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一蔓终于辨认出了项链铭牌上的盲文。

她表情迟疑看向温不朽，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再唱一首吧，温先生。”

温不朽的眸底蓦地涌出一丝失神，他无力地瘫靠在姜渔的怀中。他感到这句话是从自己心底里念出来的，于是觉得已经应该想起来什么，但什么也没有，只有无穷的失落将他吞没了。

“不能再耽误了。”姜渔架起温不朽，向后台移步，向众人说道：“先离开这里。”

三名乐队成员护在姜渔与温不朽身后，退向后台，当来到后台，顿时感到安全不少，许氏安保的人数量众多，面色肃杀，完全控制住了演唱会工作人员。

贺少云被经纪人保护着，他看到几人出来，愤怒地在许氏安保人员组成的人墙后挥动拳头：“别跑！给我站那！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等着被捕吧！”

姜渔瞄了贺少云一眼：“你这时候倒是挺搞笑的。”

“……哦，是吗？”贺少云呆愣几秒，拳头松开了，“我果然很有幽默天分吗？我是不是应该去参加些脱口秀节目？”

被问话的经纪人赶紧赔笑：“贺哥光是往那里一站就很好笑了。”

“是吗？哈哈哈哈……怎么感觉是在骂我？”

姜渔没有理会粗线条的贺大明星，她环顾四周，心底冒出一丝不妙：“小谢呢？”

几人这才发现本该坐在后台的小谢不见了。

温不朽从失落中回神，他连忙掏出手机，屏幕刚刚亮起，就蹦出无数条通知，都是祺哥打来的未接来电，最后亮起的一条短信。

他点开短信，上面显示：“蜀江A7码头，想救小相好就过来，不许报警。”

文字上，则是一段视频。

温不朽慌张地点开视频，看到谢雨晴被麻绳吊在江面上，摇摇晃晃。手机镜头，拉近放大，在江风中，收录进了谢雨晴的茫然低语。

“再唱一首吧，温先生。”

温不朽如遭雷击。

不该是这样的。他想。

她在喊谁？我吗？

又为什么，要让我再唱一首？

她明明很讨厌我唱歌的才对。

温不朽呆呆地摸向已经空空如也的颈间。

项链上的话，她又怎么会说出？

姜渔在旁边也看到视频中的内容，她忽然笑了。

“原来是这样。”

姜渔双手扶正温不朽，盯着温不朽，说：“我记得你的梦想，是哪怕只有一个歌迷也好。对么？”

“那就是我说的，你没有意识到的错误事实。”

“你确实有一个歌迷，她就住在你的隔壁，就是谢雨晴！”

真是这样吗？

温不朽看着姜渔认真的目光，眼中开始浮出挣扎，不多时，他用力摇摇头，沉声说：“不管是不是这样，我都要去救她。”

“我陪你。”

姜渔说话间，已经拉上温不朽向外走去，许江竹等人跟在后面，显然是准备一起行动。

然而，几人结伴刚走出不远，身后猛地传来一阵阵惨叫！

姜渔立即谨慎地拉着几人靠住墙边，她向后看去，心下一沉。

只见后台中，演唱会的所有工作人员，皮肤上都生出了层层的黑鳞，脊柱诡异地躬起来，犹如一只只直立行走的怪虾，他们眨着变为绿色的瞳孔，在走火的枪声中，肆意撕咬着许氏安保的保镖！

贺少云更是倒在地上，任由异化的经纪人啃食，一动不动，死不瞑目。

宫少云面色苍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关一蔓带着哭腔：“这是怎么回事？人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姜渔不确定地看了眼温不朽，说：“或许是因为娱乐圈水深。”

温不朽嘴唇打颤：“这种时候你还能开玩笑。”

“这种时候还没有觉得这世界不对劲？”

“这城市太危险，我们都要搬家。”

“随便你吧。”

其实姜渔心里感到了一些轻松。

幻境沼泽的剧变，象征着她距离温不朽被异化的精神锚点越来越近了。在幻境沼泽中，一帆风顺与毫无异样的生活才最为可怕。

“抱歉，我不能陪你们去了。”许江竹缓缓开口，她将一个车钥匙递给姜渔，从腰背处抽出两把迷你手枪，说，“只是在演唱会上胡闹，我还能应付公司的问责，但这种情况已经很有可能危及观众了，我不能坐视不管，我会为你们断后。”

姜渔点点头：“多谢。”

她不再犹豫，招呼剩下三人继续向地下车库走去。

身后，枪声响起。

许江竹步伐稳健，每一发子弹都命中虾人的眼睛，收割它们的性命，一轮点射下来，所有工作人员都已经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许江竹松了一口气。她穿过后台，想去看看观众有没有受到惊吓，她掀开幕布，一瞬间，心脏几乎停止。

再无人拿着荧光棒。

十万名观众，已经全部异化成了虾人，它们眼中闪烁着绿色的荧光，扭曲地跑动，癫狂地爬行，如潮水般席卷上舞台！

另一边，姜渔四人一路狂奔，频频穿过临时搭建的工作棚，却惊动了越来越多的虾人，那些虾人移速极快，姜渔手枪中的子弹早已倾泻一空，毫无正面抗衡的力量。

越跑，身后的虾人越多，直到将近地下车库时，几人几乎都能感受到身后虾人牙齿磕碰的声音。

“快到了！”

姜渔率先转入通往地下的入口，那是一道仅有一人宽的紧急出口门口，连接着一条楼梯。

她厉声喊道，“跑快点！”

姜渔打头，关一蔓被温不朽推了一把，随后进入，温不朽紧接着跟上，却没有听到后续的脚步声，反而听见了一声闷哼。

温不朽顿觉不妙：“宫少云！”

