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的闷热被忽然吹来的阴风驱散,耳边吵闹不停的蚊子声全都消失不见,像是感应到这块地儿出现了某种特殊存在,那些蚊子顷刻间躲得远远的。
树冠里传出几下扑腾扇动的声,三两只小黑影在符南雀探头张望的目光下飞远。
符南雀收回视线,再看郑开屏,保持结印动作的人面前慢慢显现出道透明的虚影。
眉清目秀的给人感觉很舒服,瞬间符南雀忆起今天林太太谈话时说过林清扬是搞艺术工作的,符南雀心想是不是艺术家都有种让人安心舒适的高雅气质,初见便对林清扬印象很好。
这般的人,是不会对王良谨做出任何不好的事。
符南雀神游片刻,立马拉回理智走到郑开屏身侧一起面对虚影。
半透的清秀青年对自己出现在此看起来很迷茫,像是不知自己站在哪怎么回事,懵懵懂懂地原地转了一圈,而后茫然的双眸落在符南雀和郑开屏身上,木愣神色在意识逐渐回笼下变得清醒不解又警惕。
“这是?”林清扬有点恐慌,回头看到林家屋顶一角,认出那是他家,转身想要飘走。
“束。”
早有防备的郑开屏燃起道符幻化出一条捆灵索,绳索长眼似的唰一声破空而出将半空中飘飘忽忽的灵体捆住,绳索另一头拽在郑开屏手中,男人一脸尽在掌握中的得意冲符南雀挑眉。
符南雀回以白眼,做着正经事还有闲心扮鬼脸也就郑开屏一个。
郑开屏往回轻轻收力拽紧绳索,林清扬被拽回他们面前,一落地浑身哆嗦地抖成糠筛,圆溜的双眸染上惧意看坏人般瞪向他们道:“你们……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请你冷静。”符南雀抬起双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林清扬显然处于应激状态根本静不下来,闻言颤声激动道:“你们到底是谁?!捉我做什么,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符南雀和郑开屏对视一眼,见林清扬这副样子干脆废话少叙开门见山道:“我叫符南雀,这位是天师郑开屏,我们受王良谨的委托过来帮你的。”
眼前的年轻人实在太过慌张,符南雀直觉搬出王良谨这剂定心丸能让林清扬寻回些理智,有利他们之间的沟通。
果不其然,乍一听到王良谨的名字,林清扬秒停挣扎不可思议望向他们喃喃问:“怎么可能,阿谨他什么时候找的你们?”
“前天晚上。”
“不可能。”林清扬听到符南雀的话,当即否定眼露讽意:“阿谨跟你们非亲非故,要找也该找上我或找他爸妈,他找你们干什么?别以为阿谨不在,你们就能利用这事装神弄鬼骗我。”
“哥们,我们是不是有真本事你看你自己现在的模样不就知道了。”郑开屏从束缚住魂起就翘手靠在一边看符南雀进行对话,实力演绎他就是个出力气活的,唯独听到林清扬居然质疑他的实力忍不住呛声:“你能灵魂出窍,多亏我,没本事谁大半夜不睡觉招你出来会面。”
林清扬似被郑开屏的话点醒,方才被他们一通话带偏,差点忘了自己身体呈半透明状,这会儿再看看自己还是不敢置信抬眸惊恐看向他们。
半晌,嘴微张失声惊叫:“我死了?!”
“别怕,只是小小的入梦招引术,真实的你还安好的躺在床上睡觉。”
眼看林清扬又要陷入应激状态,符南雀赶忙安抚对方,边不赞同地瞪郑开屏一眼,对他这样类似强行惊醒梦游的野蛮直白做法表示强烈谴责。
郑开屏摸下鼻子默默不语,盯着对别人温声软语对自己亮爪子的小野猫暗自磨牙,有没有搞错,他才是搭档!
经过符南雀将他们的来意和王良谨的委托说明,终于让林清扬相信了他们不是坏人。
“所以,真的是阿谨叫你们来的?”林清扬嘴里问着,淡漠的眼里却渐渐绽放出异常光亮,已然是对他们的话信任不已,激动欣喜说:“他在那里?快让他出来见见我。”
林清扬激动地想要靠近符南雀,被牵拉绳索的郑开屏拽住,让对方保持在能靠近却不能触碰到符南雀的距离。
“他没办法出来见你。”符南雀说。
林清扬不解,为什么王良谨让他们来找他,自己却不出来。
还是郑开屏受不了他们在这磨磨唧唧,在符南雀开口前自己说道:“他现在浑身是伤神志不清躺在西区医院里,跟个植物人没区别,就指着你说说你们当初都干了什么混蛋事给自己惹火上身。”
“郑开屏!”符南雀低声斥道。
“我学不来你们西区那套关怀礼仪,反正我啥态度他醒来后都不会记得我们今晚的事。”郑开屏扬手示意符南雀别管:“天就快亮了,要不是他熬夜浪费时间,咱们也不至于在这喂一晚蚊子同他废话。”
林清扬被郑开屏说得抬不起头,额前柔顺的碎发遮住半张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从单薄落寞的身影也能看出对方此刻情绪十分低落。
符南雀快要被郑开屏气倒,特安所这群直球就是不懂灵体的柔弱,看看给魂整郁郁了吧!
郑开屏对此一耸肩。
就在符南雀思索该如何安慰林清扬时,就听眼前的青年声色低哑似哽咽说:“我熬夜是因为我想见他。”
嗯?见谁?
