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简思来想去，也没想出来什么特别过分的地方。主要是喝了那杯酒，她那一整天近乎于失忆，极度缺乏安全感，就想找人抱着。

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韩江雪后期和她口述的。

何简仍然记得韩江雪第二天起来时，满脸怨愤地揪住她的衣领，看起来怒气积攒已久。

当时的韩江雪一字一顿：“以后不许舔我手！

*

何简心虚地摸摸自己鼻子，也许自己真在不知道的时候，干了什么很过分的事吧。

说起来，转眼都过去一年了啊，大小姐的生日宴，今年也是完美落幕。

努力回忆这一年绝大部分时间的记忆，居然都是和韩江雪有关的。

好像从大一上了半年这样，韩江雪才开始和她熟络，给抱给亲，渐渐腻在一起。

不知道从何时起，韩江雪已经占据了她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重要到，剔除了她，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何简长叹一口气，在宿舍阳台吹风，试图让自己脑子清醒点。

*

隔天，韩江雪就打了电话过来。

韩江雪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考虑清楚了吗？”

仅仅隔了一天时间，可是她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何简沉默了半天不说话。

韩江雪试探性地问了句：“你该不会对你那个破碎的白月光还心存幻想吧？”

何简摇摇头，表情很平静：“真的没想法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他既然喜欢愿意跟他开房的这一类型，那就去找这类型的。我接受不了他的条件，就不可能强行为他改变自己。”

“我首先是我自己。我不乐意的事，我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以前在家受的委屈够多了，我总得学会对自己宽容，来一点点修复破碎的我。

要是连我自己都不爱自己了，这世界上就没人爱我了。

何简内心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了，语气平淡地吓人。当然她也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和她合不来。

将就不了一点。

韩江雪挑眉，从某种方面来说，她跟何简的思维模式都是差不多的。第一时间想到自己，而不是别人。

稀奇。

生日宴上，韩江雪说：“我不想，是一个很重要的，拒绝别人的理由。它表达的是我的意愿。”请尊重我的想法。

电话里，何简说：“我首先是我自己，我不乐意的事，我是不会委屈自己的。”我从不委屈自己。

韩江雪托腮，话是这么说，但何简以前对自己是真的关心。不是真切感受到她的体贴，韩江雪又不会无缘无故萌生出想谈恋爱的想法。

韩江雪淡淡道：“说句实在的，江山说，郑逢时当初劝你好几次，让你别去见他，你当初是为什么这么执着呢？”

韩江雪心里难免有点酸。这种执着，从来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何简抿了抿唇，沉声道：“因为可能结束就不去开始吗？一场游戏，如果刚开局就觉得会输，是肯定赢不了的。”

“他确实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见都见过了，有什么好后悔的，说这些也没用了。”

“我只后悔认识了满嘴没一句好话的你！”何简有些生气，就喜欢戳她心窝，韩江雪的恶趣味太重了！

都没谈过，仅仅是去见了一面，回来后，就给韩江雪留下了这么长时间的笑料。每每提及，何简都恨不得给当初不听劝的自己，八百个嘴巴子。

“你别得意，不过是没遇上对的人罢了，我以后的路一定比你辉煌！”

韩江雪说得对，何简真的只有这一张嘴硬了。明知道这话说出来很可笑，可还是咬牙放出狠话。

韩江雪轻笑：“你脸色已经比我灰黄了。”

何简不想说话了，这家伙，一天天就喜欢怼她。

韩江雪继续问：“那你对另一半的要求是什么呢？我听听。”

“我想想……性格可以冷淡，但只对我偏爱，事事有回应。个子要高，皮肤要白，爱干净。”

“情绪稳定，体贴人，最好有钱。”

韩江雪摸了摸下巴：“你自己条件摆在这，要求确实不算过分啊。”

何简又跟了一句：“还要有双眼皮，脸好看才行。”

韩江雪一脸坏笑：“让我想想你案底长什么样子……”

“四个单眼皮。”

何简差点被她气出内伤：“韩江雪你一天不怼我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她捏紧拳头，强忍着怒火，诚恳发问：“为什么我跟你说几句话，就想骂你呢？”

