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铃铃铃——
上午的课结束以后,女生们通常会找到自己的小团体,扎堆边聊八卦边走去食堂。
“诶,你听说了吗?朝阳附中有个高三的学霸因为打架斗殴退学了,要来我们学校哦。”
“真的假的啊,附中不都是乖学生吗?”
“谁知道呢?”
……
周五的食堂人很少,因为下午就放学了,所以大多数人想先饿一顿,然后放学出校门吃一顿好的。
这个大多数人里面并不包括晓年和江噬,一个因为真的穷,一个因为真的懒。
江噬很懒,是那种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不站着的人,特别是在冬天,如果哪天懒癌犯了,可以一天不吃饭,因为吃饭去食堂也要走路。
因为懒,所以打饭的事也由晓年包了。
食堂里,江噬拿手机玩贪吃蛇,就在贪吃蛇快要通关时,面前出现两个餐盘。
哒——
晓年把两个餐盘放到餐桌上,简言意骇:“吃饭。”
江噬看着自己餐盘里的菜,端起餐盘往晓年的盘子里倒了一些,只给自己留下一点点米饭汤汁和一点点菜。
晓年能成为江噬的饭搭子是有原因的。
晓年家里穷,还有个弟弟要养活,为了省钱她爹妈成天苛扣她的伙食费,导致晓年青春期只能靠早上最便宜的白馒头度日了。
而江噬呢,不愁吃不愁穿,结果但凡吃多了就会吐,真的吐,把刚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全吐出来,就差把胃也给吐出来的那种。
而饭票菜票都是定量的,打多打少都不行。
同样一份饭,晓年容易饿肚子,江噬又不想浪费,两人这么一合计,好嘛,你来吃我吃不下的,你饱了,我也不浪费。
江噬拿食堂里的调羹机械性地往嘴里送饭,连咀嚼都不咀嚼直接吞咽,像是蛇一样。
且不说她那麻木的表情,就说她吃那点饭慢吞吞吃饭的速度,好像吃饭对她来说是多大的折磨似的。
晓年风卷残云吃完了一大份饭,江噬还在和自己面前的几粒米和几块肉作斗争。
吃到最后江噬脸都白了,拍了拍自己的腰,缠在她腰上的阿迦就往上爬从她宽大的校服袖子里钻出来,替江噬解决餐盘上的肉菜,晓年就在这时候掩护他们。
其实最开始晓年以为江噬是可怜她,让她心里有一点点羞耻,到后来她才发现江噬是真的有病,好像叫啥子……
轻微厌食症。
别人青春期都在储存脂肪长胖,就她江噬,一天更比一天瘦,迟早被饿死。
看着阿迦吃肉时直接吞咽的样子,晓年莫名觉得和江噬吃饭的样子有些像。
等阿迦吃完肉以后,晓年就去放餐盘了,既然吃了人家饭菜,当然要替人家做些事了,更何况就江噬那脸色煞白的样子,晓年是真怕她半路晕倒。
晓年放完餐盘回来,准备和江噬一起回教室,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突然被人群挤到了篮球场上。
赛场上一个身高腿长的男生投中三分球落地,掀起T恤衣角擦汗,引起周围女生一阵讨论。
“哎,就那个对吧?那个投三分球的。”
“是他是他!腹肌耶!他有腹肌耶!”
“真的诶!”
……
江噬被挤得皱眉,扭头问晓年:“怎么回事?平常这里没人打篮球吗?也没见到有这阵仗啊。”
晓年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看那个投了三分球的白T少年:“应该是因为他吧。”
“据说因为打架被附中开除,只能来我们学校学门技术,本身就自带话题度。”晓年看着那个白衣少年,说:“而且还长得好看。”
晓年说的没错,那个白T少年长得帅气逼人,是那种很有攻击性的狼系长相,带球过人时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轻狂,是那种恣意张扬的少年类型。
篮球场上的男生不知不觉打得大汗淋漓,那个穿着白T的高瘦少年带球过人,被一个穿校服的高大男生拦住,然后周围又涌上来一群人包围他。
就在这时,被包围的白T少年眼神一凛,下蹲起跳!
“又是三分球!”
周围响起尖叫。
江噬顺着她们的尖叫,看向球场上的焦点。
水泥地篮球场中一跃而起的少年嘴角挂着一丝是在必得的笑,掷出篮球,篮球脱手后那个少年的目光向下垂了一些,竟然正好和江噬对上。
江噬目光淡淡的,看着半空中那个白T少年,却见那少年突然发愣,然后下落,摔在地上。
“啊!球进了!”
