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丝云锦给卢卫侍送去后,卢卫侍很是喜欢,当即绣了好几个帕子,皇上见他帕子绣得好,近日时常去他宫里用膳。

卢卫侍甚至还点灯熬油,用丝云锦给皇上做了一件寝衣,昨日皇上见到寝衣,直夸他手艺好。

二月中旬,单以菱手上已经不拿汤婆子了。

他身为君后,不能做和宫侍们互相攀比的掉价事,无论宫中流行什么,从来不会跟风。

单以菱看着卢卫侍手上的丝云锦帕,很想回去前些天,把那个单纯的自己骂一顿。

他是傻吗?!

觉得卢芝兰能参透他送他丝云锦的用意:

让他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妄图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若是他能有,那也只能是皇上或是君后赏得。

要他感念皇恩浩荡,要谨言慎行。

可惜卢芝兰不仅没明白一点,反而大肆宣扬,宫侍们都以为卢卫侍得了君后的喜欢,争相巴结。

和这么一群不懂暗意而且连形势都看不明白的人在一个屋子里,单以菱觉得心口痛。

请过安后,没聊两句便把人都打发走了。

卢芝兰手上拿着精致帕子,和与他住在同一殿的洛从侍一同走回寝殿。

洛从侍身子纤薄,身披毛领披风,握着小暖炉,声音也细细的,“君后果然很看重哥哥。”

卢芝兰略显骄傲,“那当然,君侍都只分半匹的丝云锦,君后赏了我一匹呢,此前皇上听说君后赏我丝云锦时,也说凭我的容貌脾性,君后多疼我一些也是应该的。”

洛从侍道:“君后对后宫众人都很好,当然,对哥哥更好,哥哥好福气。”

君后身份尊贵,本身性格和善,后宫众人对其多很敬重。

更何况……又育有一女。

卢芝兰嘴角一弯,勉强遮住酸涩,“若说好福气,谁能比得过君后呢?”

好福气的单以菱眉间微颦,坐在椅上,心里憋气。

他前几辈子到底造了多少孽?才能遇到这么一群宫侍。

每天除了攀比,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刚登基前两年还好,后宫的宫侍和他想得差不了多少,每日争奇斗艳,各个变着法儿讨皇上开心。

宫侍间的明争暗斗也有,其中不乏算计,不过对他这个君后倒还算尊敬,甚少算计到他头上,只要不闹出大事,单以菱也懒得惯,只每日津津有味地看戏。

宫里没有太后,他便是后宫里地位最高的人。

每日品品茶看看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惬意了。

后来……

单以菱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后宫不再是他认为的寻常后宫。

众人开始攀比,大到宫室装扮,小到什么颜色的指甲配什么护甲,隔一段时间便换一个。

如此不正之风,皇上竟也纵容,甚至有时看到,还会称赞赏赐佼佼者。

于是大家攀比得更加厉害。

思及此,单以菱揉揉眉心,深觉自己不易。

这后宫和他从前在闺中学到的、在话本上看到的一点都不一样。

单以菱又想到了卢卫侍,皇上近半年的新宠。

也就他和正经宫侍沾点边,性格骄纵,仗着皇上的宠溺,偶尔说一些逾身份的话,欺负一下位份没他高的贵侍从侍,还会给皇上送东西……

虽然也会攀比,但明显只是不想落在其它宫侍后面,并不以此为重。

因为卢卫侍,最近几月后宫渐渐有了活力,宫侍们也不一门心思都在比较上,开始重新对皇上上心。

单以菱忽然觉得卢芝兰莫名有些顺眼,一时犹豫,到底还要不要对付他。

他宁愿看宫侍为了恩宠相争,也不愿意看他们为了谁的帕子好看而争斗比赛。

他是君后,又不是裁判。

只能看不能……参与,着实闹心。

可皇上对卢卫侍……

到底是喜欢到了什么地步?

单以菱腕上带着一串紫黑色珠串,轻轻拨了拨。

马上要圆月十五了,皇上一定会来他宫里,可以探探口风,看皇上对卢卫侍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之后再做决断也不迟。

二月十五,天色已暗。

倚云从小厨房出来,手上提着一个布包,径直走进正殿。

同是君后陪嫁小侍的倚月跟在后面,端着长木板,木板上放着铜炭盆,里面烧着银屑炭。

屋内,单以菱衣着正常,只是散着头发。

长发及腰,与寻常人的顺直不同,他的头发是弯曲的。

倚云走近。

君后的头发自幼便是这样,自带弯曲,不是细碎杂乱的小圈,而是大圈,发质很好,乌黑柔亮,从背后看,像是披着波浪。

本是极美、极漂亮的,可这不符合君后身份,不端庄,只能掩藏。

倚云心中暗叹,“君后,时候差不多了,现在便开始吗?”

