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那小离子确实是个混蛋,一个混到了家的小混蛋!不过要是我再年轻30岁的话,他就是叫我跟他私奔,我也立马就跟他走,就算知道他一个礼拜之后就把我甩了、我这辈子都毁了,我也绝不会犹豫的。”金太太不止一次这么和人说。
不过刚才田老将军已经很明显的表示了抗议,八面玲珑的金太太自然心领神会,况且今天金太太组这么个局也不完全是为了扯闲话,而是为刚从海外归来的吴氏夫妇打点人脉、让他们在政界、军界、商界甚至学界都能先混个脸熟,以便接下来好做生意。
因此,当金太太看到所有客人的头盘都上桌以后,一本正经的对陈令仪说:“今天涤非不能光临,真是遗憾啊。”
“他也特别遗憾,还让我代他再次向您表示抱歉,可他也是没办法今天必须走。”
于是只用了这么一句话,金太太便成功的把桌上其他客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和陈令仪这边来。
“一个大秘密!今天在座的各位出去之后可千万别对任何人说啊——我们的赵涤非先生,马上就要正式履新并长驻B国主持一切事务了!”
“噢?太好了!”坐在桌对面的田老将军终于一扫刚才的愁容,高兴了起来,“这可真是个好事儿!我说他怎么会说好来竟然临时爽约呢!”
“这么突然吗?那赵先生之前是谁?犯错误了?”刚回国,也是第一次见到陈令仪的吴总隔着老远不安的询问。
“没有没有,就是正常的人事安排,他前任马上要退下来了,所以先回为一阵子。”陈令仪赶忙解释说,“他这次放假回来之前也知道他是被考虑的人选之一。”
“涤非的前任是老魏,人肯定没有问题,政治觉悟极高,我估计他今年有五十八、九岁了,也该回来了。说起来B国这个位置啊,涤非坐也算是实至名归的。而且他们驻外三五年也是要调一次岗的,涤非在非洲也待了三年多了吧?”与吴总挨着的田老将军更详细的向他讲解这其中的道理,“我看啊,如果涤非在B国做得好,在退下来之前再往上升升,那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赵先生有四十岁了吗?”挨着金太太的吴太太好奇的问,“四十岁就能坐上这个位置可真是年轻有为!”
“哪儿啊,涤非今年都五十四了!”金太太说,“比我们家老大还大六、七岁呢。”
吴太太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真的吗?可太不像啊!虽然我没见过他本人,但是在电视上见过他,我一直以为他顶多才四十岁呢!”
“人家会保养,”金太太说着斜了眼陈令仪,接着笑盈盈的说,“要我说咱们女人啊,再没有什么能比嫁给涤非这种男人更让人开心的了!人家有才有才、要貌有貌,要地位还有地位,咱们女人嫁人图什么呢?”
“那您嫁给涤非不就好了?”陈令仪笑着说。
“哦?赵先生五十多岁了还没结婚吗?现在国内的官员也都这么的……自由吗?”吴太太不要思议的问道,然后马上又说,“我们在M国有个朋友,他家的女儿今年……”
“哎呀,你可别千万别张罗这事儿,他种级别的也不能娶个M国人不是?政审都过不去。”金太太冲吴太太摆了摆手,然后又向陈令仪抛了个眼神,接着又对吴太太说,“不瞒你说,他回来的这俩月,一直在拼命追我。”
听到这儿,陆离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来,同时他也从他那长长的睫毛底下斜了陈令仪一眼。
傻白甜似的吴太太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金太太问:“那……那您答应他了吗?”