“他摔了耶,没事吧?”
坐在地上的白T少年骂了一声:“丢人!”
刚刚带头包围他的校服少年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拉了他一把:“怎么走神了?”
说着就朝他摔到之前所看的方向看去,只见人群中一个面色有些发白的少女。
那就是江噬。
校服少年拉着白T少年的手一松,白T少年又摔了下去:“伍十弦!”
伍十弦飞快跑到江噬面前:“小江姐!”
江噬初中休学过一年,虽然现在和伍十弦他们同级,但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比他们大了一岁,叫小江姐不占他们便宜。
伍十弦,江月堂的四把手,地位仅次于花容月、江噬和平常不管事的三把手。
江月堂,城北职业中专风云榜排行第一的帮派,知名度脚踩青龙帮拳打白虎堂。
因为后两名大部分上技校的成员都出去混社会了,只有江月堂还老老实实在学校上学,虽说个别人抽烟喝酒样样都会,但是从不在学校征收保护费,还把学校周围想收保护费的社会人给揍服了。
其实江月堂原本不叫江月堂,但因为最开始起名字的时候江噬不在,所以后来又在江噬在的时候一起取名字,虽然江噬在和不在都一样,毕竟她的发言也不多。
还记得当初“江月堂”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还因为太秀气被群嘲过,害得这个名字差点被pass掉,毕竟现在的年轻人都更喜欢“玄武堂”“乌龙帮”这种酷炫狂霸拽的名字。
当时就有人说:如果要酷炫狂霸拽,那江月堂根本不用改名啊。
最后是江月堂大当家的花容月,拍案定下的这个名字:“文艺一点不好吗?因为阿噬有条蛇就叫乌龙帮,能不能不要这么庸俗!”
最后定下来帮派的名称就叫:江月堂。
学生时代学电视里组建帮派什么的,哪怕在未来他们回忆时会觉得羞耻,但起码他们现在玩得很开心。
“小江姐,你怎么来看我打球了?”伍十弦笑起来阳光极了,一点也不像小混混。
“被人挤过来的。”江噬说。
听见这样的回答,伍十弦立马就蔫了:“啊,好吧。”
几个落后几步跟上来的江月堂成员也委委屈屈起来。
真就很奇怪,江月堂里多的是像伍十弦这样一米八五全是腱子肌的高大少年,但是他们非常统一地对外张牙舞爪,对内温顺得跟小奶猫似的。
大抵是因为,他们全都是花容月一个一个捡回来的,为江噬准备的后盾吧,自从花容月高三出去实习后,他们就最怕大当家的扯着他们的耳朵,问他们有没有照顾好小江姐。
当然了,除此之外……
伍十弦耳朵发烫,摸着后颈说:“我平常打得比这好。”
江噬摇头:“我不感兴趣。”
她的确不感兴趣,她现在只想赶快回教室休息,然后等放学。
伍十弦又心情低落下来:“那小江姐,我们晚上去烧烤,你也去吗?”
江噬又摇头:“不了,阿寒叫我一起吃饭。”
伍十弦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她说的阿寒是谁,问:“傅辛寒?”
“嗯。”
伍十弦咬牙切齿:“好吧。”
伍十弦不是很喜欢江噬这个青梅竹马,其实别说是他了,江月堂所有人都不是很喜欢傅辛寒。
因为傅辛寒看不起他们,每次江月堂聚餐大当家的破格邀请他,他都找各种借口拒绝,而每次他和同学聚餐叫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去,还会补充一句别带其他不相干的人。
“那个——”
一道微哑的声音响起,刚刚和伍十弦一起打篮球的白T少年偏头,偷偷看着江噬,说:“我可以要你的电话吗?”
那个白T少年刚刚在球场上的恣意轻狂和攻击性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符合他长相的腼腆与慌乱。
“……”江噬微微一愣,指了指自己:“嗯?”
白T少年立马点头:“嗯嗯嗯嗯嗯!”
伍十弦瞪大了眼睛:“秦不渡!你要我小江姐的电话干什么?”
听到少年的名字,原本不打算同意的江噬微微一怔。
秦不渡。
不渡?
