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渔幽幽醒转。

“接下来，将由我馆的管理员姐姐，为你们提供各项藏品的讲解服务。相信同学们……”

姜渔摘下眼镜，看向舰尾，身穿保安服的辛司政晃了晃，后怕地同样望向自己。

姜渔不再犹豫，向王沐恩与学生们冷静说道：“馆长，现在不是讲解时间，大概半个小时后，这里将会发生海啸，带着孩子们快走！而且很快就有绑匪过来，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姜渔想到绑匪每次都是从正门闯入，补充说：“有没有后门？”

王沐恩听了忧心忡忡：“你怎么回事？海啸怎么会没有预……”

咔嗒一声。

辛司政一路小跑过来，他掏出腰间的手枪，打开保险，对准王沐恩，眼神漠然，冷声说：“照她说的做。”

学生们吓得挤成一团。

身为馆长，王沐恩临危不惧，只是皱眉：“保安分配的枪支里不是没有子弹么？”

她目光锋利，目光在二人间徘徊：“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给我一个解释！”

辛司政没有放下枪，看着身边姜渔犹疑不定：“怎么办？必须要带这些人一起跑吗？”

“幻境主体死了，一样会从头再来。”姜渔闷声解释，她摸向衣服的兜，“没有时间解释了！”

哒哒哒！

姜渔话音刚落，雨点般的密集枪声再次响起！一众妖人冲进了馆门！学生们尖叫着，有人抱头蹲下有人逃窜！

“都转过来！”豪猪头狠戾喝道。

但他又听到一声不容置疑的声音。

“都停下！看着我！”

无论是妖人，还是正在逃跑的学生，听到这一声厉喝，都不由自主地站住转过头来。

姜渔沉声说道：“你们还小，还不懂生命的可贵与死亡的残酷！海啸半个小时后就过来了！这里面门道很深，我一时半会跟你们解释不清，等你们活下来，就知道老一辈留下的道理了！”

她的胸前，铭牌下方，挂上了院长之嘴的徽章。

辛司政本就意识清醒，知道海啸的恐怖，此时听到姜渔的话，是所有人中最容易被说服的一个，越听越觉得姜渔好有领袖气质！

他一只手大幅度地焦急招呼着：“还愣着干什么，快逃命哇！”

“等等！”豪猪头忙摆手打断，它内心复杂，只觉得这个女生气定神闲，高深莫测，所说的话有些道理，又道理不多，他问：“你怎么知道海啸快过来了？而且老一辈又留下了什么道理？”

“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姜渔老气横秋地斜睨豪猪头，“青蛙坐井观天，老鼠鼠目寸光，果真不是无稽之谈！你们这些小畜生怎么能理解我的想法？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典故听没听过？还是说你们想以一己之力对抗海啸？真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还不快逃！？”

辛司政继续大力招呼：“快跟着我们的小语文老师逃哇！”

豪猪头隐隐有些动摇，他虽然听不太懂，但也能听出姜渔话中的严重程度。此刻总感觉自己猪头猪脑的，格外惭愧，暗自感叹人类不愧是万物之灵！

豪猪头不想弱了气势，强撑说：“那你有什么办法！”

“先把枪给我们。”姜渔很是稳重地说，“枪太危险了，在你们手里容易走火，交给人类保管更为稳妥。这是为你们好，你想，人类杀猪什么时候用过枪？”

“我可是豪猪！”

“好猪，给我。”姜渔高高在上地劝解，“幸福不是得到的多，而是计较得少。你想想我能图你什么？我什么也不缺。我吃素的。我现在苦口婆心不都是为了你们好么？我相信你是明白的，猪是人类最好的朋友了。把枪给我们，我们就还你们一个美好家园。”

姜渔自然而然地伸出手，看似笃定，实则内心焦急万分。

三分钟的使用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豪猪头看着目光睥睨的姜渔，内心天人交战，最终咬咬牙上前，将枪递到姜渔手里，还回头说：“交枪！”

姜渔拿到枪，总算松了口气，看着那些妖人也纷纷将枪放下，或交到王沐恩以及长相成熟的学生手里。

砰！

而就在这时，博物馆又响起了一声枪响！

“你放屁！”

姜渔耳朵一动，这是猎狗的声音，她看过去，只见猎狗持枪，目眦欲裂地看着自己。

一旁辛司政捂着肩膀，保安服下渗出血渍，他忍痛嘶哑着嗓子质问：“她放屁你开枪打我干什么！？”