符南雀和郑开屏对视一眼,听不明白林清扬这没头没尾的话,却又心下模糊觉得他这话里的含义恐不是在做什么奇怪的事。
二人困惑间,就听林清扬自己坦然道:“我想见阿谨,前两日跑去外地从高人那请的招魂神器,高人说只要过了十二点诚心做法就能见到阿谨,我试了好多次都失败了。”
他们在外头也失败好几回。郑开屏一脸麻木,就为这他在符南雀这的形象差点变成半吊子能力。
符南雀只一眼便知郑开屏心里想的啥,暗笑一声,在林清扬着急表达想要随他们去看王良谨的愿望之际,问出他们此行的目的——
“他的情况确实见不了你,我们现在怀疑他事有蹊跷,想要问你王良谨出事前可遇到过什么奇怪事件。”
郑开屏在旁补充:“我们已经从王家那了解过,王良谨出事前有过中邪迹象,你要真当他是你好兄弟就别藏着掖着,知道啥就说出来。”
林清扬垂眸思忖片刻,忽然啊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额,我们玩过招魂算不算?”
如果说有什么能与王良谨后来接连不断发生的怪事联想到一起,唯有上个月发生在朋友聚会上的那次游戏,那场当时不在意,过后每每细想总觉哪里怪异不适的游戏。
若不是这回符南雀他们过来问及,林清扬也不会把这场寻求刺激的游戏从记忆堆里搜出来。
“阿谨当时为新文的灵异片段找灵感,正好有人提起想玩练胆的游戏,他就提议试试玩碟仙看是否能召唤出来,结果……”林清扬说不下去。
“结果你们确实做到了。”符南雀补全他没有说的话。
林清扬咬唇,他也不确定,只知道在念完那串长长的召唤词后一股阴寒刺骨的凉意从碟子通过指头直通到心底,冷得他很不安,眼睁睁看着那碟子在他没有出力的情况下自己缓缓在纸上移动。
他没出力,那出力的一定是其他几人,虽然大家都兴奋又新奇的说他们没动手,但林清扬就是如此安慰自己。
符南雀和郑开屏对视一眼,看来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害王良谨的是他们招出来的不知名的东西。
符南雀问:“你们在哪招的魂?”
“四季会所……”
林清扬刚吐露出地址像是触到神秘的底线,周围骤然刮起道罡风吹得枯枝乱叶纷飞眯人眼,符南雀顶不住这风力被刮得踉跄两步,面前撞上宽厚肉墙。
符南雀吹得睁不开眼感觉到腰上被人揽住,手里塞进来条绳子应该是捆着林清扬的。
“拿好。”
听到郑开屏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嘱咐,对方好闻的古龙水随风吹入鼻尖,符南雀胡乱点点头,听他又是一阵动作念咒声,估摸是有东西来干扰他们了。
符南雀埋首在郑开屏怀里所以没能看到,但郑开屏看得十分清楚,无端掀起的大风裹挟浓厚的黑气想要将林清扬掳走,符篆凝成的绳索紧紧拉扯住他不放,林清扬像放风筝样儿悬到半空哇哇直叫。
没能抢走目标,不罢休的黑气渐渐汇聚卷成一团凝结出人的形状。
郑开屏行走阴阳多年,一下便分辨出那黑影浓腥的气息与白日在林家遇见的相同。
凝出人形的黑影用尽蛮力朝抱作一团的郑开屏二人俯冲下来。它还记得那个会冒红光的人有灼伤毁灭它的能力,于是黑影注意打在明显无法腾出手的郑开屏身上。
“火德神君斩妖邪,火力朱燃除秽物,神兵火急如律令。”
风中仿佛夹杂着细微的鬼哭狼嚎,高大的男人站在风眼面对袭来的恶意临危不乱,游刃有余地单手取出道符手腕轻转口中念念有词。
言出法随,指尖符箓无火**从纤长的两指中翩然而出,与势不可挡的黑影迎面对上。
轰——
巨大的火舌轰然炸开将黑影整个吞噬。
符南雀只来得及听到声凄厉到刺耳的尖叫,抬头时已是尘埃落定,风停树止看不出燃火的痕迹。
“那是什么?”符南雀问。
“低级的邪物驱动罢了,有意思。”郑开屏嘴边噙笑,眼里一片冷意:“看来这背后的脏东西不仅惦记王良谨的命,还在时刻盯着林清扬。”
难怪王良谨会如此紧**清扬,符南雀抿紧唇。
无边的黑帘褪去,天边泛起鱼肚白,从林清扬那得到地址后郑开屏忙不迭地赶在天亮前把魂给送回去。忙活一夜终于得到新线索,符南雀和郑开屏商量找个时间上四季会所一趟。
但是还没等他们商量好合适的时机,郑开屏先被特安所的外派任务给派去了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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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南雀踩着夕阳的余晖走进西区大楼困得直打哈欠,哪怕睡了一天仍觉得精神不足,若不是今晚又到他值夜,简直恨不得一觉睡到第二天太阳落山不可。
路过护士站,小护士提醒符南雀有人在他的诊室等他时,符南雀还困惑不已这才刚入夜谁会着急来挂他的号。
结果推门一眼看到,屋里背对他坐在办公桌前纤细眼熟的背影,符南雀眉头一跳。
任符南雀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会出现在他的诊室里的竟然是林清扬,灵体归位完完整整的林清扬。
符南雀懵,郑开屏不是说他招出林清扬的魂,过后对方对他们的事不会有任何印象么,这人怎么会找上门来?
对方似有所觉,转过身朝符南雀温和一笑,嘴里的话却让人心惊肉跳:“我记得你,果然昨晚不是做梦,又见面了符医生。”
符南雀表情空茫皲裂。
靠!就说那是个半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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