愣神间,突然有看热闹的人从后推了江噬一把,晓年想拉也拉不住。
江噬一个踉跄往前冲了两步,然后……
呕——
场面突然寂静。
秦不渡瞳孔微微颤抖:“我我我我我,我把你丑吐了吗?”
场面一阵慌乱,最后是江噬被扶到小卖店门口,江月堂的人全都皱巴着脸蹲在江噬面前,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似的。
晓年从小卖店里买了一瓶黄桃罐头出来,打开以后递给江噬,江噬接过黄桃罐头,兜头把整瓶黄桃罐头的糖水都喝了。
一般不管事的江月堂三把手蒋淑仪闻讯赶来,对着江月堂的人就是兜头一顿骂。
江月堂的人以伍十弦回首排排抱头蹲在墙角,其中还有一个江月堂编外人员秦不渡。
“你们不把我当女人就算了!我们阿噬娇娇弱弱跟40床鸭绒床垫上的豌豆小公主一样,你们这群糙汉子他娘的多上点心照顾照顾怎么了!我就问你怎么了!”蒋淑仪越骂越狠,直接抄起了一旁的竹枝扫帚,就要给他们来一顿竹笋炒肉丝。
江噬:“……”
晓年:“……”
晓年小心翼翼凑到江噬耳边:“实话跟我说,你是给她灌了什么**汤吗?我宁愿相信她是在内涵你。”
“……”江噬:“没有。”
“那个,蒋淑仪。”江噬开口叫住她。
蒋淑仪放下竹枝扫帚回头,江月堂的人也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江噬:“不怪他们。”
蒋淑仪:“明白,我会打轻点的。”
江月堂众人:不,你不明白。
“……”江噬:“那个白T剪短碎发的男生是江月堂编外人员。”
“哦。”蒋淑仪指了指秦不渡:“你,滚。”
秦不渡立马往旁边走了两步,坐在江噬旁边:“小江姐……”
江噬转头看他:“嗯?”
秦不渡长得很帅,剪着短碎发,眼神也很干净,穿着白T恤满满都是少年气,一看就是不缺情书的,只是光看脸他就不是江噬喜欢的类型。
他脸上微红,看着有些腼腆地问:“我能要一个你的电话号码吗?”
江噬扶额,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
她不喜欢攻击性太强的人,要别人她就直接拒了,但偏偏这家伙只是长得有攻击性,性子比小白花还小白花,让她想拒绝都不知道从哪开口。
“啊!娘娘!不是说好轻一点的吗!”伍十弦大叫道。
蒋淑仪恶狠狠地说:“也不想想你配不配!”
江噬听着他们一句句带着“娘娘”的惨叫,对蒋淑仪说:“蒋淑仪,过分了。”
“哼。”蒋淑仪把扫把一扔,转身一屁股坐在江噬和秦不渡中间,隔开两人,对秦不渡说:“帅哥叫什么名字呀?”
“秦不渡,情深不渡的不渡。”秦不渡说。
江噬往晓年那边挪了挪,晓年拉起她:“回教室吧。”
“嗯。”
—
叮铃铃——
“终于放学啦!”
“再见再见,我要去泡吧了。”
“值日生留下来扫地!”
“班长,有值日生逃了!”
“去找劳动委员。”晓年捂住耳朵,头也逃了,逃走之前还对江噬道别:“拜拜,下周见。”
“拜。”江噬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就往外走。
她先回了一趟家。
说是家,但其实只是她爸在学校附近青青家园小区买的房,方便她日后实习往返实习公司和学校的。
江噬回家后,先把缠在自己腰上的阿迦放进了生态箱里,那是一个占了客厅半面墙的玻璃生态箱,模拟的是带点草的沙漠旷野。
阿迦是一条墨西哥黑王,通体黑色鳞片还闪着寒光,犹如隐没在黑暗中的一把利剑,帅得一批。
江噬把给它买的老鼠放进生态箱,就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这套房子很空旷,客厅里除了阿迦的生态箱子、实木茶几、布艺沙发、一架钢琴和窗台上一盆秋海棠,就只剩下侧面空旷墙上的一墙蝴蝶标本。
学园林的就是和植物和昆虫打交道,一般来说与植物打交道居多,但是江噬却很少种花,反而收藏了很多蝴蝶标本。
那是她哥送给她的满墙蝴蝶标本,光明女神闪蝶、玫瑰水晶眼蝶、太阳闪蝶……各种各样的名贵蝴蝶标本琳琅满目,在玻璃推窗透进的阳光下流光溢彩。
房间里,江噬换了一条黑色毛衣长裙配黑色大衣,整个人打扮得跟黑白电视机似的出了门。
在小区门口路过一个卖冬枣的摊子时,江噬脚步顿了顿。
已经到了吃冬枣的时候吗?
