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有劳掌印,亲自跑一趟。”裴之意客气到。

韩生俊俏书生的面庞上扯出一丝诡异的笑,声音懒洋洋的:“少将军这是说的哪的话,奴才早就听说少将军风采,今日得见果然不凡,能为少将军效劳是奴才的荣幸。”

裴之意自是知道韩生不是个好相与的,二十多岁的掌印太监,之前没有,往后估计也不会再有。

长公主笑盈盈的迎上来拉着裴之意的手:“皇兄近日身体抱恙,特命韩掌印陪我来迎你,皇兄还是心疼你的,赏了好些东西,赏赐如今怕是已经到了将军府了!”

裴之意的眼神划过赵琦鬓间几丝白发,她心中一惊,或许丈夫早逝,这些年她过的并不如意。

“殿下,末将…”裴之意刚要行礼便被明琦一把捞起,她佯怒道:“什么殿下!什么末将!十年未见竟与我这般生疏了吗?!”

韩生在一旁提醒道:“殿下,这不符合礼制。”

此刻是在城门口,一个公主和下臣拉拉扯扯,确实不合规矩。

长公主撇过头斜了韩生一眼:“那又怎样!我就是要让这京都里所有人都知道,她裴之意有本宫撑腰,谁要是有意为难,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自己的皇兄有意打压,文武百官又对裴家虎视眈眈,长公主自是清楚裴之意此次回京日子不会过得太舒服。

她就这样被拽着上了长公主的车架一起往皇宫去。

皇家礼仪繁杂,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不过都是说些客套话,大致就是你戍边多年辛苦啦,这次回来就好好休息一下,裴之意一边恭敬的听着一边在心里犯嘀咕,这些天饭都没吃饱,觉也没睡好,这狗皇帝也不留自己吃顿饭再走。这一系列无聊的程序走完后裴之意走出宫门的时候天光已经彻底消散了。

突然一支闪着寒意的虎头镖从暗处射出,裴之意下意识的躲闪。

身着黑衣的男子站着暗处:“我家主人命我来提醒将军,将军轿子里坐的女子可是个烫手的山芋。主人说相信将军怕是早已生疑,她是兵部尚书王明川之女王研贞。”

就算今晚没有此人,裴之意心中也早有猜测。女子被拐村庄离驿站足有两百里,她没有马匹,又下着大雪,又正巧出现在自己歇脚的时候。且那日她穿的衣裙虽破烂不堪但却能认出是上好的云锦,非御赐不可得。

裴之意警惕的问:“多谢郎君提醒,敢问郎君口中的主人是何人?”

男子答道:“我家主人说了,若是将军愿意,今日碧翠阁顶层邀将军一叙。”

说罢转身消失于夜色中。

“少将军在看什么呢?”彭坤疑惑道。

“没什么,一只猫。”裴之意便说边来到轿前:“你失踪多日,王大人怕是早已急坏了。”

女子撩起轿帘眼神中透着不可思议和惊恐:“你如何得知?”

王研贞的反应无疑证实了黑衣人消息的真实性,裴之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淡淡地说:“我会让我的副将把你送到尚书府的后门,我知你顾忌清白所以不愿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你放心,今日之事,不会再有人知道。”

王研贞闻言脸上褪去了谨慎,点了点头道:“今日我承少将军恩情,他日若有需要,我定当报答。”

裴之意笑笑,没接她的话,只是将车帘放下,挥手示意队伍离开。

轿辇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夜色里。裴之意出身行伍,久经沙场,边境的冬天并不好过,寒风卷着风沙好像要把人割开一般,但京城的冬天是平静中带着噬人心骨的寒意,过惯了战长上刀枪剑戟直来直往的日子,京都这种表面一片祥和但背地里波诡云谲的生活让她坐立难安。她望着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全京都最高的酒楼加快了脚步。

裴之意本就比寻常女子高一些,如今又穿了男装,碧翠阁外的小厮未曾识破她的女子身份。

“这位公子,您里面请!”小厮见到摇着折扇前来一身富贵的裴之意急忙上前招呼道。

裴之意却停下脚步,若有所思间带着些犹疑地说:“不知你们这的姑娘姿色如何?”

小厮拍着胸脯道:“公子放心,若说我家姑娘姿色平平,那这满京城里,您也找不出更好的了!”

