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网络视频课堂教学如约而至，两人各自对着冰冷的屏幕课件，一个人讲，一个人听。

课间十分钟。

终于忍不住了，钱静姝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几口就灌了下去，就在温水润泽喉咙的一瞬间，仿佛久旱逢甘雨。

“天呐，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学生。”她从座椅上转过去，望着沙发上躺着看书的钱陈怨声载道，

“这弟弟太闷了，全程都是我在讲话，他都不跟我互动一下，讲得我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冒烟了。这才一个小时，还有一个小时可怎么熬啊？”

钱陈刚放下书坐起来，正要张嘴回复时，平板对面的人终于发话了：“没关麦。”

声音不大，但此话一出却如雷鸣般震耳。钱静姝蓦然一怔，心跳加速，心虚的后背一阵冰凉，当然，是尴尬而不是心动。

她讷讷的转回去，一边道歉，一边麻利的关上麦。她苦着脸，自言自语：“太尴尬了吧。”

简宁坐在椅子上，蓝牙耳机只塞了一边，此刻正在打游戏，而电脑屏幕上的清北课堂还停留在高中数学关于集合内容的界面。

“小川，课间休息了吧。”海琴直接进来了，手里拿着水果拼盘和一瓶酸奶，“先吃点儿东西，然后继续上课。”

“谢谢阿姨。”简宁调整坐姿放下手机，在桌上腾出果盘安放的位置。

简宁答应上课期间不能关门，海琴也接受了简振国委派的督查任务，但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钱静姝关麦了，但是简宁没关，所以他和海琴简短的对话都被姐弟俩听到了。

不知为何，钱陈顿时打了个冷颤，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全身照。

“我以为那个阿姨是他的妈妈，原来不是。”钱静姝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我也想有人给我送东西吃。”话是故意说给钱陈听的。

“我想，姐夫一定会愿意给你送东西吃，说不定我也有份。”钱陈靠在沙发靠垫上，正好对上钱静姝无语的眼神。片刻，钱陈只能停止玩笑话，服软道：

“好吧，我勉为其难地暂代姐夫照顾你，马上去给我亲爱的老姐做午饭。”

有弟弟真好，钱静姝心里美滋滋。

刚走到厨房门口，打开冰箱拿出一个大土豆，钱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攥着土豆趴在门框上：“老姐，我想起来，我有话跟你讲。”

“嗯？”钱静姝偏头。

“这周我去找了一下我们年级开学考试的成绩名单。”说着，钱陈又走了回来，“还真有一个名字比较像的人，只不过叫简平川。”

“你还真去打听了啊。”对于弟弟执着的行为，钱静姝表示很无奈。

“对啊，说到做到。”钱陈皱眉，像是有点失望，“年级人数一千五，我按着年级排名一个一个的找，差点儿都要放弃了，结果在倒数几十名上找到了他的名字。”

钱静姝托着下巴，静静的听他讲。

“其实吧，成绩不好没关系，只要努力还可以提高。最重要的是只要长得好看，也能完全忽略成绩不好这个缺点。于是，我偷偷去见了真人。”

可当要谈到长相时，钱陈欲言又止，把手里带皮带泥的土豆揉来揉去，表现得很为难，迟迟不知如何开口。

没想到话痨钱陈也有词穷的一天。

“惨不忍睹？”钱静姝思量一瞬，又道，“不会吧，简校长挺帅的啊。”

“可能随他妈吧。”钱陈苦笑。

-

钱陈想起那日课间，他悄悄走到简平川的教室外，靠在走廊的护栏上佯作若无其事的往教室内望去。

他也不认识本人，于是随意问了一下旁边的一个男生：“嗨，同学，你知道简平川是谁吗？”

那个长相憨厚的男生指了下讲台上正在擦黑板的男生，说：“那个就是。”

讲台上穿着大号校服的男生正在踮起脚尖擦黑板。钱陈道了声谢谢，激动地盯着他往前走，直到看清他的容貌。

钱陈在心底暗暗的对比身高，自己身高一米八有余，而教室里的那个男生大约一米六。

“没事，才高一，多打打篮球会长高的。”钱陈依旧抱有希望，可直到那个男生转身，他大跌眼镜。

如果白白胖胖是可爱，那黑黑胖胖是什么呢？

不仅如此，那个男孩子还塌鼻梁，满脸痘印，眼镜片比啤酒盖还厚……

钱陈挠头，扬起的嘴角逐渐僵硬，不禁感叹：“真是个可爱的小胖墩。但是，老姐应该不会喜欢这种类型吧。”

就在这时，那个男孩转过头来，正好和钱陈四目相对，还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黄牙。

