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噬在排队的时候从钱夹里拿出一荤一素的菜票,还有一张饭票递给秦不渡:“一荤一素加白饭。”
“谢谢小江姐。”秦不渡说。
“哎!娘娘!这边!”排在后面的伍十弦正对着蒋淑仪招手。
蒋淑仪挥了挥手,又指了指小卖部,意思是要去小卖部买饮料。
“为什么你们要叫蒋淑仪娘娘啊?”秦不渡转头问伍十弦。
“淑仪淑仪,这不就古代嫔妃等级吗?那蒋淑仪不就是娘娘吗?”伍十弦顺嘴说。
“哦,原来如此。”秦不渡顿了顿,又问伍十弦:“那……伍十弦,你是不是有一个叫华年的妈妈啊?”
他这句话一出,在排队的江月堂成员突然寂静,然后爆发出一阵哄笑。
伍十弦有气无力:“苍天,你不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问我是不是有一个叫华年的妈妈、姐姐、妹妹,甚至是未婚妻。”
“但是我的名字不是‘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的‘五十弦’。”伍十弦恨恨地说:“我的名字取自‘五十弦翻塞外声’!”
“哦,原来如此。”秦不渡夸赞:“令尊令堂真是取名技术高超啊。”
“那你嘞,秦不渡,你名字是咋来的?”伍十弦问。
听到这个问题,前面排队的江噬也侧过脸来。
“我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所以我爸给我取名‘不渡’。”秦不渡说。
现场突然沉默。
任谁听到这样的话都不会笑的出来。
众人:“……”伍十弦你真该死啊!
伍十弦:“……”我真是该死啊!
为了转移这个沉重的话题,伍十弦讪笑着,又问江噬:“小江姐你的名字嘞,我们都还不知道呢,一定很有意义吧!”
“我外公在我出生那天赶来看我的路上出车祸死了。”江噬说:“所以我妈给我起名‘江噬’,‘吞噬’的‘噬’。”
现场梅开二度的沉默。
众人:“……”伍十弦你真该死啊!!
伍十弦:“……”我真是该死啊!!
江噬却没管他们心中纠葛,只是看着秦不渡说:“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是吗?”秦不渡笑着,手指下意识摩挲着颈间红绳挂下来的长命锁。
伍十弦还想试图挽救气氛,于是拿自己插科打诨,说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认识一个叫“华年”的妹子,如果有的话他就给人家当牛做马,任劳任……
在他把满肚子腹稿说完之前,江噬突然说:“有。”
伍十弦:“哈?”
江噬说:“晓年的原名就叫‘华年’,‘晓’是她妈的姓。”
对哦,晓年好像是随母姓的,因为……
父母离异!
现场梅开三度的沉默。
众人:“……”伍十弦你真该死啊!!!
伍十弦:“……”我真是该死啊!!!
江噬端着两份饭找了个位置坐下,秦不渡落后一步跟上,江月堂的人也相继围了上来,嘴上还在叭叭叭。
“伍十弦啊,人家晓年有男朋友的,你可别做人家小三啊。”
“滚滚滚滚滚!”伍十弦暴怒:“我不做小三!但凡她没男朋友我立马上!”
“谁没有男朋友你立马上啊?”蒋淑仪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江噬和秦不渡中间,从江噬手上接过一份饭,把手上的那袋子各色饮料递给伍十弦,又从其中拿了一瓶冰红茶递给江噬。
江噬喜欢喝冰红茶,因为据说冰红茶能缓解关节炎。
“晓年啊,但是她应该看不上我。”伍十弦笑:“她看着就很乖,学习又好,我配不上的。”
蒋淑仪挑眉想说什么,就见一个短卷发泡面头的女生失魂落魄地走过来,十分不见外的一把拎起伍十弦,往旁边扔开,冷漠道:“阿噬,我分手了。”
现场长久地沉默,然后接连发出“乒乒乓乓”调羹落地的声音。
晓年:“……”
晓年:“怎么了吗?”
