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望清是萧氏的人,富贵勉强算是东玄帝的人,再加上司徒忱,这三人间的父子、兄弟情谊本就脆弱,眼下陆今觉搅上一搅,总有一日,表面的和谐会被瓦解。
“不说这事儿了。唐神医那边,进展如何?”是乐问道。
“已经确定是火荆毒,解药我们早已备好。为免起疑,待一个时辰后,再将其交与孟望清。”
“那老王爷家中,情况可好?我们要不要偷偷地把解药给他们。”
“之前唐伯给了他们一份解药,为免起疑,老王爷将解药给王妃服下了。如今他府上的境况,我并不知晓。”陆今觉剑眉微蹙,“东玄帝面上善待老王爷一家,实则巴不得他们死于这场疫病。出发前他曾暗示我,延缓医治老王爷一家,因此我们暂时不能替他们解毒。”
是乐反应过来,满脸厌恶,“这么说来,司徒忱和孟望清也会想尽法子,延误洛府的医治,甚至不惜以无辜百姓的生命为代价。”
“不错。东玄帝父子为了皇位,皆容不下嫡系血脉的存在,毕竟他们心里最清楚,这个位置是如何得来的。”
“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被害死吗?”露珠颤着嗓音问道。
“当然不会,我自有法子。”陆今觉宽慰道。
房门被敲响,来人是风柒。
“禀都督、夫人,六王爷他染了疫病,情况较为严重,已经高热不醒了。”风柒肃穆道。
是乐同陆今觉对视一眼,皆有些疑虑。
“六王爷到底是久居京城、身娇体弱,这才多久,就染上疫病了?难道说,他被人下了毒?孟知府动手了?”露珠轻拍脑袋,灵光一闪。
“我的姑奶奶,你可小点声儿,仔细隔墙有耳。”风柒无奈。
“哦哦哦!”露珠歉疚地笑了笑。
“夫君?”是乐望向陆今觉。
“叫上唐晏,我们去看看。”
众人到得司徒忱所在客房,见他果真高热昏迷,烧得双颊通红,嘴唇干裂起水泡。
唐晏替他把脉诊断,确实是中了火荆毒。
“唐神医,六王爷身体如何?”孟望清焦急道。
萧丞相是有交待,要六王爷吃些苦头,可孟望清还没来得及下手,他便染上了疫病,一时乱了他的计划,教他有些无措。再者,孟望清常年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皇子初来,便在自己管辖之地出了差错,他到底是紧张忧虑的。
唐晏没有立即答复孟望清,而是在收针起身后,方回道:“六王爷所中,确是火荆毒。”
“这……何为火荆毒?”
“一种列在**里的阴损毒药。以死去的蛇虫鼠蚁为引,辅以罕见毒草,炼制而成。这也是中毒者,会出现类似鼠疫症状的原因。”
“如此阴毒之物,怎会出现在我们东玄?”虚弱的声音自榻上传来,竟是司徒忱醒转了。
“呵……这也是在下好奇的。世间能制火荆毒者,屈指可数,如此稀有的毒药,竟会出现在滨州。在下斗胆猜测,这火荆毒大抵出自我们药王谷叛贼元仲之手。”唐晏漠然道。
“阎王元仲?!”孟望清出了一身冷汗,这毒药竟这般可怕。
“元仲倒挺会给自己起代号,阎王?呵,大言不惭。”唐晏甚是不屑。
司徒忱的心思何其通透,若这毒药当真出自元仲之手,元仲现又在距离滨州不远的西凉国,其司马昭之心,可见一斑。而这荒凉滨州,竟藏着西凉国的奸细不成?!
“咳咳咳……”司徒忱突然咳了起来,咳得满脸通红。
唐晏从袖中拿出药瓶,递给內侍,道:“每日三次,饭后给王爷服下,可缓解症状。”
內侍双手恭敬接过,低头应是。
“请问唐神医,这解药制得如何了?”陆今觉适时问道。
“这解药的方子在下知晓,只是这药引极为难寻,染病的百姓太多,短时间内无法全部顾及。再过一个时辰,解药制成,给重症的百姓一试便可。”唐晏老神在在,心里却腹诽,明明早就备好了解药,却得在这拖延时间,这黑暗又见不得人的官场啊!
“劳神医费心。”
“陆都督客气了。”听自家师兄一口一个神医的唤着,唐晏内心相当舒适。
司徒忱服下药丸,舒缓了许多,只是整个人依旧疲软。
“六王爷莫要忧心,有何吩咐尽管告知微臣,身体要紧。”陆今觉道。
“辛苦都督了。既然解药难得,本王缓缓无碍,先供守边将士和重症百姓服用吧。”司徒忱道。
“好,微臣知晓。”
是乐全程未发一言,只静静看着。司徒忱话语中的意思,验证了自己的判断。将解药先供戍边将士和重症百姓服用,只这部分就有百人。待解药大批量制成,再分发下去,又需好几日,老王爷府上不知能撑多久,这是硬耗的战术啊。
如此做法,不仅司徒忱得了贤名,且侥幸的话,还能伤了洛府根本。果真是好手段。
是乐和陆今觉回至自己房间,玉玖又来汇报,说是富贵公公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是乐凝眉看着陆今觉,她尚未来得及说,富贵所谓的毒药虽然是参汤,但是乐分明观察出,他印堂拢着浓厚的血气,这是将死之兆。
“随我去看看?”陆今觉拢了拢是乐鬓边乌发,柔声道,“此人死相大抵有些骇人,害怕的话,便在房中等我,我去去便来。”
是乐握住大掌,眉眼弯弯,娇声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玉玖背过身,恨不得自己成为聋子,造孽啊,齁死人了啊!
陆今觉牵着是乐的手,走至柴房,果然见富贵蜷曲着趴跪在地上,周遭地面和墙壁布满爪痕,死前定是十分痛苦。
是乐自陆今觉身后探头,快速瞧了一眼,便又缩了回去。双目圆睁欲裂、面目狰狞、七窍流黑血,属实可怖。
陆今觉只看一眼便有了章程,他对玉玖道:“拖下去火葬了吧。切记,勿用手直接触碰尸体,避免染毒。”
“是!”
直到富贵的尸体彻底消失在视线,是乐方从陆今觉身后走出来。
她有些忧心道:“阿觉,他中的是何毒?眼下他丧命,死无对证,司徒忱和孟望清会不会认为我们在挑拨关系?”
“乐儿放心,他们的关系不堪一击,只会互相猜疑,左不过父子三人间的斗法。至于富贵所中之毒,算是深宫中较为常见的‘伏屠’。此毒潜伏在体内,短时间不会有反应,待五至七日后,方会发作。一旦发作,那便是苦痛不堪,必死无疑。”
“也就是说,他在出宫前就被下了毒,东玄帝根本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不应该啊,他若不回去,又如何汇报我的态度?”
陆今觉轻笑,伸手抚平是乐蹙起的眉尖,道:“不是东玄帝不让他活着,而是魏贤不要他活。之所以派这么个无能的人来试探,亦是魏贤的功劳。”
听自家夫君的意思,是乐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震惊,“难道说……皇帝的心腹总管太监魏贤是你的人?!”
“此事说来话长。乐儿暂时可以这么理解,反正短时间内他不会害我就是了。”
难怪自家夫君没有净身,在宫中做了那么多年“太监”,都无人发现。没有品级的公公,每年都需要检查净身情况,他竟从未暴露。
原来,是魏贤暗中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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