月里被仇恨吞噬干净，眼中心中除了复仇再无其他。

她的人生本来该是一片坦途。

罗刹神在反激比比东的同时，也点燃了自己的负面情绪。愤怒与悲伤交织，埋怨与悔恨融合，魔镰上顿时紫气缭绕，黑光暴涨。复杂的情感激烈碰撞，掌控它的理性和冷静苦苦挣扎，两相冲突下，她的眼尾晕出骇人的红光，那张美艳的脸也变得有些扭曲狰狞。

比比东目睹她这番充满嫉妒与怨恨的模样，反而找回了理智。她用力割破身上的束缚，尖锐的蛛腿猛地一蹬，堪堪避过斜斩向自己的攻击，几十道光波擦着她的身子穿破地面，留下半米深的痕迹。

罗刹神压制住失控的情绪，漠然宣告，“这一关你是过不了的，与其死在那个混蛋手中，不如由我亲自结束一切。”输给唐三着实令她恶心。

镰刀甩出的光刃不再耐心地与比比东做你追我赶的游戏，迅速聚积成一个庞大的光球降落在比比东躲避的必经之路上。几乎是在即将撞上的一刹那，比比东发动蛛皇分身，两个身体背对着彼此迅速闪向远处。

神的速度也要超过凡人，她不可能次次避开罗刹神的攻击，分身遭受到不同程度的创伤，裸露的小臂上增添了好几条血痕。

比比东呼吸转粗。罗刹神强力收敛恨意后，她的力量没了增幅，硬碰硬战斗下去迟早会输。这是心的考验，要想通过未必要真正打倒对方。只是，想要扭转心理病态、意志固执的自己，实非易事。

赤色十万年魂环蓦地扩大，比比东将全部力量集中于胸前，十道一尺粗的庞大紫光飞云掣电般朝罗刹神袭去，罗刹神目光稍顿，这不是她原先拥有的魂技。过于刺眼的光束迫使她微眯起眼，两秒后她再次统筹九柄镰刀阻击，奈何十束光齐头并进，不要说本就有一个防守死角，其余八柄镰刀也扛不住十份同样威力巨大的攻击。

创造出交谈的时机后，比比东冷声高喊，“听我说，我没有绝对的把握这次就能成功，但是如果我死在这里，那么重蹈覆辙的可能就是百分之百。难道武魂帝国被唐三覆灭，就不算我输给他了么？”

她是武魂殿有史以来最出色的领导者，武魂殿在她手中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是公认的事实，而唐三为报私仇，必然不会与武魂殿上上下下善罢甘休。

劈开掉六道，另外四击结结实实挨了下来，罗刹神在空中眉头紧锁，魔镰一甩，比比东早有预料，身前几米高的防护盾霍然弹起，攻防相抵。

“况且死有什么难的？人迟早都要死，你成神了不也是陨落了？”感受到对面的攻击从急掠的势不可挡慢慢变得不再凌厉，比比东一边继续防御，一边快速说道，“如今的我和那时的你所拥有的条件已大不一样，何妨一试？”

“我们本就是一个人，承受过共同的痛苦，倘若我能活下去，改变命运，我们也会共享幸福，不是么？”

罗刹神知晓她的话中真心与假意混杂，但是……

她固然是想毁掉武魂殿，可武魂帝国的发展也耗费了她诸多精力，在被仇恨蒙蔽的岁月中她孑然一身，最后也是抱憾而终。比比东统领武魂殿蒸蒸日上、上下一心，与雾韵的点点滴滴温馨，千仞雪不久前的退步……种种画面纷纷如流星般闪过脑海，罗刹神扶着额头闭上眼沉思。

说话的功夫中防守与反攻从未止歇，大脑在接连的运转下略显疲惫，身上的伤口和交战也消耗了大半体力。见状，比比东便停在原地调息。就算拼尽剩余的力气出招，也未必能重创罗刹神，但她如果破釜沉舟，就真的会无力躲避了，更别提反击。

红眸透过指缝对上比比东失去血色的脸庞，罗刹神缓缓挺起身，飘逸的紫袍微动，人直直降落在地面上。

“我不会再输。”已经没有比她原本更糟糕的结局了。

手搭在胸口平复喘息，比比东低笑一声。“我”就是“你”，她们是一体的，说“我不会再输”，不过是在表达——“我”相信“自己”，“你”要替“我”夺回应有的胜利。

“当然。”比比东拂去身上的血，红痕在白皙的脸上清晰异常，为她染上几分秾丽，“我也最讨厌失败的滋味了。”

她不是输不起，但确实非常不想输，也绝不愿意输给不值得的人。

罗刹神比比东眉尾一挑，唇边慢慢绽开一个笑。身形缓慢消失，紫影转淡，几十个金色光点融入长镰中，整把镰刀荧荧发光，刀柄上的黑气悉数褪去，一层耀眼的紫金色光辉覆在它身上，镶嵌在柄身的紫宝石闪亮，下面浮现四条锐利的折线，勾勒出蜘蛛的标志。

可怖的邪恶气息被神圣取代，比比东伸手握住神镰，淡紫色光芒从神器上流淌到她的身体里，一股温暖熨帖之感充盈于体内，驱散了疼痛与乏累，脏污的伤口也一个接着一个缓慢愈合。

待全身精气恢复了大半，比比东望着这柄比她人还高出许多的长镰，意念一动，神镰一下就缩小到她食指那么大。

比比东解除武魂附体的状态，皓白右腕抬起后银色的小蜘蛛摇晃两圈，身旁增添了新的伙伴。

抱抱东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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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