“靠,够义气!”蒋淑仪拍了一把桌子,把自己的手上的冰红茶递给她:“说分就分,我挺你。”
江噬把手上的调羹放下,拿餐巾纸擦了擦嘴,对她说:“刚好,伍十弦想追你。”
“……”晓年:“哈?”
“但我其实不建议你们在一起,毕竟伍十弦前女友很多。”江噬说。
“……”晓年沉默片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问伍十弦:“你肩膀上是不是有烫伤?”
“啊?哦,是。”伍十弦愣愣地指了指自己的右肩,说:“右边肩膀加半块背都是,怎么了?”
晓年:“怎么来的?”
“那可就是我的英雄事迹了!”伍十弦抹了一把鼻子,说:“这伤疤可是我见义勇为一个男的挡下的——”
“阿噬,我要跟他好。”晓年转头就对江噬说。
众人:“……”不是,这伤疤是怎么你了?这么草率的吗?
“还有……”晓年转头看了一眼伍十弦,眼里略微有些嫌弃:“为什么短头发就一定是男的?”
她当年只不过是卖头发交初中学费而已。
江噬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伍十弦,问:“你这一年是不是给那个李明磊花了挺多钱?”
“……”晓年:“嗯。”
“都跟你说过了,为男人花钱后悔三生三世,你不听。”江噬说。
“咳咳。”秦不渡被呛到,咳了两声,一旁的蒋淑仪抽了两张纸给他。
江噬把手里的饭推给晓年:“等会吃完饭,带人去要回来。”
“还有你。”江噬转头对伍十弦说:“有人欺负了你女朋友,你要干什么?”
“……揍他丫的。”伍十弦说。
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儿,所以江月堂的人都风卷残云卷完了饭,蓄势待发揍渣男。
江噬一声令下,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地去找李明磊了。
十分钟后,晓年蹲在脸被摁在地上摩擦的李明磊面前,问:“我现在性子还软吗?”
李明磊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但是眼里明显有强烈的恨意和不甘,大概是没有被吓狠了。
站在一旁观战的江噬有点后悔没有带阿迦出来。
要知道,上次江月堂把那群打劫他们学校低年级生的青龙帮成员约去谈话的时候,江噬坐在胡同里一把椅子上,肩上盘着一条支起身吐着信子的墨西哥黑王,一副香港极道大姐头的模样,可是把那几个人吓直接从良了。
因为准备元旦晚会,这几天都是实训课,所以高二的学生都不上晚自修,江噬回班里收拾一下作业就要走。
知道她要出校门,不少人还想让她带早餐,说学校里的早餐都要吃吐了。
“不要。”江噬无情拒绝:“你知道的,我懒。”
京城的夜晚很冷。
江噬和秦不渡回家的路上,秦不渡突然跑到天桥去买了一个烤红薯,用他仅剩的钱。
秦不渡买了一个烤红薯,欢天喜地的跑回江噬身边。
他举着烤出焦糖的红薯到江噬面前:“小江姐,给你。”
“……”江噬看着他手上的烤红薯,问:“给我干嘛?”
“你晚饭没吃呀。”秦不渡说地理所应当:“你的晚饭给别人了。”
“谢谢。”江噬接过那烤红薯,但是张口了也咬不下去。
秦不渡又把一个小小的透明塑料调羹插在烤红薯上:“我跟卖烤红薯的爷爷要的。”
“……”江噬:“谢谢。”
说实话,秦不渡给她买烤红薯她不感动,因为他们非亲非故她还收留了他,照常理来说秦不渡对她示好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当秦不渡拿出那个不能吃的透明塑料调羹的时候,江噬心里却有一瞬间热意上涌,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一瞬间之后就没了,就像烟花最灿烂的那一瞬间,也仅仅是一瞬间。
江噬拿调羹挖了一口烤红薯,完全没有咀嚼,就那样囫囵咽了下去,简直像蛇一样。
江噬:“走吧。”
秦不渡:“嗯。”
—
城北职中能抠门到什么程度呢?
让学生干活美其名曰实践课就算了,元旦晚会上的点心要学生做,这就过分了吧!
