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的工作人员已经越来越多，都挤在并不宽敞的步梯间内。温不朽形象变得更加狼狈，他用双手撑起姜渔的外套遮住自己的头，佯装避免头被砸到的样子，实则隐蔽长相。

苗宁象听到一怔。

她侧头看去，与躲在外套下的温不朽对视。

“海猫神？是什么动漫角色吗？”

“不是。是一个神，像猫，生活在海里，有九只尾巴，瞳孔的颜色不一样。”

“还是像动漫角色。”

“说了不是了。”

姜渔忽然回头：“你找祂做什么？”

“如果你真的见过一个神，当然想找到祂不是么？更何况祂曾经在内心最深处帮过我。”

温不朽说起自己的道理来，就不像谈及海猫神那样难以启齿，理直气壮起来：“这种来自内心深处的信赖你可能是不会理解的。比如我看到你只是背影与海猫神相似，就会愿意跟你们分享这个秘密。这是属于我和祂之间的羁绊。”

姜渔转身埋头爬楼梯：“确实很难理解。那，找到之后呢？”

温不朽嘟囔着：“道谢，供奉，信仰，大概是这些吧。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直追随祂。”

苗宁象在旁提示：“可你甚至不确定这个猫猫神是否存在。”

“嗯。”温不朽心事重重地应声，“海猫神。”

苗宁象继续说：“你也不确定海猫神是不是要你追随。”

“嗯。”温不朽的声音更低更失落。

苗宁象最后补刀：“退一万步说，你追随海猫神要去哪里？你会舍弃现在的生活吗？”

“自然。”

这一次，温不朽的语气十分笃定：“在它身边，我才有脱胎换骨的感觉。若可以追随她，就算舍弃所有身家我也不在乎。”

两人前方。

姜渔的耳朵又竖了起来。

姜渔闷头爬梯，漫不经心地问：“身家多少？不会很可惜么？”

“大部分都捐赠给永明院了，只剩下几亿的活钱。所以处理起来也很简单。”

这样啊。

上亿身家，姜渔听到这个数目，忽然产生一个念头，若是在现实中直接购买晶核带回到1301室呢？

其实姜渔之前也冒出过一样的念头，但很快就被顾礼曾吐露的信息拍了下去。因为顾礼曾说一颗30期晶核的线索就价值60万，她自认购买晶核这种豪放手笔，根本不是自己这种工薪阶级能做出的事情。

但现在，温不朽一开口，她觉得自己若是操作得当，好像也能尝试尝试。

姜渔继续旁敲侧击：“那就是都捐给永明院了？”

“其实不用。永明院从两年前就可以自给自足了，所以我才会余下一些钱。”温不朽说，“我对怎么处理这些钱还没有想法。”

姜渔心想：我倒是有了一点想法。

但首先是要从他手里套到这些钱。

于是姜渔字斟句酌地说：“嗯……关于海猫神，我倒是略知一二。”

温不朽的话在身后淡淡响起：“你这句话很像是在琢磨着怎么从我手里套到这些钱。”

姜渔身形一顿，转身微笑：“抱歉，我以后会做得更加自然一点。”

“我很期待，谢雨晴的朋友。”

“那个外套。十万。”

“……什么意思？”

姜渔站停回身，在高一阶的楼梯上俯视温不朽：“你不想在这里暴露行踪吧？我借了你外套用来遮掩。租用费十万。”

温不朽咬咬牙：“行。”

“二十万。”

“行。”

“……三十万？”

温不朽沉默了，他作势要将外套拿下来。忽然，姜渔攥住了他的手腕，笑着说：“二十万就二十万，我做生意很有诚信的。”转身继续爬楼。

苗宁象看了看身上的外套，又看向温不朽。

温不朽迎上她跃跃欲试的目光，冷冷出声：“一件足够了。多谢。”

苗宁象沮丧地闷头爬楼。

数分钟后，三人终于随着人潮来到1楼，苗宁象根据自己脑海中对建筑设计图的印象，在前方引路，穿过一条条走廊后，开启一扇小门，回到最初抵达研究所的工厂。

货车安静地停在工厂中央，车后的大门已经开启。姜渔翻身上车，弯腰翻找一番，并没有找到备用钥匙，只能重操在云市的本行，熟练拆开方向盘下的电路系统。索性这是一辆仍采用旧时机械机构的货车，姜渔简单一番搭线点火后，货车已经启动。