单以菱懒懒地点了下头,“嗯,倚星已经抹好了柠杏油,你直接烫便好。”

柠杏油可养护头发,烫前烫后都需要抹。

“是,君后。”倚云上前,将布包放下,取出内里由防烫油纸包着的两根热铜夹子。

夹子是未出阁时、在茂国公府便做好了的,末端形似剪子末端,只上方加长做扁,弯曲的长发只需夹几息,再取出便会变得顺直。

铜夹烤热后需放着凉一会再用,才不会损害头发。

倚云倚月在小厨房已经把两根铜夹烤好降温,此时热度正适合烫发。

倚云取一根夹子烫发,倚月则负责将温度凉下来的另一个夹子重新烤好,两人各司其职,动作熟练且快。

期间单以菱端坐,沉默不言,在想着一会将要到昭安宫的那个人。

他的妻主,当今圣上,郑嘉央。

皇上勤于政务,对男色一向浅淡,每月除了十五,来后宫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但她样貌好,对待宫侍们也温柔,从不说重话,又是壮年,后宫众人对其皆是爱慕,她偶尔也会偏爱某个人,时间不长,过后即恢复从前。

宫内除了皇长女和二皇子,还没有其它皇嗣,照她如今对卢卫侍的宠爱,也许是迟早的事情。

皇上宠幸谁,单以菱管不了也无法阻止,但他需要知道,被宠的这个人到底会不会危及到他的地位和性命。

非是他想得太多或是心气小容不下人,实在是……

过去话本看得有些多,话本上“前车之鉴”一个接一个,单以菱不想步他们后尘,尽管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就像他的头发。

谁不知道柔顺的直发好呢?

问题是他就长不了那样,能怎么办?

再说前朝也不是没有宠宫侍废君后的事情发生。

还是应该注意一些。

倚云将所有头发烫好,为他抹护发的柠杏油,问道:“君后,还梳早间的发式吗?”

单以菱道:“天色这么晚,皇上很快要来了,换个简单些的。”

他头发弯曲不厉害,平日里哪怕不烫,头发一梳起来,也看不出什么不同,只是侍寝时,他不能再带着金银发饰,是要将头发都散下来的。

为了不让皇上觉察,只能在见皇上前烫直梳起,侍寝前再放下,便还是直的。

还好自她们成亲以来,她只在十五这天过来。

初时单以菱还觉得失落,后来却想通了、开心了,她若是经常来,那他便得每日烫发,浪费时间又伤发质。

不好不好。

如今这样每月来一次,便很好。

郑嘉央到昭安宫前,小厨房便准备好了各色菜式。

她甚少到昭安宫用膳,一年不会超过五次,不过今日心情好,不想来回折腾,便吩咐了在这里准备饭菜。

郑嘉央到时,身边跟着乌泱泱一群人。

她体型高瘦,却完全撑得起龙袍,步伐不急不缓,脸上不威不肃,带着笑,仿佛还是那个对所有人都态度亲和的太女。

“臣侍参见皇上。”单以菱起身行礼。

端庄、淑雅,声音语调、请安姿势都挑不出一点差错。

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从没例外。

郑嘉央左手拇指上带着一枚羊脂玉扳指,抬手虚扶,“君后不必多礼,起来吧。”

“多谢皇上。”单以菱顺着她虚扶的手起身。

只是虚扶,这是表面上的客气,是给他身为君后的尊重,她并不喜欢人碰触。

单以菱都知道,也没想在刚见面时就碰她,完全没那个必要。

两人安静用膳,单以菱偶尔用公筷为郑嘉央夹些菜式,温语道:“皇上尝尝这道双味鸭卷,臣侍知道皇上不喜甜,用得是新调的咸口酱。”

郑嘉央道:“君后用心了。”

单以菱笑道:“为皇上,自然要用心。”

她先将小碟内的其余菜式吃完,才夹起双味鸭卷,吃完后道:“确实不错。”

郑嘉央吃完放下筷子,擦了下嘴。

单以菱见她动作,知道她只是要说话了,也放下了筷子。

他口中还嚼着东西,吐出来不行,要是继续嚼……可他都抬起头了……

还好,这口菜不多,从外基本看不出来。

单以菱用舌尖把如意菜悄悄拨右侧,用从外几乎看不到的幅度轻轻嚼着,一边听着她说话。

“今日朝臣上奏,说已经二月,今年的选秀若再不开始,便太晚了……君后怎么看?”

