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不言余怒未消,侧头骂道:“老子他妈的怎么知道,你想知道,不如自己去问他!”顿了顿,又觉这话说得太过干脆,实在不像他平日说话风格。于是干咳了两声,转头便续道:“你这浑人,怎会懂得那阴险小人的城府,只有像老子这般智谋超群之人,才能刨析一二。”
刘纯在一旁讥笑道:“原大哥智谋超群,我们都是领教过的。”
原不言瞪了他一眼,也不去看他,哼了一声,自顾言道:“照老子看来,这王彦章所谋之事甚大。不知他在营中时,可有跟什么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说过话没有。”他这话中之意明明是询问刘纯,却硬要兜个圈子旁敲侧击,自是恼恨刘纯与他抬杠。
刘纯收了笑容,正色道:“我这臭小子倒是没有跟他说过半句话,但我到大营还不到半日,就跟着十几个人去了濮阳。”
原不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转而又若无其事道:“老子神机妙算,早就猜到你这小子不在营中,只是老子少算了一步,没算到你这臭小子去了濮阳。”
这话里的窟窿越说越大,他心中隐隐也悟到一些苗头,只是如今势无可避,只得接着胡诌道:“老子虽然算到你不在营中,可老子还是出手相救,自然是因为老子义薄云天,义气干云,义胆忠肝,说过的话一定要兑现,救不到真小子,也一定要救个假小子出来。”
刘纯笑道:“那不知那假小子你救出来了没有?”原不言却不去答他,只是一味胡吹,说自己如何重信守义。
丁晋见他越说越尴尬,便想替他打个圆场,当下便道:“原大哥是重情重义的好汉子,咱们明教上上下下数万兄弟,哪个不知道。我这条命不就是您救的吗?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要您吩咐一声,我丁晋上刀山,下油锅,那是没二话的。”
原不言听得有人捧场,心中自是一阵窃喜,脸上却更是装得大义凛然,言道:“你这人虽然武功平平,倒还有点见识,不过这话也不要随便说了,免得招来别人忌恨,老子可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丁晋拱手陪笑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刘纯见他们一唱一和,便要揭过这话头,心思再跟这原不言纠缠下去,也不知何时方了,便也不再去激他。只是言道:“那王彦章将我带去濮阳,却又不知为了什么事。”
冯子与突然言道:“这濮阳似是天雄节度使罗绍威辖地,这王彦章难道是想将你送给那罗绍威吗?”
刘纯侧头皱眉道:“这我可就不明白了,天下人都以为独孤家的宝藏着落在我身上,抢夺还来不及,哪有送给旁人的道理。”
冯子与眉头紧锁,似是也在苦思,喃喃道:“这节我却也想不明白。”
只听原不言大笑道:“你们这些蠢人,自然想不明白,老子可早就猜到了!”
二人抬眼瞧了瞧他,却不作声,心想此人说话全无章法,必然又要胡搅蛮缠一番。便不去理他,各自踱步寻思。
原不言见他二人无动于衷,大是扫兴,恼道:“你们还想什么想,就算想得头发白了,你们这两个蠢人也想不出个眉目来,老子已经猜到了,你们干吗不来问老子。”
他见这二人仍是装作没听见一般,肚子里的话虫爬来爬去,早已心痒难耐,想要说出口,又觉甚没面子,只得怒冲冲地来回度步,又不时看他们二人一眼。
丁晋见他越走越快,情知他话到嘴边,甚是难熬,便走上前两步言道:“原大哥既然已经猜到了,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参详参详。”
原不言本已忍不住,见有人来问,脱口便道:“你们可知这罗绍威的底细?咱们明教教众遍及天下,可早就把他查得个底朝天了。”
冯刘二人一听,心思这原不言说话虽然狗屁不通,但明教的消息却不假,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原不言见他二人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更是大受鼓舞,难掩脸上喜色,续道:“这罗绍威的老爹罗弘信本是魏博节度使,他老爹一死,他就袭了他老爹的爵位。魏博牙兵作乱,这罗绍威自己没本事平乱,就去给朱三装孙子。这朱三本就有吞并魏博之心,见他自己送上门来,那自然再好没有,当时就派了李思安去平乱。这乱兵是平了,可这罗绍威只好一辈子给他朱三当狗。要说这朱三待他还真是不错,把自己女儿嫁给了他儿子,他两人也算是亲家。这罗绍威狐假虎威,就骄横了起来。那王彦章是跟着朱三打天下的老臣子,平时二人称兄道弟,那在朝廷里也甚是威风。这两人一碰上,那自是针尖对麦芒,各有千秋,谁也不服谁。”
冯子与道:“那依阁下之见,他二人是有仇?”