苗宁象坐在副驾驶，放弃了动用非凡能力启动车辆的念头。

温不朽坐在后排，忍不住出声问：“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姜渔架势货车倒车，观察着车后景象，顺便在后视镜中与温不朽对视一眼，说：“精卫快递竭诚为您服务。”

“哦，精卫啊。”温不朽一脸了然的表情，不再对姜渔的手法产生任何异议。

货车驶离许氏研究所，距这座矗立于旷野中的巨大黑色魔方越来越远。视野中，天上三架直升机飞行渐远，冷清道路上也多了许多同行车辆。所有人都在逃离许氏研究所。

忽然，旷野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地面微微的震动。姜渔三人眉头一皱，同时看向身后，许氏研究所的一层二层已然被火光吞噬，显然发生了极其严重的爆炸。

三人神色一黯。

“我看到的文件中，技术人员所推测的，手术失败后引发的爆炸威力，要远远大于这场爆炸。”苗宁象看着后方蔓延的火光，喃喃说，“桐枯虽然让手术顺利进行了，但现在来看，进行得并不顺利。”

温不朽转过头，他看着姜渔问：“所以，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姜渔说，“我们只是接了许江竹的单子，护送一批你的仿生人来到这里而已。”

温不朽陷入沉思。

一路无话。姜渔架势货车直奔曙光之城，进城后，又一路驶向旷野星光。当货车停在旷野星光大楼前，三人陆续下车。

与离开时一样，许江竹在几位保镖的簇拥下，站在楼前，不知等待了多久。

当看到姜渔等人下车，她快步上前，表情担忧又惊喜，她走到姜渔面前，拉起她的手，神色一转，露出深深的自责与懊悔，她哽咽着说：“太好了姜渔姐姐，你们真的回来了，我得到消息后，一直在祈祷这辆货车里坐的是你们。”

姜渔看着许江竹泪眼汪汪的双眼，内心觉得万分好笑，但面上只是说：“劳烦许总挂念了，其实任务还是很顺利的，只是我们在研究所出了点事故。”

“我明白的，是许氏管理不当，才让两位姐姐身陷险境。”

许江竹只字不提姜渔在研究所内出了事故，言辞间全推到无人可以顶罪的许氏管理上，同时话锋一转，看向还披着姜渔衣服的温不朽，说：“看来，旷野星光管理也有疏忽，温先生，你怎么也在这辆车上？莫非你去研究所了？”

温不朽表情漠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我是被两位女士从许氏研究所的手术台上救出来的。”

手术台？

许江竹瞳孔一震，她表情迟疑地打量着温不朽，已经分不清他是仿生人还是……

温不朽明白许江竹的目光，讥讽一笑，说：“或许，那场手术是为了让我从幻境沼泽中醒过来？”

许江竹瞳孔闪过一丝震惊。

仅仅一瞬间，又归于平静，许江竹笑容释怀：“看来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她看向姜渔二人，礼貌地说：“尾款将在两个工作日内打到精卫的账户上，为表歉意，我会额外为两位女士补偿一部分报酬。”

“多谢许总的慷慨。”

姜渔风轻云淡地点点头，不准备再插手旷野星光的内部纠纷，与苗宁象转身离开这条街道。两人拦下一辆的士，报了精卫快递公司的地址。

的士上，姜渔与苗宁象坐在后排，苗宁象长湖一口气，活动一下肩颈，万分慨叹地说：“许氏的单子果然都不好跑。”