“吃冬枣的不啦?又大又甜的冬枣嘞!”老板大声叫卖着。
江噬咽了咽口水,但还是径直略过了那个摊子。
傅辛寒约的地方是一家叫作“状元坊”的火锅店,店里的炸灌肠和麻豆腐是一绝。
这家店很火爆,火爆的原因大概是它坐落在学校附近,学生为了图个吉利就会被这样的名字给吸引。
江噬到状元坊的时候,傅辛寒还没到,但是他那几个同学都已经到了。
江噬出现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欢迎,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屑于分给她。
正常,成绩好的人大多都会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看不起像江噬这样混日子的人,并且在进入社会之前一直如此,况且江噬到朝阳附中听课的次数不多,和他们也不算太熟。
江噬默默坐在了角落里,看着桌上其他高三的学生,想:当初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我现在应该也高三了吧。
“我来了。”一个清朗的男声传来。
江噬抬眸看过去,是傅辛寒。
傅辛寒长得很清秀,留着有些长的头发梳着中分,给人一种斯斯文文的感觉,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江南书生气。
他身上穿着朝阳附中的校服,手上提着一袋冰可乐,在看到江噬的时候下意识想往她那边走,中途却被一个同样穿着校服的女生给拦住了。
那个女生从一旁拉来一只塑料椅,拍了拍:“阿寒,坐我这边呀。”
江噬两边的位置明明都是空着的,但傅辛寒看了一眼江噬,最后还是走向了那个女生身边强行挤出来的位置。
江噬神色分明没有变化,但如果花容月在的话,一定会发现她其实在失望。
也是,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选择别人,这样的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失望,所幸江噬对于傅辛寒出乎意料的包容。
傅辛寒坐下,把手里的可乐递给一旁的女生,说:“潘梁燕,拿去分一下。”
那个叫潘梁燕的女生绕着桌子走了一圈,挨个把可乐放在他们面前,唯独漏了江噬。
等到一圈转完了,她才拍着脑子说:“哦,忘了你了,僵尸。”
潘梁燕很喜欢这样,把江噬排除在外,彰显着她和他们不是一类人,常用的方法就是:买来的东西少了她的份、不接她说的话,以及谈论她不知道的事。
她还喜欢叫错江噬的名字,把“噬”读成第一声,听起来就像“江诗”,闹得很多人都以为“江噬”其实叫“江诗”。
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想耍心机也就这么点招数了,哪怕坏不到哪去,也让人心里不舒服,而这就是江噬后来很少去附中听课的原因。
“给你。”潘梁燕站在江噬面前给她的可乐,头也不低一下,只是垂着眸俯视她,那模样高高在上。
江噬和潘梁燕对视,那一刻江噬站起来落荒而逃。
“阿寒,僵尸怎么这么多年了还那么胆小?”
“……不知道。”
潘梁燕和傅辛寒的声音在后方响起,江噬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回头。
她怕她会忍不住拿凳子给潘梁燕开瓢。
1.21世纪初期还是有很多学校使用饭票菜票的,感觉和饭卡差不多。
2.厌食症:厌食症(Nervosa)就是由于怕胖、心情低落而过分节食、拒食,造成体重下降、营养不良甚至拒绝维持最低体重的一种心理障碍性疾病。约95%为女性,常在青少年时期就有类似的性格倾向。主要包括:小儿厌食症、青春期厌食症以及神经性厌食症。厌食症患者多有治疗上的困难,所以约有10%-20%的人早亡。原因多为营养不良引起的并发症和精神抑郁而引发的自杀行为。(摘自百度)
3.文中没有人混黑啊!组建帮派什么的纯属青春期中二少年行为!
没有混黑!没有混黑!没有混黑!
ps:这群青春期中二少年里面更没有80咖!
4.起外号可以是开玩笑,但如果当事人不觉得好笑,并觉得那是羞辱,那么起外号就是语言暴力。
5.青青家园取自“青青园中葵”,ps:青青园中葵的葵指的是葵菜,而非向日葵。
ps:本来想叫“园中葵”的,但是感觉有点忒文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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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男主:我把你丑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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