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上蓝黑色帽子,把短到扎手的头发遮住;戴上黑色口罩,挡住一张棱角弧度温柔俊秀的脸。他帽檐压的低,别人只能看见他的眼睛,一双好看却浑浊无神的眸子。
正值冬季,寒风凛冽,如刀刮在脸上,割的生疼。这里没下雪,却也能让人冻得瑟瑟发抖。
简宁将蓝黑色的围巾又绕了一圈,掩盖住冻出鸡皮疙瘩的惨白的脖颈,又顺势把手揣进中长棉服的衣兜里,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抵御彻骨的冷风。
少年穿的不算少,由于个子高挑且身体相比曾经消瘦许多,显得整个单薄的身子站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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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高二上学期刚刚结束,跟着母亲的简宁家里突发变故,母亲离世。
他不喜欢他的父亲。刚开始的时候,他还问自己,如果简振国真的重视亲情,又怎会和他妈妈离婚,让完整的家庭支离破碎?
小时候他不懂,时间一长,有些东西自然而然的就明白了,他也不再去花时间琢磨这些问题。
只是再浓的亲情也会被时间冲淡,不管今后如何压缩弥补,得到的东西都会含有杂质,不再纯粹。
的确,简宁不会对简振国抱有期望,毕竟在他十二岁时,他们就分开了,也结束了他耳边父母亲聒噪的争吵声。
现如今,就算简振国拿到简宁的抚养权,父子之情也早就变了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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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像冰箱里的灯,又如一个挂在蓝白色天空的装饰品,根本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祭拜完母亲,他便想离开。公交站牌就在附近,简宁径直走去,坐上正好停下的41路公交车,前往b市中心。
从上车投币到找位置坐下,车上虽然人不多,但简宁仍旧目不斜视,自动忽略掉所有人的嘴脸。
窗外枯败萧瑟的景象慢慢掠过眼底,和去年这个时候一样,毫无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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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电话响起,简宁没有接通,而是息屏不理。
电话那头,正开着小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的简振国眉头紧皱,匆忙的调转方向变道下高速,朝b市驶去。
简振国正襟危坐,戴着偏光眼镜,浑身上下散发出知识分子的儒雅气息。光线太强,镜片颜色暗了下来,看不清他的眼睛。
“爸爸,哥哥去哪里了?”
软糯的声音才后排座椅上发出来,是一个穿着粉红棉袄,白色短裙的十二岁小姑娘。圆圆的眼睛就像晶莹的玻璃珠镶嵌在肉嘟嘟的脸上,她抿着嘴,既焦急又期待。
她蓬松的齐肩卷发俏皮可爱,是遗传的自然卷,和简振国一样。只不过简振国的头发剪的比较短,不太容易看出来,而且卷发贴着头皮,显得精神干练。
简振国熟练的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没事,一会儿就能找到他。”
“太好了,我终于要见到哥哥了。”小姑娘端坐好,手中抱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眸子里闪着光,不停的往窗外张望。
简振国自然能猜到他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会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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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个小时的折腾,中间转了一趟公交车,简宁终于到了。
他和他妈妈的家就在附近的小区里,直走再拐个弯就能到小区门口。
一年了,周围的环境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正月里,到处挂满了红色装饰物,浓浓的年味儿也没有完全散去。
简宁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不禁感觉连空气都是温柔的,而这些熟悉的一草一木也在不经意间抚慰他千疮百孔的心。
小区门口,简宁跟着前面刷卡的一行人进了小区,绕着楼与楼之间的绿化带走了一段路,前面的人也走散开。
简宁前方只有一个大约二十几岁的姐姐。天寒地冻,路上都没有什么人,她拎着购物袋,时不时的往后瞟,神色慌张,脚步匆匆。
这是把简宁当做尾随良民的可疑人物?
也是,简宁一身深色装扮,还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而恰好前面的姐姐和他同路。正常人遇见这种情况,都会心惊胆战地怀疑简宁的目的。
那个姐姐快速地拐进一栋楼前,站在楼下一边对着三楼的阳台挥手呼喊着某人的名字,一边畏惧的寻找着简宁的踪影。
简宁在拐弯处伫立,远远地望着三楼的阳台,脑中顿时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都怔住了。
阳台上晾满了衣服,有情侣装。一个男人从屋里走出来,双手撑在阳台上,隔着防盗窗回应那个姐姐。
他呆滞地盯着那间熟悉又陌生的房屋,久久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那曾是简宁的家啊。
简宁冷笑,嘴角微微抽动,心中满是失望和气愤,除了“操”,他说不出别的话。
简振国没经过他的同意就把房子卖了,他有什么资格把属于他和他妈妈的房子给卖了?
房产证上写的是简宁的名字,可现在,他却无家可归了。
他落寞的站在原地,双瞳失焦,犹如浮萍无所依,任凭流水将他带走。
再抬眸,那个姐姐已经不见,简宁轻叹。
母亲离世,简振国能卖掉他的房子,肯定已经拿到了他的抚养权,成为他的监护人。
现如今,除了跟简振国去a市,他别无选择。
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敢顶着这副狼狈的模样去见曾经的朋友,还厚着脸皮留宿在他们家。
简宁原路返回,在小区大门外打通了这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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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哥!”一辆黑色小车慢慢停靠在路边,小姑娘喜上眉梢,趴在车窗上呼喊着,恨不得立马从车窗里钻出来。
闻言,简宁向声源看去。
车刚停稳,粉色的小姑娘就迫不及待的打开车门,从车里跳出来,一路飞奔,朝简宁跑去。
小姑娘跳到简宁身上,简宁顺势将她抱住。就在一瞬间,他看着眼前可爱的妹妹,眼波流转,藏着无尽的温情。
“哥哥……”小姑娘喜极而泣,水汪汪的眼睛里滚落豆大的泪珠,她噘嘴佯作生气,带着哭腔撒娇,“我和爸爸去找你几次,你都不搭理我,也不曾接过电话,现在知道回来了呀!我生气了。”
简宁百感交集,把口罩往下拉到下颚,满心愧疚地揉了揉她的小卷毛,向她道歉:“对不起小妹,是哥哥的错。”
听到简宁的道歉,小妹心满意足的收回责怪,扯起哥哥的围巾擦掉眼泪,不再抽噎。
路边的车窗摇下来,简振国像块冰冷的木头,示意他们上车。
小姑娘是简宁的亲妹妹,叫宁凡,跟着妈妈姓。父母离婚时,各自带着自己前世的小情人分开。
那时宁凡七岁,和简振国留在a市,而简宁和宁女士去了b市。
宁凡舍不得哥哥,所以简宁经常会偷偷跑去a市带她去玩。
车上。
从见到简宁起,宁凡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她兴高采烈的把小盒子打开,拿出里面那条保存的完好无损的貔貅红绳。
“哥哥,我保管的很好,跟你给我的时候一模一样,现在呢,物归原主。”宁凡得意的拉过简宁的左手,帮他把貔貅红绳戴上。
简宁的手指修长,皮肤很白,在红绳的映衬下显得更白。金黄色的貔貅贴在手腕内侧,那里有一块拇指印大小的椭圆型灰黑色胎记,格外显眼。
貔貅红绳是宁女士送给他的十六岁生日礼物,他怕弄丢,就让宁凡替他保管。
“谢谢小妹。”简宁拉下衣袖,把手腕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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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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