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渊不知道为了避开人拐了多少下自行车了。偏偏这自行车还旧,拐的时候幅度稍微大一点它就发出“吱扭”“吱扭”的怪叫,听起来像是在嘲笑他一样。
江子渊把自行车停在了离校门口比较远的停车位,按往常来说,他不会停的那么远。但是看着往来不断的人海,他还是在心里默默举了个白旗。
到底是谁这么安排的开学?他现在恨不得一头扎进下水道里游进学校。
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江子渊面上不显出来,微微抿着唇低着头走进学校。
林殊拖着行李箱,心里正抱怨着,头顶的帽子就没了。
我帽子呢???
他转过头去搜寻,在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个不速之客。
此时此刻不速之客正戴着他的帽子。
“木木,怎么来这么慢啊~”男生整理好帽子,露出明媚的笑容。
林殊一直认为陈昼人如其名,是个很阳光青春的男生,笑起来像个小太阳,看起来又有点傻傻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此时想揍这个傻子。
林殊:“帽子还给我,我现在手上有东西腾不出手。”
陈昼一副十分欠揍的样子:“什么,你说把帽子送给我了?天呐这多不好意思,那我就收下了。”
林殊用手背蹭蹭汗,突然感觉有阵风细细地拂过。他愣了下才回话:“别逼我抽你。”
陈昼吐了吐舌头对他做了个鬼脸,完全没有还帽子的意思。
“看在帽子的份上,我就先告诉你个消息吧。”陈昼两手空空走在林殊身侧,林殊微微侧目,这人应该是已经送过东西过来专程来堵他的。
陈昼把他行李箱上那个包拿过来背着:“咱们分班了哦木木,而且这次不按成绩分了,我专门收拾好来找你分享这好消息的。”语罢冲他wink了一下。
分了也好,听说高三还会有一次按成绩的分班,他一定要争取到火箭班。
既然家里的破事儿都处理完了,接下来就好好的处理学校里的事。
分班突然,林殊没想到高二也会分班:“为什么家长群里没有提前通知?”
陈昼摇摇头:“谁知道呢,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学校觉得没必要吧。听说高三还会按成绩再分一次,冲不冲火箭木木?”
林殊笑了:“正有此意。”
两个火箭,四个重点,配备了最好的师资和地理位置。而他们俩高一是在二楼的次重点,无论什么待遇都落了那群“天才”一头。
一中就是这样的区别对待。一中的校长开会的时候就说过,一切的一切,都是靠着双手自己争取来的。
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却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
林殊因为家里的事一直焦头烂额,而分班前接下来的一年,于他而言是最好的超车道。
陈昼又谄媚地笑了一下:“咱们俩还在一个班哦木木,多多关照啊~”
林殊一脸裂开的表情:“造孽啊。”
陈昼,他的铁同桌,他的中国好舍友。一学期下来他俩就没分开过。
因为这厮是班长,调位子的时候班主任总要听他一嘴。而林殊脾气比较好,做了一次同桌后,陈昼凭这点似乎认准了他。每次调位子他俩都跟个连体婴似的一起搬。
然后陈昼还是个小吃货,他每天的早饭无论是什么都要被啃一口,好吃的就被啃两口,每次带的零食也都要被分走一半。高中就是连吃根棒棒糖都要砸成几半分着吃,因此陈昼的行为说是蝗虫也不为过。
一路上陈昼在猜班里会有几个原重点生,并像林殊介绍了他假期查到的一百种弯道超车技巧。
江子渊不住校,直接背着书包去了教学楼。走到A栋楼的时候,他看见大厅的布告栏那里围的水泄不通,大家都争先恐后往前挤,看起来好像是什么重要的通知。
他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可是不去的话就不能知道是什么通知。没人会告诉他的,他还是只能自己去看。
他大踏步挪到人群边上,接近一米九的个子快走时掀起一阵风,江子渊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
隐隐有几个人在偷偷的往这边看。
耳边咋咋呼呼喧闹不断,他听到有人提到新学期的分班表。于是他的眼睛亮了一下,挪了挪步子又往前凑了凑。
“我去,居然没按成绩分!我得看看我对象在哪个班……”
“妈呀,我怎么和她一个班!”
“没事,不一个班以后我多去找找你,你可别忘了我啊!”
