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高三学生,新的一年不止代表着辞旧迎新,更多的是意味着他们离最终考试的时间更近了一步。
江晏坐在教室里,听着讲台上周莉念叨着:
“放假回来了,你们该收收心了啊。”
“新年,代表什么?你们没多少时间复习了哈。”
“看看你们自己的成绩,算算用这一百多天,能提多少分。”
……
江晏瞄了眼宁时,宁时嘴巴紧紧闭着,让本来就明显的下颌线更加锋利了。
他感觉宁时在周莉的声音里快焦虑地碎掉了。
那天他们跨年回来,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随之而来的是各种练习册与卷子。
宁时已经很久没有在十二点半以前睡过了。
江晏就只好陪着他。
对此,江晏对啾啾表达了忧虑:“我真害怕我们俩不长个了。”
啾啾打量了他一眼:“人家宁时的个子足够了……至于你,嗯,反正这个身体也不是原装,就不要在意这么多了。”
要不是啾啾是个虚影,那天餐桌上可能多一道红烧小鸟。
言归正传,江晏能感受到,在这个学习强度下,宁时的成绩确实是在渐渐向上涨,但宁时依然很焦虑。
最主要的表现就是:宁时失眠了。
那是在某节课的课堂上,在宁时的哈欠声中,江晏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宁时睡着的呼吸声了。
这说明最近每个晚上,宁时都晚于他入睡。
江晏按了按额角。
失眠这个事,看起来不疼不痒的,但太折腾人了。
在宁时又一个哈欠过后,江晏用笔戳了他一下:“你昨天没睡好?”
宁时抬手抹了一下眼角:“嗯,有点睡不着。”
江晏小声:“那你几点睡着的啊。”
宁时:“……不记得了。”
江晏一看他那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对啾啾说:“得了,当我看不出来啊。”
“他肯定是没睡几个小时,不敢给我说真话。”
“呵呵,我还不了解自己啊,放学就给他买药去。”
晚上,药店门口。
江晏和宁时对着一盒药算钱。
宁时:“算了,万一今天睡得着呢。”
江晏:“……咱还不至于到吃不起药的程度。”
宁时把他拉出店里:“你自己算算,每天吃两支,一天差不多五六块钱,够我摊个煎饼的。”
江晏对宁时翻了个白眼。
宁时举起双手:“好好好,那今天我们先回去。”
“你再观察我几天,不行的话我就去吃药。”
江晏想了想:“好吧。”
几个小时后。
江晏和宁时并排平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肚子上。
江晏默默数着数。
在他数了不知道第几个一百之后,他感觉自己今天也被宁时传染得睡不着了。
江晏知道,宁时也没有睡着。
他们的呼吸声都没有变化。
最后还是江晏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头顶吊灯的轮廓,轻轻咳了一声:“呃,你睡了吗?”
宁时的声音很快响起,清亮且没有睡意:“没有。”
宁时停了下,又道:“你也没睡着。”
江晏:“嗯。”
空气沉默了几秒,江晏忍不了了,他扭过身,面对着宁时:“为什么我也睡不着了。”
宁时的轮廓在黑暗中动了一下,应该也是把脸扭过来了:“那你就是被我传染了。”
江晏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行明天我们还是去买药吧。”
宁时无语:“你先别想了嘛。”
江晏:“不行,你让我开始焦虑了。”
宁时的声音上扬了一下,是个疑惑的语气:“哈?”
江晏试图解释:“你看啊,你这样让我很担心你的身体与学习状态的。”
宁时的语气变得有点奇怪:“担心?”
江晏:……
说错话了。
一定是最近他太累了脑子不清醒,居然在知道宁时的心思的情况下,还说了这么不合适的话!
江晏还在沉默,试图造就自己睡着的假象。
但显然宁时不认为他会秒睡,他语气更轻快了:“你还这么惦记我啊。”
江晏:“……闭嘴吧,肉麻。”
宁时确实依言乖乖闭了嘴。
但过了几秒,江晏感到身边的床垫轻微地陷下去了。
江晏睁开眼。
借着窗帘缝中依稀的天光,他能看到宁时的轮廓在动啊动,挪啊挪。
连带着他附近的床垫都凹下去了些。
江晏眯起眼睛,发现宁时的移动方向是……自己?
于是他干咳了一声:“你在干嘛呢。”
这是一个陈述句,没有疑问。
江晏看得很清楚,宁时就是在往自己的位置靠近,他只是提醒一下宁时。
黑暗中,宁时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啊,还是睡不着呢。”
江晏:“……所以?”