为了平息学生的怒火,城北职中的校长特地开放门禁,让学生可以出门买零食。
呵呵,人家朝阳附中中午就放了,我们堪堪到晚饭前才放,你说,是不是想让我们省晚饭!
江月堂的人呼朋唤友欢欢喜喜地跟着江噬逛超市,刚无缝衔接的晓年适应良好,倒是她的“闪婚”男朋友伍十弦不太适应。
晓年安安静静和伍十弦并排走着。
伍十弦觉得有些尴尬,还想找话题,说:“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我给你买。”
“不用,昨天李明磊还钱,也让我小赚了一笔。”晓年问:“而且超市太贵了,我……抱歉,我可能有点扫兴了。”
“没有没有!”伍十弦忙说:“贤惠顾家嘛,挺好的。”
“你喜欢这样的?”晓年偏头看他,片刻后推了推黑框眼镜,说:“我知道了。”
“不是不是!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伍十弦帮忙解释:“我……我有喜欢的女生,但是我配不上她……”
伍十弦下意识地想往前看,就听一旁晓年说:“我知道,你喜欢阿噬是吗?”
“……”伍十弦脸红到耳根子,说:“对不起……”
“没关系,其实我知道。”晓年看着前面江噬兴致缺缺采购的背影,“明知道你有喜欢的人还和你交往是我的问题。”
伍十弦:“不是!我——”
“但我有一个问题。”晓年不听他解释,问他:“你之前那么多女朋友是怎么回事?”
“……”伍十弦挠了挠头:“这很难说,从各方面来说我都配不上小江姐,以后配得上的可能性也不大,不,是完全没有。”
“所以你就找和她很像的女孩子谈恋爱?”晓年问。
伍十弦摇头:“是那些女孩子找我的。”
“城北职中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角落里总有人受欺负,她们不想受欺负,但是本身能力有限。”伍十弦苦笑:“所以就用这种方式寻求保护,你没发现她们后来进江月堂就都跟我分手了吗?”
“……”晓年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但我还有个问题。”晓年转头问他:“为什么我现在已经和你谈恋爱了,还不是江月堂的成员。”
“因为你并不符合江月堂的入会要求啊。”伍十弦说。
晓年:“入会要求?”
伍十弦:“嗯,但这是对外保密的。”
“哦。”晓年转头就去问江噬:“阿噬,江月堂的入会要求是什么呀?”
“哈?”江噬疑惑地看向晓年:“什么入会要求?”
“伍十弦说江月堂有入会要求,我不符合要求。”晓年说。
“这……我不知道,可能是阿月规定的吧,我回去问她。”江噬随手拿了一盒草莓棉花糖,扔进一旁秦不渡推着的购物车里。
晓年:“你们城北双姝的感情真好啊。”
刚开始江月堂的人还是一起逛的,但是越到后面人就散了,各逛各的。
江噬身边就剩下秦不渡了。
“僵尸?”
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江噬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寒战。
一旁推车的秦不渡发现了不对:“小江姐?”
江噬转头,就见潘梁燕一边喝着丝袜奶茶,一边走过来,身旁是帮忙推车的傅辛寒:“阿噬。”
傅辛寒本就模样端正清秀,此时正穿着附中的校服,带着些许少年气,看着格外帅气。
傅辛寒走到江噬跟前,看了一眼比自己高半个脑袋的秦不渡,问:“这是谁?”
江噬下意识把人挡在身后,说:“朋友。”
“朋友吗?”潘梁燕落后一步跟上,拉住江噬的手,笑着说:“是男朋友吧!”
傅辛寒皱眉:“阿噬,我们这个年纪应该好好学习,不能——”
“你们是高三4班的傅辛寒同学和潘梁燕同学吧。”秦不渡一把江噬拉到身后,说:“我是高三1班的秦不渡,刚刚退学,打算到城北职业中专机械班高一重读,现在在旁听,先找同校的旁听生学姐问一下情况不行吗?”
