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灵龙

蓝光散去,傅灵筠仍旧站在巨大的榕树旁,和无尽的彼岸花海之中。

她抬眼看向一旁正张望着自己身后的乔竹,心中有些好笑。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她一醒来就看到陪在旁边的“乔竹”了,虽然前后是两个不一样的“乔竹”。

思及此,傅灵筠忽然一愣。

纪叶停为什么要用乔竹的名字?他们之前就认识吗?可这一路的反应看起来,两人并不像认识的样子……

将思绪移回到更早之前,她才想起来,其实纪叶停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自己叫乔竹。

说自己叫乔竹的,是更早之前的梦境中,那个将她推入虚无的人。

如果梦境是在根据那时幻境的状态进行暗示的话,是不是意味着,眼前这个乔竹,其实自幻境开始就已经出现在她身边了呢?

可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乔竹等了半天也未等到第二个人出现,正准备问傅灵筠还要不要等纪叶停,一扭头便撞入了傅灵筠探究的眼神中。

“灵筠?怎么了?”乔竹问。

傅灵筠笑笑:“无事,我发呆呢,走吧。”

“不等纪叶停了吗?”

“不知道他又去那里了,本来说有话要说,转个眼又不见了。不过他既是妖,来去应当也不用遵守我们需要遵守的规则,有心要找到我们的话,应该很容易。”

乔竹闻言后却立马有了猜测,再看到傅灵筠头上消失的金簪,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她追上已走出好几步的傅灵筠问道:“灵筠,你的发簪呢?”

傅灵筠摸了摸自己有些松散的发髻,索性将头饰全拆下:“不知道掉到哪里了……”

可拆到一半,手却忽然顿住。

“梁善接替了宗主的位置,将上下打理得很好,也没人再提那秘法的事了。”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么一句话,似乎是纪叶停的声音。

这是纪叶停跟她说过的话?是什么时候说的?

梁善……

傅灵筠一边走一边用刚才从头上拆下的绸缎,将头发简单扎了个高马尾,突然问:“乔竹,各个业司的判官室可以查到整个魂司的死魂吗?”

乔竹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猜到她是想起了什么:“可以,不然方才章……章判官就查不到你的名字了。只是,不归本业司管辖的死魂,记载就没有那么详细。”

傅灵筠扫了乔竹一眼。

其实她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随口一问,顺带试探一下乔竹,没想到她竟真的知道得这么详细,而且毫无防备的托盘脱出。

乔竹没有忽略掉傅灵筠的眼神,瞬间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但是……

但是就算刚才意识到了她的试探,自己就会果断装傻,全然不帮她吗?

不会的。

傅灵筠笑笑,换了个话题:“那咱们得先采些彼岸花了吧?”

乔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在其他业司,这是必不可少的步骤,但贪业司不太一样。”她看向傅灵筠,“如果你想的话,还有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走近判官室的方法。”

傅灵筠也看向乔竹,她察觉到了乔竹正在逐渐脱下一层层的伪装,心里其实有些欣慰:“姐姐你说。”

乔竹示意她看向远处那与色业司在同一位置,风格却全然不同的塔楼。

如果说色业司外面看上去是比较淡雅的传统古典韵味,贪业司光从外面看,都能猜得到里面的风格一定极致奢靡。

这就是“贪业”所代表的含义吗?

色业司的人需要摒弃掉对外形和色|欲的执念后方可离开,金钱和权力作为“贪”最直接的表现,会怎样勾引贪业之人留下呢?

傅灵筠灵光一闪:“里面是赌场?”

乔竹惊讶于她的反应速度:“是,且一切皆可赌,包括见判官的资格。”

傅灵筠闻言却面色沉重了些,将见判官的资格都作为彩头?

如果她来管理魂狱,一定不会这么做,因为会破坏秩序的原则。

若连与身为秩序代表的判官相关的事物都能用来做“彩头”,管理者还有何威严可言。

既如此,又还有什么不能用来做奖励的?

出狱的机会,甚至……替代判官的资格?

可她也并不觉得判官或司命会想不到这一点,所以制定这个规则的人会是谁呢?

傅灵筠直觉,就算采集了彼岸花,恐怕在贪业司也是见不到判官的。

乔竹见她走神,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你到色业司时,也是用这个方法获得的贪业司通行?”傅灵筠问。

乔竹点头:“因为里面玩法很多,可以选择自己擅长的。而且这里的大部分人其实并不会对‘见判官’这个彩头多么的有兴趣,多试几次总能过的。”

傅灵筠闻言,低下头打量起了脚边的彼岸花。

采集彼岸花为什么让魂狱的死魂们如此恐惧呢?

她蹲下来,与齐小腿的彼岸花持平,缓缓伸手抚向那鲜红欲滴的纤细花瓣,并未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看出了她想干什么,乔竹连忙阻止:“我知道你好奇,但是……最好不要尝试。”

“采集彼岸花到底会如何?”