他转身望去，宫少云张开双臂，死死堵在门口，为首的吓人飞跃而来，咬在他的脖颈，鲜血喷溅。

“放心……”宫少云微微侧头，惨然一笑。

又一名虾人跟上，它布满黑鳞的胳膊已经全部化成了鳌钳，狠狠刺穿了宫少云的心脏！另一只螯钳随之挥动，直接掐断宫少云的一半脖子！

“……我不会死的。”宫少云的面色更加苍白了。

温不朽看不下去了：“这样都不死啊！”

“我们不是说好要拼命庆祝的吗？还不到庆祝的时候呢。”宫少云语气虚弱，明明喉咙都在喷血，但说起话来十分流畅。

“原来这就是flag的力量啊。”

姜渔心里啧啧称奇，转身拽着温不朽继续狂奔。

有宫少云断后，三人顺利来到地下车库，姜渔按下钥匙上的鸣笛按钮，听到一道滴滴声响起，她循声快步走去，来到一辆黑色轿车前，开门坐上驾驶位，温不朽与关一蔓都坐到后座。

姜渔启动轿车，对着导航语音输入地址，踩足油门，轿车顿时冲出停车位，向车库出口驶去，直至离开凤巢体育馆，行驶在江边路上。

关一蔓喘着粗气，话中充满迷茫：“怎么会这样……”

姜渔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关一蔓迷茫不堪，温不朽倚着车窗，心事重重。

“别怕。”姜渔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

“像不像一场噩梦？”

“像……可是这也太真实了。”

“因为这里是他的噩梦，等他醒来，你们都会获得解脱。”

姜渔又看向后视镜，看到关一蔓试探地将手伸向温不朽，她说道：“掐他是没用的。噩梦只是一种比喻。”

“这样吗？”关一蔓更加迷茫，她推了温不朽一把，说：“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醒过来？”

温不朽不为所动，沉默良久后，嘴硬说：“这时代发生什么人类变异不是也很有可能么。”

“你看吧。”

姜渔撇撇嘴，眼前忽然被对面的远光灯闪了一下，她忙眯起眼，注意到前方数十米直直地冲来一辆面包车，急忙打了一个转向。

两车擦肩而过，发出阵阵火星。

姜渔惊魂未定，把稳方向盘，却看到前方又接连冲来两辆卡车！

是车祸。

她回忆起温不朽曾遭受过的车祸，躲过了一次，躲不过第二次。卡车甚至会撞破商业楼精准地撞在温不朽身上。这是这个幻境沼泽中的规则，总也无法避免。

“该死！”

姜渔咬咬牙，狠踩油门，眼看距离两辆卡车越来越近时，她猛转方向盘，轿车瞬间开向江边的绿化带，再一次与两辆车擦身而过！

车在绿化带上磕磕碰碰，颠簸不止，导航传来提示音，距离目的地已经只剩下一百米了。

姜渔却听见嗡嗡作响的声音。

她俯身向车前的上空望去，目瞪口呆。

只见天空中盘悬着一辆直升机，正笔直地俯冲而来！

“死木头！你太离谱了！”

姜渔骂了一声，只能继续踩紧油门，期望在直升机坠落前，抵达码头！

关一蔓却扶着把手开口了：“停车！”

姜渔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如果我正在度过一个虚假人生的话，或许，我有些经验能用得上。”

关一蔓眼神坚定，再次重复：“停车！”

姜渔犹豫一番，终于踩下刹车。

“这些年，我总是会遇到危险，结果，更危险的人就会冒出来，缠上我。”关一蔓说着，打开了车门，看向姜渔，“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希望不再过这样的日子。”

关一蔓下了车。

她站在绿化带上，仰望着呼啸而来的直升机，狂风吹乱她的头发，这个始终在校园中与各种纨绔周旋的女同学，眼中一如既往的不服输。

直升机越发逼近这辆车了，几人仿佛能看到舱内驾驶员的狰狞面孔。

转眼之间——

轰！

半空之中，火光炸裂！

直升机化作一团火球，坠向江中，火团落在轿车的周围，一双黑色皮鞋同样踩到草坪上，来人穿着裤线笔直的白色西裤，衬衫熨烫服帖，薄外套散漫地披在肩上，垂下的外套肩部绣着五枚金叶，是未见过的军衔，但显然地位极高。

他留着寸头，五官棱角分明，眉眼间都带着淡淡的寒意，此时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抬上来紧了紧袖口，薄唇轻启，毫无感情。

“三团做得不错，等我回去给你们记功。”

他向关一蔓走来，语气克制：“这位小姐，城里出现了很多怪物，大部分部门已经失控。这是我的失责，请务必跟在我身边。”

那真是一个矜贵清冷的公子哥。

关一蔓还未说话。

一排豪车呼啸而至。紧跟着，又跟来一排摩托车，轰鸣不止。又一辆加长豪车。又一辆出租车。又。等等，怎么还有装甲车。

姜渔坐在驾驶座上，人都看傻了。

西装富哥被保镖簇拥，拽拽黑恶势力少爷带手下们上前，阴郁系惨淡男手里攥着夸张的长刀，潮牌搭配的纨绔但后面跟着两个军衔极高的恭敬老人。

“一蔓，我终于找到你了。”

“跟我走，不要再闹了。”

“原来你在这里，他们是谁？”

“一蔓，你不够乖。”

“一蔓，离他远点。军区的子弟里，我说了算。”

……

那真是一批矜贵清冷的公子哥们。

关一蔓看了一眼姜渔，转身向诸位哥们缓缓开口。

“方圆一百米，一切禁止入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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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顶流之梦（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