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十月十三日凌晨开始,伦敦大肆庆祝国王的合法继承人诞生,街道上挂满挂毯和金色的缕布。

十月十三日清晨,一篇以简·西摩王后昨夜起草口述的文件抵达枢密院,到达克伦威尔手中。

信里面写明,在上帝的庇佑下,她和国王的合法婚姻受到庇佑,从而诞下王子。

简十分清楚,生下王子这并不能够代表王子一定会平安长大,但她要做的事情就是阐明自己的合法婚姻。

十月十三日下午,国王破天荒的召见他的玛丽。

在此之前,玛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

玛丽收到消息的时候,她还留在汉普顿宫内,哪怕她知道爱德华的诞生会叫她的处境更加的危险、更加的碍眼,但她依旧升起一份微小的希冀。

像是蜗牛小心翼翼试探的伸出壳。

但她希冀也就这么一点大,如同风中摇曳的蜡烛,一下就熄灭了,连一点火光都不会留下。

毕竟,去年五月,安妮·博林倒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亨利八世当时为了保证在苏格兰詹姆士五世的继承权落后于英格兰自己人的情况下,重新承认玛丽的公主身份。

包括玛丽也同样这么认为。

玛丽以为自己的父亲终于从被巫女蛊惑的情境下清醒过来。

她一直觉得,是安妮·博林的存在,才将她曾经的父亲剥离她的身边。

可亨利八世的拒绝接见、要求她改变信仰,还有玛丽每个季度只能收到的零星四十英镑,都将证明一件事——

——那就是玛丽在安妮·博林期间受到的折磨,并非亨利看不见。

而是,她伟大的父亲、尊敬的国王,故意折磨她。

玛丽早就认清这一点,可那些曾经拥有过得爱,依旧叫她在绝望之时忍不住拿出来咀嚼。

“玛丽,你开心吗?”

伊丽莎白问道。

这时候她们两个正在用餐。

她们餐盘里的餐食是完全不同的状态,伊丽莎白的已经用了一大半,玛丽的餐盘内才稍稍动了两口。

玛丽看着伊丽莎白绷紧的小脸,伸手轻捏了她一下,并没有把她当作什么都不懂得小孩子,摇头坦诚道:“我不清楚。”

“但我知道,我必须要马上见他。”

国王至高无上,他不想见你的时候,你哪怕是求到上帝面前,他也不会接见。

但他想见你的时候,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否则就是对国王的不尊敬。

伊丽莎白对玛丽手指上的温度下意识的躲避,但乖乖的没有动,只等玛丽说完话,朝她手心里呼了两口气。

“那我等你回来。”

玛丽想,她曾经看着这个小女孩从襁褓里小小的一团长大到现在,完全能够看出她那双褐色眼睛里小心翼翼的期盼。

她曾经嫉妒过这个小孩、讨厌过这个小孩,但最终在他们父亲的操作下,这偌大的宫廷之内,竟然剩下她们两个抱在一起互相慰籍。

当然,她依旧很讨厌伊丽莎白。

玛丽犹豫一下,最后遵从本心,并没有把天主教的十字架项链从自己身上摘下。

-

但事实证明,她对国王不报希望是对的。

等待玛丽的并不是父女之间的久别重逢,而是冰冷的法律条文。

去年就已经拟订,那时候国王在没有合法子嗣的情况下,对着苏格兰会继承英格兰的可能性,想要将继承权交给亚瑟·菲茨罗伊。

彻底的消亡掉玛丽继位的可能。

但当时玛丽很幸运,因为国王的官方私生子亚瑟·菲茨罗伊的生病而延缓需要她签署这个文件。

直到现在爱德华的诞生,这份文件又重新出现在玛丽面前。

皇家律师对着玛丽说:“玛丽女士,你必须承认,亨利国王是在世上、在基督之下的最高领导,否则你将面对叛国罪的指控。”

“你必须承认,你的父亲亨利,与你的母亲凯瑟琳的婚姻存在乱/伦,是无效的,不合法的婚姻。”