这时已经有眼尖的姑娘看见了裴之意:“公子眼生的很啊,第一次来吗?可有相熟的姑娘?”

裴之意也不跟她生分:“实不相瞒,我刚刚回京,早就听说碧翠阁声名远扬,还烦请姐姐引荐一二。”

女子看着裴之意俊俏面庞的眼神中带的柔情快要掐出水来,手中团扇点了裴之意的肩膀娇嗔的说道:“跟我来吧,保证最好的姑娘都去公子的房间。”

丝竹之声,声声入耳,歌舞升平之间,裴之意身旁围坐着数位衣着薄纱的女子,个个妆容精致,身段似水蛇般柔软,手握银盏,声音娇媚:“再喝一口吧公子!”

另一位也附和道:“公子,你看奴家都喝了,您不喝可不就是欺负奴家嘛!”

裴之意一手搂过舞女的腰肢,用嘴接过她递上的葡萄。

“姐姐的腰肢好软。”说罢裴之意的眼神流连,自舞女的双唇至脖颈,让人不由得生出些心火来,看上去到真的像是一个浪荡公子调戏舞姬的样子。

舞女娇嗔的垂裴之意的肩膀:“哎呀公子~”

裴之意的眼神四处游离,看上去已然是有些醉了,实际却是始终警惕的观察着周围。

***

“主子,她来了。”一身着黑衣的男子说道。

此刻碧翠阁顶楼的暖阁里,站着一个锦衣玉袍的男子,紫绸绣金线的宽大衣袍显得他有些慵懒,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月白色的里衣,墨发如瀑,披在肩头,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他的眼尾和耳尖都染上了红晕。闻言他抬眸,眼神像一汪清水,脸颊和嘴角有两颗小痣,鼻梁和眉骨也是少见的高挺。

他重新温了一壶酒,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走,我们去见见贵客。”

“你来了。”男人来到裴之意处,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许是长途跋涉实在有些累了,裴之意竟真的有了一丝醉意,男人的身影在眼眸中摇晃,她喃喃道:“真是个漂亮的男人。若是在军中...没想到你们酒楼不仅有美人还有俊俏小倌。”此人衣着华丽,且身边的人看他的眼神变得敬畏,他来了之后,也不似方才那般放肆,裴之意便猜到此人就是自己要找之人。

披发的男子站起来:“在下赵迟阳,是这碧翠阁的老板。”

裴之意回京不多久,类似的客套话不知道听了多少,她坐直了,单刀直入的问:“郎君为何帮我?”

赵迟阳为裴之意倒了一杯热酒:“因为你或将有祸上身。”

裴之意原本迷离的眼神瞬间变得清醒,疑惑的盯着他。

“将军久居边关,京城的事自是不知。裴老将军这些年说的好听叫战功赫赫,说的不好听叫功高盖主,陛下虽依旧重用但早有忌惮之心,少将军可曾想过陛下如今为何召你回京?如今朝中武将堪用者少之又少,王明川仗着自己有些本事京都无人敢与他相争这些年愈发无法无天,身有军功的你回来可以很好的压制他的气焰分散他的权利,同时又可以把你当做人质用来制衡你身在边境的父亲。你带着王明川的女儿招摇过市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陛下定然会疑心你已被兵部拉拢,难免会加重对裴家的忌惮之心。”

“我是个武将,官场的弯弯绕我不懂,但我知道,你我素不相识,你不会平白无故的帮我。”裴之意皱眉,眼神像狼一样警惕:“你知道这么多,你想要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报仇。”赵迟阳平静的说。

“什么仇?”

“杀父之仇,确切地说,是满门抄斩。”

赵迟阳的眼睛依旧笑眯眯的,好像被抄满门的不是他。

“你为何觉得我一个出入京城的武将能帮你报如此仇怨?”裴之意问道。

“少将军可以考虑考虑,但是我还想提醒一下,护**昨日在城郊发现的事,想必早已拟了诉状去大理寺吧,可有回复?是不是连大理寺的门都没进去啊?”男人玩味的说道。

“你如何得知?”裴之意的醉意早已清醒,此刻的不安已经快要冲出胸口,她的手早已握上了长刀刀柄,好像下一秒就要抽出来抵住赵迟阳的脖颈。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不过少将军可要快些做决定了,那些女子可等不了太久。将军征战沙场以命相博不就是为了大安百姓?”赵迟阳依旧慢条斯理,全然没有求人的样子。

