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先生口中能够活吞一个军队的蛟,非鱼顿时吓得全身发毛,一股砭骨的寒意缓缓渗透她的后背。
幸运的是,蛟的眼睛是闭上的,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过去。非鱼抬头看了一眼压在它身上的石头,上面覆盖了很多泥沙,应该是下雨的时候冲下来的。非鱼猜测,这只蛟应该是七天前那只在雨中战败的蛟。不过,它被压在这里这么久,竟然还没死,委实也太顽强了。
非鱼拧紧眉头,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它,然后继续往右侧移动。不管如何,她还是必须得找到出口。如今蛟的大部分身体都被巨大的石块给压住,应该是动不了的。只要动不了,任凭它如何厉害,也伤不了自己。
不过面对着这么大一条蛇,非鱼还是忍不住全身发憷。
若不是它身上的这些石头,她肯定就被活吞了。
遗憾的是,山谷的右面也被石头给堵住了。那一刹那,非鱼的心中十分绝望。她尝试着推了推眼前的石头,可惜石头太大,即便她忍着疼痛用尽全力,石头依旧纹丝不动。她原本也尝试着往上爬,想要翻越这一层阻碍,但是她深受重伤,每伸手往上用力,腰部就疼得难以呼吸。
攀爬了好几次之后,非鱼再也使不上任何力气了。
虽然她不想说不行,但是这一次自己是真的不行了。
非鱼喘着粗气,靠着身后的石头,缓缓地跌坐在地面上。这一刹那,她的情绪终于崩溃,她伸出右手挡住脸,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一直以来,她都佯装坚强,已经好久没这样哭了。可是现在她真的坚强不下去了,她原本以为自己获得了希望,没想到老天爷又将她推入了谷底。
活着有什么用啊?活着还不是出不去,还不是只能和这只巨蛟困死在这里。
她真的不想死啊,她还年轻,她还没见到破晓,没让爷爷过上好的生活啊。
她真的不想死啊,真的不想死。
非鱼的哭声惊动了巨蟒,她忽觉面前扫过一阵凉风,于是立即放下手,只见一个血盆大口猛地朝她冲过来。非鱼吓得惊叫一声,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挡住自己的脸。只听面前不停地传来蛟龙的嚎叫声,但是自己却平安无事。
非鱼惊魂甫定,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着。她缓缓放下双手,只见黑蛟张大那张大五尺宽的嘴巴,不停地朝自己冲过来,那淡粉色的上颚和锋利的尖牙距离自己不过几寸,若不是黑蛟身上的石头压着,它肯定已经吞掉了自己。
非鱼紧紧地贴着身后的石头,完全不敢动弹。起初,她全身发麻,有些晃神。见黑蛟用尽全力朝她这里冲,身后的石头也在它巨大的力量下微微晃动着,非鱼又再次吓得哭了出来。虽然她总是在琉璃面前表现得很坚强,但是她毕竟也只是一个比琉璃小一岁的小姑娘。她也有感情,会害怕。
蛟用尽全力想吃掉非鱼补充力气,非鱼困在幽深的谷底不停地哭嚎着。
渐渐的,一人一蛟都折腾累了。
蛟的脑袋垂在地面上,不再动弹。非鱼靠在石头上,一脸警惕地死死地瞪着那个巨大的脑袋。坐得久了,非鱼的全身都僵硬了,她原本想起身换个位置,不成想蛟看见她想要挪动,立即张大嘴巴朝她嘶吼着。
一人一蛟,都对彼此充斥着深深地恐惧。
非鱼只能再次坐了下来。
渐渐的,她的情绪终于冷静下来。
她不能慌,不能绝望,于是又回首看了一眼堆在山谷中的岩石。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尝试着继续往上攀爬。可是一整天没吃东西,她的力气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一只脚受伤,即便她忍住所有的疼痛,用尽全力,也爬不上去了。
回首看了一眼那只蛟,它趴在地面上,阴阴地看着自己,似乎就等着自己摔下去,然后一口吞掉自己。非鱼咬了咬唇,无奈只能放弃。总之,她不会死的,不会放弃的,实在没有吃的,大不了就啃这只蛟的肉,如此一来,总能多活几天。
蛟见非鱼的眼神不怀好意,再次朝她怒嚎了一声,伸长脑袋想要过来咬非鱼。见它动弹不得的模样,非鱼也不像之前那样害怕了。她贴着石头,缓缓向左侧移动着,回到山谷中的空旷地带。
先躺下休息一会儿好了,或许新月分院的人会来找自己。
不知道琉璃现在怎样了。
一想到琉璃可能被夏侯晋糟蹋了,非鱼就忍不住想哭。
她其实还是很在乎琉璃的。
她不希望琉璃受到伤害。
小时候,娘亲死了,顾准因为很长一段时间没碰过女人,竟然还对自己动手动脚。好在他很快就娶了继母,顾准才没对自己做更可怕的事。由此,非鱼很长一段时间,都对男人的触碰感到很恶心。
一年前,她在斗兽场上认识了一个很有名望的斗兽师,斗兽师觉得她很有天赋,于是收她为徒。刚开始,非鱼还以为自己转运了,非常认真地学习各种技能,没想到,那个禽兽发现自己是女人之后,竟然想对她下手,好在破晓赶到,咬死了那个男人。
非鱼真的一点都不想当女人,女人柔弱,地位极低,可以任由男人摆布。他们是男人的附属品,是男人繁育的工具,男人可以随意糟蹋他们的身子。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要洁身自好,这是多么可笑多么不公平的事情。
非鱼不想这样,她不想任由男人摆布。
说实在的,非鱼有些憎恶男人。
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非鱼这辈子绝对不会再让任何男人碰自己。
她希望琉璃不要像自己一样,被男人侮辱。她希望琉璃是干净的,完整的。
想着想着,非鱼慢慢闭上了双眼。地上很硬很凉,再加上蛟龙在前,非鱼不敢掉以轻心,所以睡得很浅,也不知道过了几时,她隐约听见上面有人说话。刚开始,非鱼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夜很静,她真的能够听见声音。
非鱼猛地睁开双眼,然后撑着地面站起身看向山谷上面。
她隐约看见一丁点黄色的火光。
非鱼以为是学院的人来救她了,于是立即抬头看着山崖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我是非鱼,我在这儿!”