傅辛寒和潘梁燕这才仔细看秦不渡。
他们就算不认识也当然知道秦不渡了,成绩好长相好家世好的受气包扫把星,经常同傅辛寒一起作比较,并且经常以他的胜利告终。
更何况上个星期秦不渡刚因为打架斗殴退学,在附中的话题度日益上升后就更不可能不认识了。
“如果我和小江姐一起为逛街有问题的话,那么傅同学和潘同学一起逛街也有问题吧。”秦不渡说:“我记得附中校规里说过男女交往过密是要记过处分的。”
“我没有谈恋爱!”傅辛寒立马反驳,并且下意识的看向江噬。
“抱歉,我并没有说你在谈恋爱。”秦不渡说。
“好了,走吧。”江噬有些沙哑地说。
傅辛寒这才发现江噬眼眶已经红了,并且因为呼吸过于急促,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是要哭了吗?
“阿,阿噬,我……”傅辛寒一抿唇,看了一旁的潘梁燕一眼,又转头对她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至于吗?你就不能——”
“秦不渡!我们走!”江噬死死握住自己的左手手腕,转头就走,根本没给傅辛寒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以往凌厉风行的江噬突然变得畏首畏尾。
秦不渡不知道江噬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但还是乖巧地推着购物车跟上了。
在走出几米远的时候,秦不渡突然开口问:“你的手怎么了?”
江噬像是才回过神一般松开自己的手腕,把冬季校服和里面毛衣的袖子往上拉,露出一只发灰的银镯子旁边赫然是一个新鲜的深色掐痕,那是刚才潘梁燕拉住她手的时候掐的。
“她掐你!”秦不渡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没有见识过女孩子之间勾心斗角的小心机。
江噬深呼吸,放下衣袖:“快走。”
快走,再不走,她就要忍不住回头了。
“等一下。”秦不渡放下购物车后轮的支撑架,转身再次走到潘梁燕和傅辛寒面前。
潘梁燕再次看见秦不渡的时候有些发愣,但是秦不渡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握住了她的手腕。
“啊!”潘梁燕的手腕被他用力一握,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刚要说什么却听见秦不渡说:“潘同学,小江姐可能有些害羞,但是我不害羞。”
傅辛寒急忙拉开他们:“秦同学,你干什么!”
“原来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眼瞎看不出来呢。”秦不渡目光直直地看向他:“你是真的没有发现她在掐小江姐吗?”
“你,我,我姓潘,我可是潘氏的独生女!我要让你在京城混不下去!”潘梁燕眼睛通红,眼泪流了满脸。
“哈?”秦不渡一脸莫名其妙。
他转头看向江噬,发现江噬嘴角轻勾,是在微笑!
江噬的眼尾是微微下垂的,和主流审美中眼尾上挑的眼型完全不同,不笑的时候看着很阴郁、不好说话,但是只要一笑起来,那股阴郁气息立马被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辜又无奈的宽容,和漫不经心的慵懒。
秦不渡立马像一只讨表扬的小狗一样冲到江噬面前:“小江姐!”
江噬瞥了一眼潘梁燕,然后对秦不渡说:“我们走。”
语调轻快,心情很好。
“小江姐,傅辛寒是你什么人啊?”走远以后秦不渡问:“是跟你关系不好吗?为什么明知道潘梁燕在掐你却装作不知道呢?”
“青梅竹马,关系很好,我不知道。”江噬顿了顿,又补充道:“可能关系很好,我喜欢他很久了。”
“你喜欢他?”秦不渡瞪大了眼睛,像是有些不可思议。
“嗯。”江噬问:“很难接受吗?”
“那倒没有,只是不理解。”秦不渡说:“明明他让你那么伤心。”
江噬想了一下:“我刚出生没几天就被送到乡下外婆家,外婆老家的小孩都不喜欢我,同时也不喜欢傅辛寒和花容月,三个不被同龄人喜欢的小孩一起长大,我喜欢他也很正常吧。”
只是当年说要三个人同甘共苦的男孩子抛下了两个女孩子……
1.文中“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出自李商隐的《锦瑟》。
2.文中“五十弦翻塞外声”出自辛弃疾的《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
3.对于缓解关节炎,红茶只能起到辅助作用。
4.江噬没有干掉潘梁燕,是因为有一些心理上的抵触情绪在,后期会解决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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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男主与男二的正面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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