“闭嘴！老子的枪弹道偏左！”

猎狗的手在颤抖，他目光恐惧地看向豪猪：“老大！这女的话有古怪！”

豪猪头也被猎狗惊醒，畏惧地盯着姜渔，双手缓缓举高：“猎狗，你……你懂老子，你也被蛊惑了对吗？”

猎狗艰难吞下口水，说：“我刚才还因为她说猪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吃醋了呢。”

“没错，我们是人！我们已经变成人了！这女的……该死！”

豪猪头看着姜渔寒冷的双目，话中都是不甘。

姜渔晃了晃枪，寒意十足：“让那条小狗放下枪。”

豪猪头一阵不甘，但面对枪口，还是说：“放下枪，猎狗。”

猎狗被几把枪对准，也知道己方大势已去，丧气地将枪放在地上，被辛司政捡起。

“这次可以从正门走了。馆长。”姜渔回头说，“时间真的不多了。就现在，出门打车快走。想报警或者上报灾情，等上车再说。”

这一场绑架突如其来，峰回路转，即便是历经大风大雨的王沐恩也换了神色，仍然沉浸在震惊中，她平复着内心的汹涌，回想起姜渔最初确实提到过“绑匪很快就来了……”

绑匪果然“如约而至”。

那，海啸呢？

她是亲历过海啸的人，知道海啸的残酷，终于狠下心点头：“好！”

姜渔一直持枪，示意一群妖人走在最前，让馆长和学生们跟在后面，一行人押送着妖人开始移动出馆。

辛司政捂着肩膀，落后姜渔半个身位，眼神复杂。

他清醒过来时听到猎狗的话，知道所有人刚刚都被姜渔的话“蛊惑”了，包括自己在内。只不过，他回想起自己的话，只觉得未免也太过狗腿……比猎狗还要狗腿那种。

他很尴尬。

辛司政凑上前，故作毫不在乎地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通过桥兑换的东西，一枚徽章。可以在三分钟内起到类似催眠的作用。”

辛司政了然：“看来你获得了很多晶核？都是买的？”

“有杀的，也有幻境沼泽给的。”

姜渔意识到既然辛司政有一座与“1301室”功能相似的桥，也许当两人唤醒幻境沼泽主体后，他同样会有所收获，于是没有隐瞒。

“幻境沼泽给的？”

“当把幻境沼泽的主体唤醒后，我们就会醒过来。”姜渔步履不停，说，“到那时，存在于幻境沼泽中的衍生体，应该会自动变成你所需的东西，比如骸骨，发放到你的桥上。”

“竟然如此？”辛司政一双死鱼眼中瞳孔骤然收缩，“跟游戏通关一样？你唤醒多少人了？”

“不多。”

不多，但肯定有。

辛司政舒了一口气：“那你肯定轻车熟路了？该怎么唤醒主体？”

“跟被异化的精神锚点有关。”姜渔说，“一时解释不清楚，总之，主体会有意识地去做什么事情。把那件事情完成得越好，越快，就越容易让主体醒过来。”

“明白。”

谈话间，众人已经来到博物馆外。

铅云厚重，遮住阳光。沥青马路沿海岸线铺设，蜿蜒不见尽头。青灰色椰树摇曳，树下人来车往。

姜渔眉头一皱：“你有没有发现这个世界颜色单调得过分了？”

辛司政望去，大片的黑白灰色建筑景物层叠交错，点头说：“大部分都是中性色，靠明暗来做区分。”

“我见过类似的。黑白电视。”姜渔说道，她想起温不朽幻境沼泽中的老电视。

“你的意思是，我们生活在黑白电视里？”

“还不能确定。先活下去。”

姜渔等人来到街边，拦下的士，让王沐恩带着学生们上车，嘱咐说：“让司机向海岸线的反方向开，越远越好，越高越好。有这样的地方吗？”

“有。市医院，市里地势最高的地方，也离海岸线很远。”

“就去那里。”

事已至此，王沐恩也不再纠结。

她陆续拦下的士，将学生们送上车，等到最后一辆车时，转身问：“你呢？”

“别管我，你先走。”

王沐恩有些为难，但看着姜渔的认真神色，还是选择不再多言，坐入的士。

的士驶去，姜渔回头转向一排妖人，说：“你们的车停在哪了？”

