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更加接近，白少锋将拉链拉到喉结的位置，恰好也是一群人聚集过来的时候。

“你们回来了！”

“没受伤吧？谢队？小白？”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白少锋越过谢淼的肩膀朝外看，以曲教授为首的一行人都过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紧张与仓惶的神色，有些衣服都变得凌乱，应该是之前巨型海星攻击时为了维护潜艇，被东颠西晃折腾的。

不过他们能不顾自己，在第一时间跑过来看白少锋二人，还是很让人感动的。

毕竟他们可是把研究放在首位，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的一群人。

白少锋笑着朝他们打招呼：“嗯嗯，都好着呢，我和谢队都没受伤，谢谢大家的关心。”

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全身上下的重量都倚在了谢淼的身上，脸也苍白到仿佛透明，脖颈青色的经络泛着病弱的蓝。

一向脾气古怪的曲教授破天荒地对他展露出了关怀的神色：“真没什么事？你这样子，仿佛风吹一下就要倒了，这小身板顶得住吗？”

“顶得住，顶得住，绝对顶得住。”白少锋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看上去显得诚恳。

同时还不忘用力捏了捏谢淼支撑他的两条胳膊，让他也表个态。

谢淼嗓音听不出喜怒：“……顶得住，只是会虚弱一段时间而已。”

曲教授身边的贾博士就笑了笑：“那就好，我们刚才谈起海底的那个怪物，都很担心你们的安危。”

邴博士则是叹了口气：“就是太凶了，不能抓起来研究。”

白少锋：“……”

他又朝着谢淼眨了眨眼，意思在清澈的黑眸中写得分明——看到没，这帮科学家绝对是对巨大海星更感兴趣，你好不容易带回来的那条触腕，可惜了。

谢淼也冲他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微扇了下，将眼底的那一抹流光掩藏起来，他上下扫了眼白少锋此时身上穿的衣服，露出满意的笑容。

——可惜也没用，已经做成衣服了，无法还原。

白少锋体力透支，精神也有些萎靡，和科研人员说了几句就显露出疲态。谢淼见状，立即以白少锋需要休息为由，把其他关心的人都挡在了后舱室外。

后舱室有部分区域损毁，线路断了好几道，只有一盏应急灯坚-挺到了最后。应急灯的光线不算明亮，光线照在人的脸上，如同给人脸上了一层柔光滤镜。

白少锋靠在谢淼身上，昏昏沉沉的，身体感知也变得迟钝，但他还不想睡，他的精神上还是处于亢奋状态的。

他和谢淼做起了刚才那一战的复盘：“学弟，人体灵能化的感觉怎么样，我依附在你身上的时候，有没有不适应的感觉？”

谢淼控制着摇头的幅度：“没有。”

他并不觉得不适，反而感到亲切。

那让他有一种与白少锋合为一体的感觉，他巴不得白少锋将他裹得再近一点，哪怕是掠夺他的呼吸，他也甘之如饴。

“但是，其实我还挺怕的……”白少锋有些尴尬，他侧头望了眼学弟线条刚毅的侧脸，暗暗叹了口气，“很冒险，假如我的灵能储备不够，而你又需要大量灵能战斗时，就只能消耗我的躯体了……”

要是谢淼没有那么强大，要是白少锋控制不住自己的灵能输出，说不定变回人体的时候他就要缺胳膊少腿了。

转念又想，这里是梦场，梦场对灵能和异能都是有加持的，当时他那么自信，也是因为在梦场里更有底气。

只是战后复盘，还是会让白少锋感到后怕。

白少锋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谢淼的侧脸，想到这里，他突然感觉到哪里怪怪的，不由出声询问：“学弟……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怕？要是放在以前，你肯定要怪我太冒险。”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谢淼扭头，视线精准地对上了白少锋的双眼。

异能者的眼眸都有异样，轻则让人大脑短路，重则迷惑、动摇、催眠与之对视的人。然而白少锋却总是能大胆放心地与谢淼对视，因为他知道谢淼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白少锋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谢淼又说：“我会在你力竭之前就结束战斗，绝不会让你损失一根头发的。”

事实是，谢淼已经过了那个害怕无比的阶段，想着既然白少锋决定要这么做，那他就全力去配合，就算是让自己缺胳膊少腿，也要解决那只怪物。

他舍不得去责怪白少锋。

白少锋怔怔地看着他，嗫嚅道：“……你没必要这么配合我的，应该是我来配合你，我和你组队，就是为了给你当辅助的。”