原不言道:“那自然是有仇,这帮鸟人,平时吃饱了撑了的,除了互相排挤,还能有什么事了。“
冯子与皱眉道:“这就更奇了,他二人既然有仇,那就更没有把我师弟送去的道理了。”
原不言大笑道:“你这臭道士懂什么,这就叫釜底抽薪之计。这臭小子在咱们江湖之人看来那是香馍馍,可在他们朝廷之人眼里那就是烫手山芋,谁捧在手上谁就得倒霉。你以为这朱三是吃素的吗?这批宝藏若是他能取了去,那自是天下太平。否则谁敢打这宝藏的主意,那就是有反意,这皇帝老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有人造反,谁要想抢他的龙椅,那他必定把那人全家杀得鸡犬不留。咱们明教的人,曾截到过王彦章送给罗绍威的一封信。那上头写着什么偶获刘氏遗孤,兹事体大,不敢自专。什么大人乃朝廷栋梁,深得圣上宠信,今当遣人携刘氏之子,星夜倍道送至大人处,以听大人垂训。那话说得要多肉麻,有多肉麻。就是要把这烫手山芋送到罗绍威手上。”
冯子与道:“即便如此,他又怎会知道,这罗绍威不会将我师弟,送去给朱温呢。”
原不言道:“这个么,老子神机妙算早就猜到了,这一大笔宝藏谁瞧了不眼红,就算是老子。”说着,便去瞄了刘纯一眼,刘纯不禁打了个冷战,心想此人莫非还要谋财害命不成。其实这谋财之心人皆有之,害命倒还不至于。
原不言续道:“就算是老子,也不能说全不动心。至于罗绍威这个狗腿子,原本就是个欺软怕硬,贪慕虚荣的小人,这臭小子一站到他面前,那就像是一大推数也数不清的金子,堆在他眼前,他哪里还肯把这臭小子交出去了。”
冯子与点头道:“阁下这回可真是高见,贫道倒也有些佩服。”
原不言听得有人赞扬,那就像是有人给灶里添了几把柴,他那心头灶火烧得更是旺不可言,当下便喜道:“老子说话向来是高明的紧的,你这小道长原也该佩服地五体投地才是,只是老子为人向来低调,你在心里佩服也就是了,也用不着老是挂在嘴上。”他这心里一高兴,连臭道士也都变成了小道长了。
冯子与又道:“可有一事,我还是不明。”
原不言被他捧了一捧,只觉这道士越看越顺眼,当下便喜滋滋道:“道长有啥疑惑,尽可请教老子,老子决计替你解惑。”说罢,便大笑了数声,神色极是得意。
冯子与便道:“如阁下所见,虽然这王彦章想陷害罗绍威,但这宝藏究竟非同小可,他又向来有反意,若是能将这宝藏取出,为己所用,那对其大业不是大有助益吗?“
原不言挠头道:“这个,这个...“他连说了几遍”这个“,下面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上来,只见众人翘首以盼,个个侧耳以待聆听他高见,心下更是着急,抓耳挠腮苦思了半晌,忽然叫道:”老子知道了!“
众人都是心头一凛,齐声问道:“知道什么了?“
原不言神色大是得意,悠悠度步道:“嘿嘿,老子方才有一节没想通,此刻已全然想通了。“
刘纯急问道:“想通什么了?“
原不言神情极是兴奋,大声道:“老子想通了,那就是他刘家根本就不知道宝藏的下落!“
刘纯心想:这话倒也不假,他本来就不知道有什么宝藏,只是这江湖上的人自作聪明,一口咬定藏宝图就在他刘家,这才生出这许多事来。这道理六年前他就明白了,原不言只是把实情说了出来,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心念及此,便觉有些兴味索然,眉头又垂了下去。
原不言见他如此神情,显然是不买账,当下便问道:“老子说的不对吗?你这小子还真知道有什么宝藏不成?“
刘纯低语道:“那倒也没什么不对,我若真是知道有什么宝藏,这六年来我干吗不自己去把它取了出来,也去过过皇帝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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