“这一次，多谢你，小象。”姜渔看着苗宁象，她靠在车窗上，浓浓黑眼圈包裹的双眼中，更加疲惫无神，再没有尽早时病态的精神焕发模样，显然已经心疲力竭。

“没事，能帮上忙，我很开心。”苗宁象勉强一笑，没多久就睡去了。

姜渔沉下心，梳理着今天的信息。

首先，对于她来说，她已经度过了几天之久。幻境沼泽与现实世界不对等的时间流速，很容易让她产生强烈的割裂感。

在今天准备逃离实验室的时候，面对那个昏迷的医生，她第一反应是直接杀掉算了。但转念一想，她才意识到这里是现实，躺在地上的医生并不是可以随意斩杀也没关系的幻体。

索性只是一个本就要杀了她的医生。但日后面对毫无瓜葛的陌生人，甚至一些亲朋好友，自己又会不会被在幻境沼泽中释放习惯的杀意支配？

她最好找到两者的平衡之法。

其次，是1301室的结算信息。不过因为纪小麦至今也没有呼唤她，想必也没有什么紧急状况。

最后，则是温不朽财产引发的问题。她现在迫切想知道在现实世界中，衍生体晶核在市场上的流通情况，以便自己推断能否直接购买晶核，换算呈晶素，用来偿还房贷。

梳理思路时，车辆已经来到精卫的门口。曙光之城的出租车和各城市的出租车都一样，玩命地开，速度极快。

因为老赖的关系，姜渔贴心地叫醒苗宁象，并请她付钱。两人这才下车，走向精卫接待大厅，互相道别，彼此嘱咐好好休息。

姜渔快步回到自己房间，三两下换下衣服，简单洗漱一番后，湿着头发摊在床上，点开猎人论坛。

她本想搜索一下晶核的价格，结果还没输入关键词，却被一条帖子吸引了。

《（保证金已缴纳）十万元悬赏：海猫神的一切信息，核实立即打款》

姜渔眉毛挑了挑，立即点进去。

然而，这个已经有上百楼回复的帖子，点进去却显示“帖子已删除”。

姜渔只好退出来，重新刷新一下界面，那个帖子再次出现了。

《（保证金已缴纳）十万元悬赏：海猫神的一切信息，核实后依然立即打款》

显然，这是楼主的第二次发帖。

姜渔点进去，发现帖子内容没有介绍任何信息，只有楼主的ID。

“月下雨衣少年”。

温不朽啊。姜渔眼中漫起一丝笑意，她向下翻动，看看其余人都在评论什么。

刷新评论时，界面却再次显示：“帖子已删除”。

怎么回事？

姜渔疑惑之际，刷新猎人论坛的界面，帖子再次出现了。

《（保证金已缴纳）十万元悬赏：海猫神的一切信息，核实后依然立即打款》

姜渔再一次点进去，看到这次的帖子有了内容：

月下雨衣少年：海猫神的外貌特征仅做初步核实之用，需要更确切的有效其他信息。打款迅速，知情者速来。

……三次发帖，发生了什么？

……

与此同时，夜莺机动队曙光城总部大楼，丁素房间。

丁素小队众人聚在丁素的房间内，围着办公桌，或坐或站。

陆伯原倚着墙，神色认真：“看来不会有什么有效信息了。”

丁素思索着说：“但他知道的信息也很有限。倒是可以确定不是夜莺内部人员，不然不会这么张扬。”

顾礼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桌上摆着两部手机，屏幕都停在猎人论坛对话的界面。

对话的对象都是”月下雨衣少年“，对话都很短小精炼。

一个是：

克苏鲁菜：“生活在海里，是猫，是神。”

月下雨衣少年没有回复。

克苏鲁菜：“九尾。”

月下雨衣少年：“还有呢？”

克苏鲁菜：“不知道啦。”

月下雨衣少年：“有信息继续分享给我，多谢。”

月下雨衣少年：“已向您猎人账户汇款：100000。”

另一台手机显示是：

故乡之原：“异瞳。”

月下雨衣少年：“还有呢？”

故乡之原：“不曾深入了解，以后有消息还可以再和你说。”

月下雨衣少年：“多谢。”

月下雨衣少年：“已向您猎人账户汇款：100000。”

顾礼看着两台手机屏幕，说：“可惜我们也知道这么多了。至于海猫神和幻境沼泽有关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向他透露。”

丁素点点头，说：“没错。”

唐千苇拿起“克苏鲁菜”账号的手机，目光欣喜：“不管对方是谁，这钱倒是赚得蛮轻松的。”

陆伯原拿走了另一台手机，满意地点点头，说：“确实很难见到这么事少钱多的老板。”

“所以是不缺钱的人。”丁素说：“这种ID，听着偏向豪门中不谙世事又多愁善感的小孩。重点排查一下。”

“是！”众人同时应道。

……

精卫快递公司。

姜渔点开“月下雨衣少年”的窗口，发去信息。

富贵女螳螂：“生活在海里，是猫，是神。”

没有回复。

富贵女螳螂：“九尾，异瞳。”

月下雨衣少年：“然后呢？”

什么态度啊。姜渔有些不满。

富贵女螳螂：“先付订金，给你更多消息。”

月下雨衣少年：“不是刚拿走我二十万吗？连说的话都一样，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如果知道更多信息就一次性说完，我不缺钱！别在这里逗我！用第一次联系我的账号回复我！”

系统提示：“月下雨衣少年拉黑了您。”

姜渔：？

什么。

我的二十万被谁拿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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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寻找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