玛丽闭上眼睛。

她以为她会哭,但她的眼睛里竟然没有眼泪。

她只是抬头远远的看了一眼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正在好整以暇的等待着自己。

在场大多人都很心疼玛丽,她才十四岁,她还是女孩,她在众人的环伺之下像是被野兽逼近的猎物,她的羸弱的身躯仿佛要摇摇欲坠。

还有那因为忍住哭泣而距离颤抖的肩膀。

无不叫人悲悯。

可在场的人也都知道,国王从来不是会善罢甘休的性格,他想要做成的事是必须要做到的。

如果有违背,就会遭受到严厉的惩罚——比如,限制玛丽的钱财、禁止玛丽出席她母亲的葬礼。

她抬起那纤细的手腕,执起笔来,一字一句的书写着,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承认,亨利国王是在基督之下的最高领导。”

玛丽又深吸了一口气,睫羽剧烈的颤抖。

“我承认,我的父亲亨利,于我的母亲凯瑟琳的婚姻...无效。”

法律专员觉得玛丽的宣誓已经足够,毕竟她一天之内要面对强迫更改自己信仰和认定自己为私生女两件事,这太过残忍,他看向亨利国王,请求亨利国王的意见。

亨利没有说话,他冷眼的看着自己穿着简朴,只身着简单浓黑色裙子,头上带着山墙冠,只简单带一项链的女儿。

哪怕所有人都在担忧玛丽会不会晕倒过去,亨利依旧只关注玛丽承认的幅度不够大,不足以将她私生女的身份认定。

于是法律专员明白了亨利的意思,他哑着嗓音,说道:“对不起,玛丽女士,您需要一字不漏的阐述你是国王私生子的认定誓言。”

玛丽颤抖着,她的胃痛到痉挛,她的牙齿正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撕咬自己的唇内肌肉来保持清醒,不在众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

眼泪是要给在乎自己的人看的。

她没有哭。

她只是压抑着自己愤怒。

她紧盯着高座上的亨利八世,心里对于权力的**终于在这一刻达到实质——

她一字一句的从唇内吐出单词,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承认,他们的婚姻...存在乱/伦。”

“它是,不合法的婚姻,是不可以...被承认的婚姻。”

锥心刺骨之言。

亨利国王终于满意了。

法务人员整理完文件全部行礼离开。

他瞬间开心的笑了起来,朝着玛丽招招手,示意她走近。

“国王陛下。”

等她走近身边的时候,她行礼。

亨利国王抬手拍拍他完好的那条腿:“快来,爸爸今天很开心。”

玛丽觉得自己有些恶心。

亨利见玛丽没有欣喜若狂的接受自己的示好,脸色瞬间一变,那双褐色的眼珠无情而冷漠,仿佛那一秒的开心从未出现过。

“怎么,你对国王的做法并不满意?”

玛丽想,当然。

她又恨又怨。

但她只是轻颤着睫羽,露出欣喜而为委屈的模样,小声说道:“爸爸,我不够洁净。”

亨利向来有双重标准,一个标准对着别人,一个标准对着自己,他可以嫌弃玛丽,但玛丽不可以在他开心的时候泼冷水。

所以没有接受玛丽的推举,将人抱在腿上。

他没有对玛丽比常人轻许多的重量发表看法,他只是自顾自的表达着惊喜:“你见过爱德华了对不对?他是爸爸合法婚姻里期待的儿子,你高兴吗?。”

玛丽低着头,好叫她有足够的心绪来编那些她自己听了都要恶心的谎言。

“当然,爸爸。”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过亨利,更长的时间没有叫过他爸爸。

但亨利八世已经自称为爸爸,玛丽也必须这样亲密的回应他。

她趁着和亨利八世说话的站起身,巧妙的矮身行礼,漂亮的十字架项链就在她胸前闪耀,在暗色裙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光亮。

“爱德华出生的时候,我就在王后的身边,我很欣喜能够听到他来到世间后第一声强而有力的啼哭。”

这话表达了她对爱德华健康长大的认同,但不足以叫亨利八世高兴。

玛丽继续说道:“我更欣喜,我伟大的爸爸,这座国家英明的主人,终于有了自己合法的继承人。”