“天作之合。”陈令仪被陆离的表情弄得也直想笑,于是只憋出了这么一句成语来。
陈令仪当然明白金太太和陆离是在拿她开玩笑,她和赵涤非的关系在社交圈中并不算是什么秘密。尤其是这位金太太,几次三番在私底下向陈令仪打探她与赵涤非的进展情况。而陈令仪也明白,只要是金太太掌握的情况,那么在他们这个社交圈中就算是人尽皆知的了。至于这对刚回国、显得有些白目的吴总和总太太,看得出来,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已经被金太太社交圈的复杂人际关系弄得焦头烂额了——陈令仪琢磨,可能这两位在M国也不太混华人圈,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要回国创业。
“不知道B国的风土人情怎么样,”崔太太突然探着身子对金太太说,“我去南极旅游的时候在南美经停过一阵子,我是真受不了那边的男人,哇啦哇啦说话很大声,而且毛那么多。”
“毛多好啊,你应该试试!”金太太说了这句话之后仿佛突然觉有些不妥,于是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哎呀,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不求什么天长地久了。我和你不一样,你有崔院长这么好的男人对不对?我呢,命苦,身边没人了,我只能及时行乐了。我和你说,我之所以喜欢小离子也是这个原因,他也一直在打我的主意,要不他能推了今天晚上的约会来咱们这儿吗?是吧小离子?”
田老将军望着他眼前的加利西亚章鱼直皱眉头——这些中老年妇女可真讨厌!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而且为什么哪儿哪儿都有这个陆离!
田太太看田将军那副样子便明白他在想什么,于是担忧的将手放到了她老公的膝盖上,拍了拍。
“哎对了,你们见过这里的那个侍酒师了吗?长得特别精神,而且讲酒讲得特别好,他在抖音上专门讲餐酒搭配,已经有几百万个粉丝了呢。”金太太一边说一边招呼餐厅经理,“那个叫Carlos的小伙子呢?怎么今天没看见他?为什么到现在了连酒都没有?我才想起来,为什么连餐前酒都没上?”
“对不起金太太,Carlos今天没来。餐前酒是刚才您喝的这个,Sangria,我们自己调的,不含酒精。”
“真讨厌!我特意请我这些朋友来看看他的,听他讲讲酒,怎么能说不来就不来呢?我请我的朋友们来这里吃饭就是为了看他,你真以为你们的饭很好吃、酒很好喝吗?”
“金太太您息怒。我们这儿最近来了个新的服务员,我让他过来帮您侍酒,他的西班牙语说得非常好。对了,有您喜欢的桃乐丝王冠,今天新到的。”
“去吧去吧。”金太太不耐烦的对餐厅经理挥了挥手,“让那个新来的把酒先拿来给我看看,还有别的什么新酒也让他介绍一下,别再拿这种水果汁来糊弄我了!”
进来侍酒的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他刚一推开包厢的们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一时间都不由的安静了下来,连食物都忘记要往嘴里放了,因为他着实是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俊脸。虽然脸蛋长得漂亮,可是这个人的气场却很奇怪:只见他身上却穿了一身完全不合适的工作制服,显得他异常的高挑瘦弱;而他那张令人一眼沦陷的帅气面庞上则毫无血色,简直有如鬼魅……更让人不得不注意的则是他那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睛,闪露着一股与他的冷峻高傲的面容极不相符的躁动的光芒。
这位服务员并没有讲今天这餐应该搭配什么酒,也没有推荐任何酒,只是拿着瓶桃乐丝王冠默默的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生人勿扰”的气息。
“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可怎么就这么吓人呢,我得和小白子说说,选人不能只看脸,做服务业的还是得面善。”金太太低声对陈令仪嘀咕着,然后抬起头,脸上便挂上了笑容,对那个侍酒的男孩儿说,“Miguel是吧?谢谢你今天来为我们服务,我想就先开这瓶桃乐丝王冠好了,麻烦你请坐在那边主位的田老将军先尝尝,如果他满意就帮我的客人们斟上。这位小姐她酒精过敏她不要,帮她拿一些巴黎水过来。然后如果还有需要,我再招呼你,好吗?”