韩江雪就喜欢看她生气却又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虽然隔着电话看不见，但她心情瞬间好了起来，然后说：“那你还是不够认识我啊……”

“认识我的人都想打我。”

何简都要崩溃了，天天和一个毒舌鬼住同一间宿舍，这谁顶得住？就算不见面，她还要专门打电话过来犯贱。

真是明腔易躲，暗贱难防啊！韩江雪天天犯贱，偏偏自己又不可能真的和她动手。

韩江雪垂下眸子：“你说的另一半的条件，我都符合，你不考虑一下我吗？”

“你四个单眼皮是吧？”你回怼我的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韩江雪听了哈哈大笑，然后说：“我说真的，你想要有钱的，我钱都给你花。”

“你又在耍我吗？我会当做没听见的，别拿这种事开玩笑！”何简到现在都不想面对韩江雪喜欢自己这个事实。

可事实即使再逃避，也不会改变。

她一个劲逃避，韩江雪会一次又一次把她逮住，重新抓回这个话题。

韩江雪的声音传来，她轻飘飘说了句：“没人在耍你啊。”

“我看人从来只看人品的。”

何简的心沉了又沉，最后还是说：“我不配，这个理由够不够？”

韩江雪半坐在床上，家里开着暖气，暖洋洋的，根本用不着戴围巾。

可何简给她织的围巾，就躺在韩江雪身边。她手里摸着那条白色圣诞树围巾，软软的绒，就像编织它的人一样。

何简是个会温柔以待任何人的女孩子，她的心很软，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拿到各种国奖和省奖证书时的骄傲，与现在开口说的这句话，话里话外的自卑，简直就是两大极端。

何简说她是破碎的，矛盾的……

韩江雪勾唇，不过这样才有意思啊，能完美体现何简的复杂性。

想到去甜品店，拍情侣照拼福利的时候，她问：“你还记得我们拍那张情侣照时候，我说的’我长的美肯定想的美’这句话吗？”

“记得啊，怎么了。”韩江雪脸皮总是这么厚，何简都习惯了。

“不是我过于自信，而是，你对我，也不是全无感觉的，对吧？”末了，韩江雪又补了一句：“换作以前,你听这话早就炸了。”

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不知不觉，何简听韩江雪怼她，已经毫无感觉了。听韩江雪这么一说，她才突然惊醒，原来自己已经习惯了韩江雪的存在。

何简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攥紧，用力到，骨节都有些泛白。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待会要说出口的答案，心里就觉得很难过。

“我……我对你不是全无感觉的，只是真的无法踏出那一步。”

豆大的泪珠带着无尽的悲伤与痛苦，接连不断地滴落在那紧紧攥起、微微颤抖着的右拳之上。

每一滴泪水落下时，都在诉说着内心深处无法言说的苦楚和哀伤。

泪水越积越多，右拳也渐渐被浸湿，湿漉漉的触感反而让何简将拳头握得更紧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揉进这一拳之中。

“你的理想对象，各种条件我都符合，结果，你用性别这条来拒绝我吗？”

“对不起……呜……我真的接受不了。”何简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让韩江雪听出异常来。

之前被韩江雪的美色所诱惑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非常危险，性取向差点没保住。

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被掰弯了，从不对女人身体感兴趣的她，在韩江雪靠近时，反应逐渐从平淡变得不知所措。

理智告诉她，只能拒绝对方，悬崖勒马。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捉弄我，你强吻就算了，毕竟我之前也亲了你，我有错在前。”

韩江雪被拒绝了，脸色有些微妙，她也没指望这次能成功就是了。一次不行，那就再来。

韩江雪想起之前那几次，就说：“捉弄？有错在前？不，都不是。”

“谁都不会因为恶作剧去亲讨厌的人，我不是因为长相而喜欢你的，你在我眼里是特别的。”

双方都是有感觉的，可惜，太过朦胧，又太让人困惑。

这份喜欢太过沉甸了，它注定要背负着世俗异样的眼光，何简显然没有面对的那份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