乔竹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各不相同。有的会回到生前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反复经历,有的会面对自己最害怕的事无法逃脱;还有的比较简单粗暴,身体会如万蚁啃食一般疼痛难忍。”

说到此,乔竹顿了顿,“也有可能,是多种情况同时出现,有的死魂甚至因此失了心智……”

忽略后面两种可能,前面两种听起来,倒像是在根据死魂生前的回忆刻意制造幻境……

如果真的出现失了心智的情况,不也是一种忘记执念的形式吗?

如果她没猜错,那些失了心智的死魂其实很有可能已经离开魂狱,前往真正的魂司了,但判官并不会告诉他们。

在魂狱这样的地方,以幻境反复惩罚那些自认为无辜而想要跟判官伸冤的人,听起来像是希望他们在此过程中能反复确认自己是否是真的无辜。

挺有意思的设计。

等获得了贪业司的通行许可,可以试试彼岸花会不会对她的记忆恢复有作用。

思索完这些,傅灵筠忽然一惊,有些惊讶于自己竟能由这么些消息就如此顺畅地推断出魂狱的规则。

见傅灵筠仍旧蹲在彼岸花丛之中,乔竹以为她仍是想通过采集彼岸花的方式见判官,突然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到这里时,就被赌场的规则迷花了眼……

乔竹瞳孔微缩:“其实我一到这里,哪怕是第一次到,不知道里面是赌场的时候,我都莫名很想进去看一看。而进了赌场之后,更是几乎压制不住想来一把的心……”

蹲在地上的傅灵筠仰头看她,眼睛亮亮的:“其实我也是,但目前尚且还可以控制。”她站起身,从容地将自己的猜测说出,“走吧,采彼岸花在这里肯定是见不到判官的。”

乔竹虽不知傅灵筠是怎么推出这个结论的,也不确定是否正确,但能根据自己三言两语推测到这里,心中仍觉得敬佩。

而且……现在的傅灵筠即便仍旧没有恢复记忆,她也越来越觉得她的形象开始与章贺叙述中的那位大渡灵师逐渐重合。

看来厉害的人并不会因为记忆的丧失,而失去她天生就拥有的思考方式和已经刻入灵魂的习惯。

……

另一边,纪叶停的灵识再次回到了令州苍林,一睁眼便看到正焦头烂额蹲在一旁的少司命。

少司命见他灵识归来,立马匆匆起身,但因为蹲得太久腿麻,一下子站不稳,就向前跌去。

纪叶停见他冲自己扑过来,赶紧微微移动了一下硕大的脑袋,让少司命“如愿以偿”地和大地亲密接触了。

少司命:“……”不想说话了。

于是少司命肩上的小青鸟悠悠飞到了纪叶停头上站定,开始对着他啾啾啾起来。

巨大的虺纵容而认真听着那可爱的小青鸟在自己头上啾啾啾的说明着情况,这是为数不多敢靠近他的生灵之一。

“龙骨?!”因为震惊,纪叶停一时没控制好音量,将山顶的鸟雀纷纷惊走。

少司命生无可恋地爬起来:“想来当年灵龙执意亲自入凡,就是为了这件事了。”他将错就错地趴在地上,恨恨地斜睨了纪叶停一眼,“也因为龙骨的存在,你才会被困在这里多年。人家灵龙大人是入世来找自己的尾骨的,你还真以为人家年年来此是因为你啊。”

纪叶停不想与他讨论后面这个问题:“那龙骨怎么会跑到东州去的?”

少司命忿忿:“那就得问灵龙入凡后的那些师门好兄弟了啊!还害得我师父去东州那旮旯陪东君受苦。”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尘土,“你再不回来我就得想办法叫人去魂狱抓你了。”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少司命总算脸色好看了些,正色起来:“别的倒暂时不用,咱们几个都知道你苦恋多年,肯定舍不得她,而且现在的确需要你看着,确保她魂魄稳定。”

他扔给纪叶停一块木制的令牌,“别的都随你,只一点,我也是为了提醒这个才一直等你回来,先别把灵龙这个身份告诉她。”

令牌落在虺的额头上便消失了。

纪叶停想起自己方才阴差阳错地没将这件事说出口,竟是碰巧做对了:“好,但是为什么?”

少司命伸手将纪叶停头上的青鸟捉回来揣进袖袍里:“龙骨的状况不稳定,师父那边不确定她现在人魂的状态会不会与龙骨相互影响,不论哪边受到反噬她都不好受。”

说完,他便只留下一个青色的背影,匆匆往东边赶去。

待他身影彻底消失,纪叶停预备休憩一会儿,养好灵识便再去魂狱找傅灵筠。

然而尚未阖眼,远处再次悠悠传来一句:“悠着点儿,你的小命可不是无限的。”

纪叶停不言。

少司命:悠着点儿,你的小命可不是无限的

纪:不听

少司命:你还真以为人家年年来此是因为你啊

纪: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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