听到没按成绩分班,江子渊挑挑眉头,一脸戏谑的样子。
都说班级是一个大家庭,可是一班这个大家庭好像并不怎么欢迎他,无论他怎么努力。
还有好几个和他一样被排挤的人,理由各式各样,都不带重复的。
一群奇葩。
但是现在他终于可以有机会毫无顾忌地拍拍屁股走了。
没有人会听到,他内心的那段独白,也没有人理解他的这份喜悦。
校园里的大家很多都是结伴而行,一起来分享喜悦或悲伤,悼念过去亦或憧憬未来。
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心里无限起伏。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轻轻拂过江子渊的脸颊,轻柔的仿佛错觉。但是江子渊感受到了,于是他抬起头,露出了那双潋滟的丹凤眼。
有些湿漉漉的,像雨后空气中若隐若现的潮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次他情绪波动大的时候,身边总会出现稀奇的事。
路边突然出现示好的小猫,迷路时突然出现的亮光,回家时永远亮起的声控灯,明明他还没有发出什么很大的声音。
而这样轻柔的风,也并不是第一次拥抱他。
阿祝的出现,更是说明了这一点。
无论是谁都不要怜悯我,我不需要。
等了一会,前面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他抬头看了眼班级——不是一班。
于是江子渊轻轻的扯了下嘴角,背着一个看起来年岁已久的书包,头也不回地朝楼里面走去。
一尘风又吹过,风中卷着一朵小小的花朵在空中慢慢的飞舞着。
林殊在四班,宿舍在二楼。他倒是不和陈昼一个宿舍,利索收拾好之后就准备回班里。
他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给盛徊发了信息,问他在哪个班,又和柴凌说了分班的事。兴许是忙,两人都没回。
陈昼勾着他肩膀:“木木啊,徊哥还是不和咱们一个班,估计又得跑上跑下咯。”
盛徊和他认识六七年了,林殊觉得他们关系挺不错的。
这家伙上学期天天往他们班跑,黏他黏得不得了,总说自己班太无聊了,林殊也没法拒绝。
盛徊人长得帅,性格好成绩好家世好,很快和他们班几个活泼的打成一片。
林殊点点头:“既然不按成绩分班,那他们班应该就不会那么无聊了。他应该不会再来了。”他陈述着事实,无喜无悲,像是说出吃饭那样的话语一样。
陈昼戏多的替他悲哀一把,林殊笑骂着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士力架两人一人一半吃着走。
江子渊到的有些早,二班来的人不太多。他不喜吵闹,拿着书包从后门进去一屁股坐到倒数第二排。
有几人因为江子渊高挑的身形和好看的长相盯着他看了好几眼,但江子渊并没有感觉到。这是在前几年养成的很好的钝感力。
在一班的时候,他总是坐在最后一排。因为人数原因,他一直没有同桌。每次调位子仿佛都没有他的事,他一直一个人被钉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由于学习压力大,老师也没有多注意,同学里不知为何也很少有人找他说话,所以他也没有多说话。
学校是一个小社会,江子渊明显不合群。他从初中开始就这样,又或者说从离开那个家开始就这样了。
以前是不敢社交,现在则是几乎完全不需要。
可能是因为初中那些事吧,他多少有点厌人了。
这次分班,他想改进一点,不然奶奶他们会担心。他不坐倒数第一排了,也勉强可以要个同桌。他要坐倒数第二排。
他拿出题集和草稿纸继续做题,没有和周围的人说话 。
考大学,赚钱养家,想起并找到那个人就是他高中三年的全部打算。
座位靠窗,阳光穿透玻璃打进来,照在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上。
由于刚分班,除了几个认识的在聊天,其他人几乎占完座位都出去了。
等林殊和陈昼进来的时候,班里虽然没有多少人,但是座位却都被东西占上了。
陈昼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连着的座位没被占,转头刚要喊林殊,却发现林殊一脸被迷了魂的表情跑到倒数第二排,正对着一个男生说话。
林殊一进班就在角落看到了那个身影。那个熟悉的,送他小仓鼠钥匙扣的人。鬼使神差的,他背着书包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
“同学,请问这里有人了吗?”林殊轻轻笑着,仿佛戏谑老友一般。互相也算交换了秘密,看到他总感到分外亲切。
江子渊还在算题,闻言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他顺着声音缓缓抬头望去,他认出是那个要自杀的人。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稍稍偏头,询问的意思。
林殊心跳的很快,泛着近乎诡异的心情。他又问:“我能坐这里吗?”
林殊笑着,眼尾小幅度飞着,神色张扬,和前几天苍白小心翼翼的面貌全然不同。
阳光轻轻覆盖在他的面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亮亮的细纱一般,眼眸里像是盛着一洼春水。
江子渊并不说话,看起来很冷酷的样子。
林殊看看他略显冷酷的脸,又想起那个可爱的仓鼠玩偶,笑的更开心了。
江子渊:“你朋友在等你。”说完又低下头,没有让座位的意思。
他比较想要一个不会说话的同桌,显然,林殊并不是那号人。
这个人也许是想起“他”的契机,从那天救他的时候江子渊就感受到了。以后再说吧。
陈昼也放下了书包,坐在了靠门的那边,正略显气愤地看往这边。那表情好像在说:你这个负心汉。
被拒绝了。
林殊收了笑容,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走了。
陈昼盯着灰溜溜回来的林殊:“你认识他?”
林殊点点头:“前几天碰到点事儿,那哥们帮的我。”
他在陈昼桌子旁放下东西,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只能假装收拾东西。
陈昼没再过问,正巧又看见之前朋友,放过林殊转身贱兮兮又去找其他人去了。
他用余光扫视着江子渊那边,不明白他拒绝的缘由。
结果下一秒他就看到又一个男生走到江子渊那,江子渊居然给他让座了?!!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个几近透明的灵魂也在望着江子渊。
良久,灵魂留下一句话,便消失不见。
那句话消散在风里。
“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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