豪猪头一脸怨恨，不情愿地开口：“地下停车场。”

姜渔果断下了决定：“太迟了，会浪费很多时间。继续打车。”

“为什么要把他们也带上？”辛司政现在对姜渔唯命是从，毫无异议，只是提问。

“我们还没找到幻境沼泽的主体。”姜渔一边打车一边解释，“以我的经验来看，外来者进入他人的幻境沼泽后，一般都会出现在主体附近。这些妖人虽然是绑匪，但出现得很快，不能确认他们中有没有主体。”

“你很谨慎。”辛司政不禁感叹，又在心里补充：只是购物时比较大意而已。

姜渔则拦的士拦得有些不耐烦。

虽然距离王沐恩等人离开还不到一分钟，但她深深明白时间的宝贵。

可眼下，学生们已经走光，她持着枪。身边又围着一帮妖人，让大部分的士都避之不及。偶尔有停下的车辆，司机一听到姜渔要带着妖人乘车，也忙不迭地疾驰而去了。

“这位管理员小姐。”豪猪头语气不满地开口，“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戏？风平浪静的怎么可能会来海啸？你要是想把我们拉去市警局就直说，当着我们的面报警也随你，别再这假惺惺地打车了，怎么可能有人会愿意拦我们？”

姜渔抬在半空的手顿了下，若有所思，“你说得对。”

“是吧。报警就报警，当然，你要是怕被我们报复，就放……”

豪猪头话说到一半，却发现姜渔又拦下了一辆车，还没等司机说话，姜渔已经将枪伸向了驾驶位。

一声枪响。

司机的头被子弹贯穿，垂在方向盘上。姜渔将手伸入车内打开门，动作流利地拽走司机的尸体。

姜渔：“来几个人，上去挤挤。”

豪猪头：？

豪猪头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姜渔信步走到道路中间，面对陆续驶来的车辆，抬起枪，眼睛微眯，啪啪啪啪几声枪响，又带走几个司机的生命，一时间街道上车辆连连相撞，火光四溅。道路两侧，行人尖叫逃窜。

豪猪头：？？？

豪猪头和一帮小弟都看傻了。

辛司政立即明白姜渔的举动，她已经肯定主体出自于博物馆的这一群人，那么，剩下的人便都是虚构的幻体。时间紧张，他上前抬手补枪，拉开一辆辆车门，将尸体拉出。

姜渔回身：“剩下的跟他去找能开的车，应该很多。”

姜渔数了一下，这些妖人大概要乘四辆车左右。为了避免有妖人是幻境沼泽的主体，中途逃掉，她特意嘱咐：“我们要去的地点是市医院，等我下令后，一起行动，我垫后。谁敢离开，我一枪打爆他的狗头。”

猎狗打了个哆嗦，苦着脸说：“怎么只射我啊？”

“比喻。谁跑打谁。大家听明白了吗？”

一旁，豪猪头闭上眼，良久，再睁开。他确认这一切不是幻觉。火光还在，路人的尖叫声还在，脚下的尸体还在，车中的司机们的尸体也在，远处小保安正向众人招手：“太好了，车没事！快来！”

“不是，大姐，你图啥啊！”

豪猪头彻底崩溃了，“我们绑架好歹还有钱拿啊？你怎么纯杀人啊？所以您是要去干什么大事吗？炸医院？我小舅妈还在那住院呢，你，你，我，我……不行我报警吧？”

姜渔目光冷冽，重申：“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豪猪头终于收声，开始分配起车辆人员。

很快，一行妖人也齐齐坐上了车，随着姜渔一声枪响，车队移动。姜渔又啪啪开了两枪，驾驶为首的士的司机顿时会意，狠踩油门，速度拉至最高。

车队飞速驶离海岸线，向城市地势最高的医院开去。

姜渔需要时刻盯着前方三辆车有没有车脱队，于是坐在副驾驶，她用余光看了眼辛司政的肩膀，说：“没事吧？”

“没事。”辛司政慨叹，说：“不过这就是幻境沼泽的威力啊，什么实力到这里都要遵循这里的规则。”

“你实力很强？”

“至少不会被一颗子弹打伤。”

“探索级？”

“至少。”辛司政点点头，“我很久没去做评级了，大概……正义级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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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九十九页（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