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无咎偏头清咳：“闻好了没？”
“好了，”朝咎昀直起身，将往小石盒边仰着脖子使劲儿靠的小魔修又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不过你确定有丹香？我闻起来不仅无味感觉上也没你体会到的神清气爽。”
朝无咎了然，这丹是真的只对魔有益处：“或许是这丹只对某种体质的人有大用。”
他说得含糊，朝咎昀却听懂了，他识相的没多言，脑子里却不由得开始把他和朝无咎从初遇到相处的过程抽丝剥茧，并逐步提炼出关键信息。
被修真界赶出，体内有似灵似魔的气息，对小魔修沉迷的丹有反应……
即便朝咎昀尚未踏足过修真界和魔界，也知道这些只会指向一点，堕魔。
只不过是堕魔初期还是已经彻底成为魔修他却无法判断，朝无咎身上的谜点太多，就近了说，他那一身乱七八糟的毒，往远了说，他脸上尤为诡异的符文，还有……
朝咎昀摩挲着自己的指腹，以他的心性，无论如何都不该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不设防备，更不要说心底那暗流涌动的亲近之意。
朝姓、名无咎、字岁之，当初被他爹意外出现打断的、关于朝无咎骨相熟悉的困惑，到底都意味着什么呢？或者，换句话说，跟自己有没有关系呢？
他本不该去细想，可偏偏是魔。
“找到了！”赵青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绳跑了过来，还没站稳就飞快地绕着朝咎昀手里提着的小魔修绑，把挣扎个不停的小魔修捆成粽子状后才心满意足地拍拍手撤开。
朝咎昀把被五花大绑的小魔修放到地上，收起纷繁的思绪，他指着小石盒：“你这样的丹还有多少？”
“没多少了，”赵青恶狠狠地瞪着小魔修说：“都怪这个小兔崽子。”
“这样，你把剩余的丹都给他收起来，”朝咎昀指了指朝无咎：“我全要了，至于这个魔修——”
朝咎昀弯下腰和小魔修对视，面上带笑眼底却无一丝笑意：“我知道你听得懂我们说的话，所以我给你条明路，你愿意走呢，以后这个丹还有机会吃到，不愿意走呢，下场是什么我就不废话了。”
他把朝咎昀扯到小魔修面前，扳起小魔修的下颚让他仰头直视朝无咎：“想好了就喊他声哥哥，我松手之后，没喊就当我们今天没见过你。”
朝无咎把手搭上朝咎昀扳着小魔修的手的手腕，叹声：“你何必呢。”他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暴露，他不知道现在朝咎昀推算出来多少，但就朝咎昀的举动来说，魔的身份肯定是藏不住了。
“哥、哥。”像是太久没用过嗓，这声哥哥不仅没有音调，还嘶哑刺耳，可小魔修却管不了那么多，他害怕朝咎昀的手会被朝无咎带下，他不想死。
有黑市的规定在，赵青充其量揍他几顿出出气，可揍完之后他气没消，就一定会把自己上交黑堂，进了黑堂，只有死路一条。
毕竟黑堂的黑探一向热衷于斩草除根。
朝咎昀顺势放开小魔修的下颚，手腕一转便将朝无咎搭着的手攥住，提醒似地捏了捏：“出黑市我再找你算账。”
朝无咎：“……”该来的躲不掉。
被排除在情况外的赵青还在迷茫，朝咎昀话就兜头砸了下来，喜得他晕头转向：“你算算这魔修之前偷吃的丹值多少银子，翻个三番我替他补给你。”
“三……三番！？”赵青惊得声音都飘了：“真……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不过，我还有其他条件。”
其他条件算什么，这段时间小魔修吃的丹价格翻上三番能比他小半年的开支都要多，赵青诺诺连声：“您讲您讲。”
“我要你今后炼的所有这类丹都只售给我一人，并且每次炼完都要立即交给这个魔修，不得私藏、不得留余，你可愿意？”
“这个……”赵青有些犹豫，虽然这种丹在黑市卖得没那么受欢迎，但还是有些固定客人在，要是朝咎昀说得以后是无期限的，那流失这些固定客人就不算什么，要是朝咎昀说得以后有期限，或者中途反悔，那他……
“三番。”
“什么？”
“以后我在你这里拿的这类丹都翻三番算。”
“行！”流失固定客人算什么，这可是翻三番、翻三番啊！
赵青喜滋滋去木桌旁把小石盒给朝无咎一一收整，朝咎昀牵着朝无咎跟小魔修交代具体事宜。
“以后每月月末我都会和他来一趟黑市，你交丹我们送钱，每次领的丹内，五颗分为一份，余下不足五都是你的，其中每份内，你仍能取其一颗，如何？”
小魔修点点头，生疏道：“谢、谢。”
“不必谢我，我要你做的不仅仅是拿丹。”朝咎昀说完，便将袖内的药方拿出递给朝无咎：“去找纸笔把方子誊抄一份。”
朝无咎：“好。”当真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默默找了笔墨纸砚，跟赵青把桌子腾空了一片，一笔一划地开始誊写。
不过，朝无咎一心二用地兀自思忖，他从前有这么强势？怎么总感觉朝咎昀和印象里过往的自己有些不同呢？
朝无咎将誊抄好的药方折起来递给小魔修：“你对这里的药铺、丹铺都熟悉吧？”
“熟、悉、的，”小魔修想了想，又补充道：“哥、哥。”
“那以后就劳烦你顺便帮我把这上面的药材抽空去买了，”朝无咎蹲下去一边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一边问：“你为什么会来这个丹铺偷丹吃？受伤了？”
小魔修摇摇头：“饿，丹、香，馋，吃、丹、饱、好、久。”