宁时接话接得毫不犹豫:“所以试试在你旁边能不能睡着。”
江晏:!
果然宁时就是在图谋不轨,他就纯纯的多问这一嘴。
江晏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气恼:“我是什么安眠药吗?”
宁时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嗯,也许呢。”
窗外,月光在床上撒下一条银色的光带。
江晏看宁时是背光,但宁时看江晏是顺着光的。
宁时借着月色,瞧了下江晏的表情,很快补充道:“哎呀,也可能是最近冷得睡不好。”
江晏并不接茬:“老房子了,密封不严实。”
宁时猛点头,并以期待的眼神看向江晏。
江晏:……
他懒得和宁时拉扯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两个人挨着睡暖和?”
宁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可惜江晏在黑暗中看得不清晰:“是的,这样睡得好。”
江晏放弃抵抗了。
这孩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一言不发,默许了宁时的靠近。
宁时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想明白了,喜出望外。
他不复刚才小心翼翼靠近的模样,甚至还把半米多的大枕头往前搬了搬。
最后在离江晏很近的地方躺下。
这是一个两人不动就碰不到,稍微调整一下睡姿就挨在一起的距离。
江晏只感觉确实像宁时说的一样,自己身边暖和起来了,好像宁时带过来一把火一样。
也能听见他更清晰的呼吸声了。
江晏再次闭上眼,准备睡觉。
身旁宁时的存在感太强了,江晏一直入睡失败。
更让他无奈的是,由于太久保持一个姿势躺着,他已经有点累了。
江晏想着,好想动一动腿。
可是宁时离他太近了,江晏不想惊动宁时。
就在江晏纠结如何换个姿势时,宁时动了。
江晏只感觉身上一沉,宁时把腿翘在了他身上。
江晏看着呼吸变得深而平稳的宁时:……好气呦。
他一把踹下去宁时的腿,大大方方地换了个睡姿,终于舒服了。
江晏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第二天,江晏在掐掉闹铃时,总觉得身下的触感不太一样。
十秒钟过后,江晏慢慢清醒过来。
一低头,哦,自己把腿架在了宁时腿上。
……真够平等的。
江晏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来,试图删去这段记忆。
没过两分钟,宁时也醒了。
他对江晏:“早啊。”
江晏:“早。”
宁时皱眉:“我怎么感觉睡了觉还这么累啊。”
江晏:“……嗯,说明你太累了。”
语毕,匆忙洗漱去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宁时。
或许是这次睡觉开了个头,从此以后,晚上宁时总是慢慢挪到江晏身边。
江晏从一开始的感觉全身都不对劲,渐渐转变为感觉这样睡也挺暖和的。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对此,啾啾这样评价。
出于某种无法用语言解释的原因,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宁时的睡眠质量真的有所好转。
江晏没少给啾啾吐槽:“这就奇怪了哈。”
“他居然真的能睡好。”
啾啾想了想:“我有两个解释,你想听哪个?”
江晏:“都听呗。”
啾啾:“那我先说第一个。宁时不是你的分魂嘛,你们离得越近,越应该有稳固神魂的效果,所以他睡得好了。”
江晏点头:“有道理,所以另一种解释呢?”
啾啾迟疑着:“呃……其实你不用知道的。”
江晏虚虚拍了把它的脑袋:“不说就不要吊我胃口,快讲。”
“好吧那就是宁时对你心思不纯在他心里你们算同床共枕了有了可喜可贺的发展。”
啾啾不喘气地说完了这句话,补充:“所以他快乐了,他能愉快地入睡了。”
江晏:……
啾啾还在补刀:“说真的,你知道他喜欢你,为什么不避开这些行为呢。”
江晏木然道:“一开始确实是躲了……但看着他那副样子又不太忍心了。”
“换个角度想,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本来就应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如果我都不爱他,那还能指望谁来爱他呢。”
“这个世界的分魂好像产生了什么变异一样,现在他对我的感情更像是巧合,也许下个世界就变了”
江晏摆了摆手,准备结束这个话题:“就这样吧。”
啾啾:“行吧。”
江晏:“嗯嗯。”
这关于宇宙,自我和爱的话题暂时中止了。
江晏看着宁时的背影,叹了口气——他想回原世界了。
显然,江晏离回原世界的时间还有很久,但他身边的宁时,又要再次回家了。
——是宁时收到了宁陟岳的一通电话。
宁陟岳告诉他,宁家已经为宁时办了转学手续。
要转到和宁瑜就读的同一所学校了。
此时,宁时必须要回家,听从父母的安排,收拾行李,准备前往私立中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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