“你已经是个很好的辅助了，全世界最好的辅助，没有之一。”谢淼低低地笑了一声，温柔地看着他。

如果白少锋知道在剥离了他的存在之后，谢淼的精神评定只有33分，远远不到及格线的50分，就不会妄自菲薄了。

白少锋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浅淡的红，他小声地说：“你对我的滤镜也太厚了吧！”

要不是和谢淼搭档，他还只是个普通的办公室文员呢！

谢淼看出他在想什么，只是轻轻摇头，并不认同。

他岔开话题，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学会人体灵能化的，从哪里学来的？”

“是跟一位前辈讨论灵能的时候突发奇想得到的灵感，那位前辈说，灵能是人体本身就有的东西，藏于人体的血肉、经络、骨骼之中，我们修炼灵能，其实是在修炼自己的身体。”白少锋认真回忆道。

这个观念和主流的对灵能的理解有一定的偏差，一般人也认为灵能是储藏在人体之内的，但有的说是储存在丹田，有的说是存在血液里，并没有人觉得灵能是存在于每一个细胞内。

只有那位前辈是这么认为的。

很多人都无法理解他这个观点，可白少锋却能，因为少年时期的一些变故，白少锋的身体始终保持在18岁左右，不光是脸显年轻，身体机能也跟刚成年一样，所以他是相信锻炼灵能就跟锻炼人体一个道理的。

“既然灵能就跟我的身体是一样的，那么我的身体进化方向也可以朝着灵能发展啊，”白少锋说，“灵能可以被捏成结界，可以被搓成锁链，那人体自然也能改造成各种形状。”

各种形状……

谢淼眉头微挑，脑子里闪过某些不可名状的画面，然后赶紧将其删掉。

白少锋坦言：“但我之前都是纸上谈兵啦，理论上知道不会有问题，实际操作的时候我也是很紧张的。”

或许他还真是一个天才，第一次尝试就能得到这么好的效果。

就是开一次大消耗的灵能太多了，还要虚弱好半天，远远超出了白少锋的预算，不划算。

虽然效果好，但这招果然还是压箱底比较好，否则要是灵能消耗完战斗还没有结束，他不但帮不上谢淼的忙，还会因为手软脚软给学弟拖后腿。

也许前辈有办法帮他改进这一招，可前辈已经失踪很久了……还是在梦场失踪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碰上刺月组的那帮疯子……

白少锋迷迷糊糊地想着，精神终于再也撑不住，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谢淼小心拢着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将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地渡给他。

*

潜艇顺利返航。

金沙站的观测站点研究结束，曲教授的研究团队整理了半天资料后，要搭上列车前往下一个站点了。

留守的德芙、张洹、张济世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他们没能揪出剩余几个刺月组的人。

“对方很谨慎狡猾，他们在金沙站损失的人员太多，所以现在行动都偏于保守了，宁可在暗处观察我们。”德芙脸色凝重地说。

白少锋还有点蔫蔫的，抓着谢淼的风衣一角走路，以防自己犯困摔跤，或者撞到电线杆上。

即便是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他也是绝对信任谢淼的。

谢淼走了两步就停下来，让白少锋轻轻地撞在自己的后背上，不动声色地给白少锋制造歇脚的机会，表面上仍严肃着脸和德芙讨论：

“对方队伍里有一个或者多个擅于隐藏的人，这段时间要多留意身边那些不起眼的、容易被人忽略的陌生人。”

德芙一听，立刻明白过来：“好的，我会注意。”

其余几人也是郑重点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们并不会因为平安度过了一个站点而放松警惕，越到后面，还有越大的危险，刺月组就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刀。

众人随着广播的声音又回到了列车上，但这次不同的是，研究团队的车厢号绝对是暴露了，这点也是没办法，如今是敌人藏在暗处，肯定在附近观察他们，就算想要和别人换车厢也没用。

对方应该是折损了将近一半的人，现在人手不足，不会轻举妄动。

白少锋拿着海底列车的宣传册研究：“下一站是哪个站？”

海底轨道途径车站有好几个，但未必所有车站都停靠。

“观月站。”

正在闭目养神的右倪开口道，语气发沉，眉心紧皱，想到了重启之前的几幕血腥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