单以菱:“……”

他想把这口如意菜咽下去再说话。

单以菱微笑,做吟思状,很快拿起帕子压了压唇,挡着唇喉,迅速把如意菜咽下去。

单以菱放下帕子,“上届和上上届选秀,都是二月初便开始了,若再晚……准备起来确实仓促。”

郑嘉央声色温柔,“君后说得在理,朝上朕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既然已经迟了,倒不如不选。”

单以菱顺着问:“皇上的意思是……?”

郑嘉央道:“前年大旱,民息尚未恢复,国库也不充盈,选秀若是仓促,必然更废金银,朕于心不忍,今年选秀,便算了。”

说起前年大旱……

近几年风调雨顺,少有天灾,说是大旱,也就是某地少下了几场雨,还不是农需时节,远达不到“灾”这一字。

但此时皇上说是大旱,那便是大旱,说国库不充盈,那便是不充盈。

单以菱道:“臣侍自然也这样认为,只是朝中大臣………想必有些没有皇上这般深谋远虑。”

男子出嫁适龄就那么几年,这届选秀如果不办,许多人今生便再也进不了宫了。

某些家中有适龄男子的大臣自然不愿意。

郑嘉央道:“君后不必担心,今日朕说过后,大臣们都同意了,现在不过是和你一说……明日请安,你也可以和他们说说,省得有人一直问朕,说有了年轻的弟弟,还会不会宠他。”

她轻笑了一声,“烦。”

单以菱摸不准她是真的烦还是状似抱怨实则暗喜,但这是个试探的好时机。

单以菱配合得笑笑,说道:“卢卫侍年纪毕竟小……”

郑嘉央语调玩味,“朕有说是他吗?”

单以菱道:“皇上说得难不成不是卢卫侍?”

郑嘉央看着他,几息后低睫一笑,“是,他年纪虽小,但到底还是宫侍,君后也该提点一些,像丝云锦这种料子,他身份还不够用。”

单以菱急忙站起,行礼请罪,“是臣侍疏忽了。”

郑嘉央站起,手扶在他肘间,黄色锦衣将羊脂玉扳指趁得愈加温润,“无妨,不过是你我妻夫之间闲聊罢了,不是怪你,你是君后,想赏宫侍什么自然可以赏什么,起来吧。”

若是不怪,又怎么会提?

单以菱道:“臣侍知道了。”

她真的碰到了他。

说明到了侍寝的时候,起码该更衣了。

单以菱站起,随郑嘉央进到里间。

才吃过晚饭,需要歇歇。

单以菱为她脱去外袍,两人坐在罗汉榻上。

郑嘉央执一本书在看,偶尔与单以菱说几句话,不到一个时辰,她站起,“朕累了,休息吧。”

前几年,一直只有一次,这几年,多是两次或三次。

今日是两次。

结束时,单以菱已经很累,顾不上再想什么卢卫侍或是丝云锦,很快沉沉睡去。

郑嘉央躺在床上,淡淡的香气绕在鼻尖,闻着清淡又舒服,让人放松。

当年新婚之夜,就是这股香气,让她没有夺门而出,虽然过后真的难受了许久,但起码没出岔子。

香气很浅淡,她只在单以菱这里闻到过,不知道是什么香,却很是喜欢。

若不是这香提神,新婚那日不会那么顺利。

至于如今,她早已习惯这件事与他的身体,不会再有任何不适。

郑嘉央还想再来一次。

才撑起身,便看到已经熟睡的君后。

他脸圆但小,五官都很精巧,是可灵动可娇憨可甜软的长相,却偏偏一举一动皆是端庄,举手投足间全是世家公子的风范。

此时睡着了,看着有些……与平时不一样。

再来一次?可他都睡了。

若是不来,那便要等下月。

郑嘉央就着半起的姿势,看了单以菱片刻,重新躺回床上。

算了。

她没那么急不可耐,这事也没什么好的,两次便两次吧。

……够了。

一个尝新鲜很早,但是自己强行克制自己的皇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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