她终于抬起头,唇角上扬着但眼睛里正续着泪水,叫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在这一刻仿佛成为了漂亮的墨:“哪怕这会叫我忍不住的伤心,我也会抑制住。”

“因为我知道,陛下的快乐就是我的圆满,我时时刻刻在心里都充斥着对您的爱意。”

没有人拒绝甜言蜜语。

尤其是这种甜言蜜语是在对方任你予取予求之后说出来的甜言蜜语,这就更叫人欣喜了。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请愿成为爱德华的教母。”

玛丽已经发现,自己的爸爸,那个刚刚以强硬姿态强迫自己改变信仰的国王对自己身上天主教的配饰并未有丝毫察觉。

他对于新教教义的认知甚至低于玛丽本人。

玛丽意识到这个观点之后,非常巧妙的说出自己想要成为爱德华教母的请愿——王储的教母会在宫廷永远一席之地。

亨利非常高兴,看着在面前行礼的女儿,俯身将人拉起来:“当然,我的女儿。”

“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亨利决定正式送与自己和解的女儿三件荣耀。

第一,成为爱德华的教母。

第二......

-

托马斯·霍华德真猜不到亨利国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求玛丽去迎接他官方的私生子亚瑟·菲茨罗伊?

哪怕他并不知道玛丽在今天刚刚签署承认自己父母婚姻无效的协议,托马斯·霍华德也觉得不合适。

当然,对于臣民来说,能够受到国王的接见、并且收到国王派下的任务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可里士满公爵只比玛丽女士小了一岁,亚瑟·菲茨罗伊的存在就是国王在凯瑟琳的孕期背叛的王室丑闻。

以前两人是婚生子公主和私生子公爵,亚瑟·菲茨罗伊要对玛丽行礼。

现在要成为私生女的玛丽来迎接身为公爵的亚瑟,这原本就并不对付的两人......唉。

不适合到像是国王故意给玛丽女士难堪一样。

不合适到他们来迎接的队伍有六十多人,托马斯·霍华德都没有找到机会和玛丽开展任何话题——玛丽女士一直待在马车上,紧握着十字架项链,脸色苍白。

“船来了,里士满公爵阁下的船来了。”

-

亚瑟里士满在还没有下船的时候,就已经远远的瞧见玛丽那单薄的跟纸片一样的身形。

在人高马大的护卫队里格外显眼。

反正亚瑟·菲茨罗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也觉得她就是玛丽。

“诺福克公爵阁下,日安。”

“日安日安,好久不见,见到你健康回到伦敦,我很高兴。”

亚瑟应付任务一般和托马斯·霍华德行礼,应付的和亨利·霍华德拥抱,在这个过程中视线一直紧紧盯在一旁的玛丽身上。

他的脸冷峻到可怕,眼神比利剑还要尖锐,直勾勾的看着玛丽。

亚瑟还没有行动,只是在用眼神上上下下事无巨细的观察玛丽的时候。

玛丽已经主动对上亚瑟。

她不仅没有朝亚瑟提裙屈膝行礼,反而伸出手来,要求亚瑟对她用吻手礼。

——嚯!

这两人的仇怨,这么大啊?!

亚瑟看着在他面前伸出的手掌,十指纤长,手指细若梅骨,跟软白的磁玉一样。

他想,这样的手...用吻手礼也未尝不可。

但他垂着眼思考三秒,觉得吻手他还是接受不了。

所以,他收力的拍开玛丽伸出来的手。

他想,吻手的话太像玛丽·都铎的舔狗了。

他不是那样的人。

却又在玛丽要将手收回的时候把她的手顺势握在手里。

他含笑看着玛丽微微皱起眉头,无视周围所有人的眼光,眼前世界所关注的仿佛只有玛丽那双带着愁态的眼睛,调笑一般说道:“这位女士是谁?”

“我好像见过。”

题材太冷[可怜]玛丽太惨[可怜]于是自己做饭吃[可怜]大家点个收藏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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