朝无咎怔住：“你父母呢？他们把你丢这儿了？”
“不……不……不、是！他、们……他、们、没、有、扔……扔、下、我！”说话一急，小魔修就结巴起来，但他显然不希望有人误会他的父母，于是拼命的想要继续解释，可他嗓子太干涩了，半天都没再挤出一个字。
朝无咎目光落到一旁靠着房内柱子无所事事的朝咎昀。
实际上一直在暗中观察朝无咎动静、察觉到朝无咎视线朝咎昀：“行，我去找水。”
朝无咎满意地收回视线：“他们是为了保护你把你送进黑市的？说不出话就点头或者摇头。”
小魔修点头。
“他们在魔界得罪了魔？”
小魔修摇头。
“那是在修真界？”
小魔修迟疑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得罪的是修士？”
小魔修点头。
“有原因么？”
小魔修摇头。
朝无咎叹了口气，自古邪正不两立，他没问小魔修的父母还在不在，能把孩子独自放进黑市，定然是穷途末路了。
“所以你一直以来都是偷东西生活的？”
小魔修僵住，羞愧地把头往地下埋。
朝咎昀看起来是笑着的，可他身上的气势却明明白白昭示着他没那么好糊弄，话语间自带压迫，跟他梗着脖子犟，死都来得痛快坦然，但朝无咎不一样，他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气息，像是午后一阵暖风，温柔地包裹着你，踏实又安心，所以即使朝无咎淡然之下掩藏着疏离，在他面前袒露龌蹉仍像是在众目睽睽下一点点被扒光，只是想想都觉得窒息。
朝无咎了然，不再多问，解下来的绳子丢到一旁后，把小魔修拎起来让他在地上站好。
“审完了？”从外面回来的朝咎昀往他手上放了个果子后，才把水壶撂进小魔修怀里：“都审出些什么东西？”
“邪不压正。”
“倒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两位小少爷，东西都在这儿了，这是账单，您看看。”
“好。”朝咎昀将丹拿走，随意扫了眼账单，取出来厚厚一叠银票递给赵青：“多的都算保障金，我的要求，你务必做到。”
“是是是。”赵青喜笑颜开，把银票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
“走吧？”
“嗯。”朝无咎本想喊小魔修的名字，话都到嘴边了才想起来没问过，好在小魔修不傻，噔噔噔跟上了。
“接下来去哪儿？”
“承诺过的带你见世面的地方，三界唯一一座以物易物、以命易命的悬赏阁——”
“榭天光。”
一榭蔽于市，一市隐天光。
没有人来到黑市会不渴望去一趟榭天光，即便只是在阁内转上一会儿什么都不做，也足够你跟人吹上一辈子。
“去那儿做什么？”朝无咎本来想问他天光令够不够，话在嘴里绕了一圈还是放弃了，朝咎昀记的上个账还没开始跟他算，他还是不添火了。
“易灵药。”人界灵药流通不多，短时间想不上修真界就集齐灵药去榭天光以物易物是最方便快捷的，不过，朝咎昀压了压眉，意有所指道：“但我原是想着榭天光宝贝不少，带你易点拿着玩，哄你开心，去晦气的。”
这个“原是”用的就很微妙，朝无咎下意识讨饶：“哥哥，我错了。”
朝咎昀神情稍霁，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你还会错？”
朝无咎：“……”他想他或许需要反思一下自己之前是不是太纵容朝咎昀了。
朝咎昀冷哼：“就知道你在敷衍我。”
“哪儿的话，”朝无咎为自己申辩：“我是真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但……这些事又实在复杂，三言两语讲不清，更何况，就算我说了，既定的事实也无法改变？除了让你们跟着担心……”
见朝咎昀脸又要变色，朝无咎话音一转：“主要是时机还不成熟，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一件不落地把一切给你们交代清楚，而且你不也说了么，不管我都愿意说些什么愿意瞒些什么，吃了亏受了气伤了身在朝家是万万不能的。”
朝无咎笑了笑：“你总不会做不到。”
“你倒是长了张嘴。”
“那这事算过去了？”朝无咎试探。
“你想得挺美。”朝咎昀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朝无咎：“……”果然还是太纵容他了吧？
不过，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是自己，总不能同自己斤斤计较，再说，他也是为自己着想，总不能不识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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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咎是攻，小咎是受，这个大小跟年龄没关系w
祝大家冬至快乐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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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