突然门外一阵喧哗。

暖阁的门被撞开,彭坤跟青川撕打在一起,彭玉冲了进来。原来是他二人到处找不到裴之意,多番打听才知道她来了碧翠阁。

“裴臻臻!”一声急促的呼唤。臻臻是裴之意儿时的乳名,只有极亲近的人才知道。

裴之意顺着声音望去,一个撑着紫檀木拐杖的男子急匆匆地走进来,因为腿脚不便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他衣着考究,碧玉冠固定住倌的一丝不苟的发丝,一件青衣外是灰鼠皮做的披风,面庞白净俊朗,眼神如清风皓月,身形虽瘦弱腰杆却像青松般挺拔。

可是多年未见,映入眼帘的却是裴之意用手挑着舞女的下巴正欲和她手里端着的杯中酒。那公子的眼神都瞪直了。

“哥哥!”裴之意看见唤她之人后眼神中的警惕和晦暗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原本属于一个少年将军的恣意和清亮。就像一个不得不假装长大的小孩见到了可以挡在自己身前之人。自从接到要她回京的圣旨,一路上谨慎小心,日夜奔袭,她从未露出过一丝笑容。

“这不是裴会长吗!这个人叫他哥哥?那她就是那个!那个边境回来的女阎罗!”方才还聚在裴之意身旁的舞姬这下尖叫着跑开了。有的实在胆小的,腿一软跪在原地站不起来:“奴错了!求将军不要杀奴!”裴之意慌乱的想要扶她:“不是!我不...随意杀人...”

“裴臻臻!”裴之路又叫一声,语气里满是怒意,裴之意的身子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阿兄!你别误会!”

裴子路把裴之意挡在身后,眼神狠戾的盯着赵迟阳:“离我妹妹远一些。”声音平静但却像卷集着风暴。

说罢便拉着裴之意离开了。

马车华丽,快速的在长街之上移动。

“那赵迟阳是京都有名的浪荡子,仗着自己有点子银钱,流连烟花柳巷,处处留情!怪我!我该派人去接你的!只是我万没想到你会与他扯上关系!”马车上裴子路越说越激动,纵横商场多年,裴子路早已波澜不惊,他并未成婚,这些年的积累不过是想让妹妹日后有所依靠,所以裴之意便成为了他唯一的软肋。

“哥哥那么厉害,他算什么东西!哥哥可是京都第一公子!京都商会的会长!这京都做生意的谁不给我哥哥三分薄面!况且我可是陛下亲封的定远将军!寻常人打不过我的。”裴之意眼含笑意,挽着裴子路的手臂。

裴子路原本的怒意被她三两句话就哄的消了大半。

“多年未归,你宁愿扮作男子去逛青楼都不愿意回家,是在怪哥哥对吧。”裴子路眼神里满是自责。

“哥哥别多想,当初是我不顾一切逃出京都,和哥哥没有关系!只是十年未归,想四处看看,毕竟西北之地苦寒,京都里的新鲜玩意很少见到。”裴之意说。

“哥哥似乎和这个赵迟阳相熟?”她试探到。

“赵迟阳这个人面热心冷,手段狠辣,他经营酒楼,做的却是八方生意,他开酒楼不过是为了搜集各方消息,各路官员都是那里的常客,朝中消息竟也瞒不过他,久而久之,便混的风生水起,手眼通天。”裴子路嗤之以鼻。

“家里的饭菜热了许多遍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玫瑰酥和紫参野鸡汤,这些日子都没吃好吧…”裴子路一边说一边红了眼眶:“黑了,瘦了,也长大了!”

十年未见,裴子路饭间便多喝了几杯,可惜不胜酒力,被下人扶回房中早早的便睡下了。

裴之意本就在碧翠阁饮了些酒,如今又喝,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躺在儿时的床榻之上,不多会儿便睡着了,梦里一家四口,只有母亲的脸是模糊的。

“母亲,你可在怪我,所以这么多年都不来见我!”裴之意睡梦中喃喃道。

随即燃起大火,周遭的一切都被点燃,梦中的裴之意被浓烟逼到墙角避无可避。

“少将军!少将军快醒醒!”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叫。

裴之意只觉得自己的里衣都已被汗湿透了,身体像是刚从河里捞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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