刹那间，钱陈身体僵住，呼吸困难，内心慌乱如麻，下意识的假装四处张望迅速离开此地。

-

家教结束。

钱陈正好把做好的饭菜都端到桌上，然后进房间收拾书包。

“老姐，饭做好了，在桌上。”钱陈背上书包，一边换鞋，一边叮嘱，“你记得吃饭，我先去店里帮忙。”

“你不吃吗？”钱静姝收好平板电脑，见钱陈快出门了，立刻叫住他，“你等等。”

“什么事？我要去店里吃。”钱陈说。

“我下周就要搬去实习的学校住了，你的手机内屏不是碎了一角吗，我把平板电脑留给你平时刷题学习用吧。”钱静姝解释道。

“？”钱陈纳闷。钱静姝平时用平板用的多，几乎从不离手，此刻突然忍痛割爱，总觉得会有什么阴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钱陈眯着眼，身子向后倾，一副神探般精明的模样上下打量她。

被看出来，钱静姝也不装了，忍不住笑出来，眉眼弯弯：“知我者莫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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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永三中地处偏僻，是a市中等水平的高中，三面环水，且处于城市边缘的一个类似半岛的高地上。学校占地面积大，设施完备。

说是环水，实际上就是一条河，河对面就是一条卖品丰富的街道，叫凫水街。不宽，是单行道，两侧的房屋都是老旧的瓦房或者楼层不高的小平房。

钱陈的妈妈在这条街的尽头拐角处租了一家店面，中规中矩，叫“陈氏餐馆”，专门卖热销食物：各种面食，快餐和小吃。口碑最好的是炸土豆条，也是钱陈向他妈妈提出要做这个的。

江永三中周日上午的课可以申请不上，但每个班也就五个名额。钱陈平时住校，周六晚上回家，周日上午在家学习，然后趁着学校放学前去店里帮忙准备食材。

店门口放着一个小推车，这是专门炸铁板土豆条的地方。周日下午人多的时候，钱陈就负责炸土豆。他妈妈负责后厨做其他吃的，奶奶帮忙收餐盘洗碗什么的。

下午学校放学，学生陆陆续续的出校门，绿白相间的校服迅速布满这条街，人流量大，导致街道十分拥堵。这个时候也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钱陈！我要小份的香辣味土豆条，不要香菜和鱼腥草。”

“我也是，我也要一份，不要鱼腥草就行。”

店前好几个女学生围着小推车，等着钱陈炸土豆条。

“先进去坐着吧，马上就好。”钱陈笑脸相迎，虽然戴着专用透明口罩，但看起来干净阳光，像冬日里的暖阳，让人会感觉温暖舒心。

他一边熟练的翻炸着土豆条，一边记着后面来的点单，忙得不亦乐乎。

“名字好耳熟啊，他是你们班的吗？”红头绳女孩子小声问同行的戴眼镜女孩。

“对的，长得好看，能干，成绩也特别好，上学期期末考试他是年级第一。”戴眼镜的女孩提到此事就无比激动，就好像是自己考了年级第一一样。

“哇，就是他啊。”红头绳女孩偷瞄了一眼钱陈忙碌的背影，眼里流露出羡慕的神情，随后她立刻拿出手机，羞涩的与他的背影合影，定格一份萌动的春心。

店里桌椅简约整洁，学生三三两两的围坐一起吃着炒菜盖饭，有说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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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峰期已过，小推车前只有一个卷发小女孩，她指着推车上贴的菜单，声音软糯：“你好，我要这个。”

“哪个？”正在收拾调料盒的钱陈纳了闷，特地走到推车前，这才看到她指的地方“椒盐味炸土豆条”。

“行，”钱陈将土豆条下锅，开始翻炸，“要大份还是小份？”

“大份，加辣，炸到金黄色微焦，不要鱼腥草。”迟疑片刻，小女孩又道，“大哥哥，我钱包丢了，我能借你手机打电话给我哥哥吗？然后他付钱再接我回去。”

钱陈顿了一下，看这个小女孩的穿着和言语，不像是骗人的。于是，他从围裙里掏出手机打开，递给她。

“谢谢。”小女孩接过手机，手机屏幕上有很多轻微划痕，右上角还有碎裂，但不太影响基本操作。

小女孩拨通简宁的电话：“哥哥。”

“小妹？我马上到你们学校来接你了，你先等等。”

“我不在学校。”

“不在学校？你在哪里？你怎么了？这是是谁的电话？”

一连数问，简宁焦虑不安，急得从公交车的座位上猛地站起来。

“哥哥我没事，我在……”宁凡一边打电话一边后退，无意间看到墙上订的门牌号，“我在凫水街30号。”

简宁轻叹，安下了心：“你等着，不要乱走，我马上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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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