两个学生听见声音,举着火把,往山谷中看了一眼。
“下面好像真有声音啊。”一个学生说道。
“好像真有,而且还真像顾非鱼。”
“这个峡谷应该很深的吧,这么深的地方掉下去竟然没死?”
“这家伙命也太硬了。”
“要不要告诉侯先生?”
“你觉得呢?”
另一个学生思考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还是算了吧,这家伙之前给我们惹了不少事呢,而且侯阳伯还老是向着他和那个娘炮。你说将她找回来,那不是给我们自己找不自在吗?再说了,到时候年末考核的时候,还可以少一个名额。一个臭乞丐,凭什么和我们争啊,你说是不是。”
两个学生相似一笑,然后缓缓走向森林。侯阳伯拿着火把过来,看着他们问道,“怎么样?有线索没?”
“没有,先生。”一个学生皱眉说道,“那边是一个很深的悬崖,我估摸着,如果非鱼真掉下去,肯定也活不了。”
侯阳伯眉头紧蹙,愣了一下,在他眼中,非鱼是一个很顽强的人,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撑下去。他不愿放弃这一丝机会,于是举着火把朝悬崖走去。两个学生想拦,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紧接着,一个学生跑过来,皱眉看着侯阳伯说道,“先生,琉璃晕倒了!”
闻言,侯阳伯立即赶了过去。
琉璃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寻找非鱼,期间不停地奔忙寻找,几乎耗尽了体力。
众学生也找了整整一天,几乎快深入玉轮山的腹地,若再往里找的话,侯阳伯恐怕也找不到路出来了。他猜想,林曜在“处决”非鱼的时候,可能走得太深,与非鱼一起在玉轮山中迷了路。虽然很可惜,但是他不能再冒险寻找了。
目前而言,他只能带着众学生先回新月分院。
濮阳启将琉璃抱回宿舍,然后给她灌了一些糖水。胥承业见琉璃又是躺着回来的,看着濮阳启问道,“琉璃又怎么了?”
“找人找了一天一夜,累倒了。”
“找谁啊?”胥承业一脸疑惑地问道,“对了,你们去外宿,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啊?”
“非鱼失踪了。”
“非鱼失踪了!”胥承业一脸惊讶地瞪大双眼,“非鱼怎么会失踪的?”
濮阳启没有说话,让胥承业先看着琉璃,自己去为她拿点粥。
胥承业看着躺在床上的琉璃,心情复杂。
琉璃翌日辰时才从床上苏醒。
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四处打望,想要寻找非鱼。见非鱼不在,琉璃立即看着一旁的胥承业问道,“非鱼找到了吗?”
胥承业摇了摇头,问道,“琉璃,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啊?非鱼怎么又失踪了?”
一想到昨夜的事,琉璃就忍不住大哭起来。
昨夜,非鱼为了救自己,被林曜打伤带走。夏侯晋想要继续轻薄自己,但是白角犀牛冲了出来,用力将夏侯晋撞飞。撞飞之后,还愤怒地在夏侯晋的身上踩了好几脚。夏侯晋重伤晕厥,琉璃来不及去管他,大哭着回到营地找到了侯阳伯,并且向侯阳伯说了此事。
侯阳伯先让颜鸿亮去处理了夏侯晋,然后带着人去找林曜和非鱼,不过找了一天一夜,不但是非鱼,连林曜都没找到。琉璃猜测林曜是不是跑了,侯阳伯则猜测二人在森林里迷路的可能性比较大,一旦迷路,要想再找回来,是很困难的。
如果找到林曜就好了,找到林曜,就知道非鱼被他扔在哪里,就知道她死是活。一想到非鱼可能不在了,琉璃泣不成声,下床准备继续出去寻找。
刚要出门,侯阳伯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琉璃的去路。
“你想去做什么?”侯阳伯厉色看着琉璃。
“我要去找非鱼。”琉璃哭着说道。
“那片林子,一旦真的走到深处,是出不来的。”
“那也就是说……非鱼再也回不来了?”琉璃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我不确定,如今,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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