趁着金太太和服务员说话,陆离低声对陈令仪说到:“今天晚上你可真漂亮啊,这条披肩特别衬你。”
“谢谢。”陈令仪温柔一笑。
可是突然间陆离歪着嘴邪魅一笑,低声的骂了句“操”之后问陈令仪:“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陈令仪笑着摇了摇头,准备洗耳恭听他怎么瞎掰。
“不装。我最喜欢你不装,不像有的女人,人家一夸她漂亮,她就假装说‘没有啦没有啦’,好像真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似的。你这孩子实在,你能老实承认自己漂亮,不装,也不扭捏,这点儿特别好,就跟我承认自己丑一样。”
“不漂亮我怎么当演员?我爸妈去世得早,得亏长了这张脸,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能活到现在。”
“你呀,要不是早早就结了婚,而是去上大银幕,说不定就没国际章什么事儿了呢。你,国际陈。”
陆离这个比陈令仪结婚还早的人,此刻却煞有介事的对陈令仪说。
听他这么一说,陈令仪也顾不上那些餐桌礼仪,哈哈大笑了起来。
听着陈令仪的笑声,桌子那边的田老将军,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对陈令仪本没有什么意见,尤其是得知陈令仪和赵涤非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后更是对她高看一眼;可现在,听她被陆离逗得哈哈大笑,他不止更加讨厌他这个外甥,还开始为赵涤非担心起来了。
“人家当影后的时候我还上小学呢,而且我真跟人家比不了,我一点儿演技都没有。除了长相以外,我什么本事也没有,上学的时候表演课的老师都放弃我了,说我永远解放不了天性。但是我可能运气好,老能接到一些不用演技的广告和烂剧。不过,要是那四年我能好好上学,不接那些广告行和烂剧的话,说不定也能慢慢学会一些表演技巧。可惜我上学的时候一直接工作,然后一毕业就结婚了,再也没演过戏,所以,就这样喽。”
说着说着,陈令仪脸上仿佛笼起了一片阴霾,她一时沮丧的回忆了起过去的一切来:如果爸爸没有死、如果妈妈没有死、如果她没有被星探发掘、如果她真能考上绘画专业、如果她好好上大学、如果她没有认识庄兆康……
庄兆康……这会儿,陈令仪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庄兆康的债务最终清理完的那天,香港鼎鼎大名的胡大状胡律师、她和庄兆康要叫一声胡世伯的那位老人对她说的那番话了:“庄太,其实这样也好,你也不用再烦什么了。你还年轻,长得又漂亮,只要调养一阵子恢复健康和精力就好了。以后你不论是再去当明星还是嫁人,都会越来越好的。只不过……下次不要再为了爱情而结婚了。你应该找个有权有势、成熟稳重的男人来做你的归宿,你应该为了结婚再去结婚。”
陈令仪有一瞬间以为胡大状所说的“有权有势、成熟稳重的男人”指的是他自己,过了一阵时间才想明白,原来胡大状像父亲一样给了她最好的建议与忠告。
陆离专注的盯着正在走神的陈令仪,一时竟然入了迷,不由的感叹到:“你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了。”
“哈?你对多少女人说过这话?”陈令仪被陆离的话拉回了现实,脸上一扫阴霾,又笑了起来。
“很多,记不清了,”陆离毫不掩饰,“可这并不代表我现在对你说的就不是真话。”
于是陈令仪再次笑了:“我也没说你说的是假话啊。咱们聊点儿别的吧。”
“这话题怎么了?”陆离扬了扬眉,“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
“从我16岁起,所有见过我的人都会夸我长得如何如何漂亮,所以夸我漂亮已经不会让我有什么感觉了。相貌是我的本钱,我知道它的价值。不过……怎么说呢?长得漂亮也有不好的一面。”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
“嗯!这种恭维的话就让我觉得受用许多了。”陈令仪又笑了。
“我可没有恭维你的意思。”
“哦?真的吗?你刚才这种口气就像我以前接工作时老能听到的那种开场白,怎么说来着?哦对,‘看见美女就叫她才女,看见才女就叫她美女’。你刚才是这意思吧?”
陈令仪这话说得多少有点儿咄咄逼人了,可是陆离却一点儿也不恼,只是说:“你今天晚上有点儿牙尖嘴利啊,是不是受叶老太太传染了?”
“你这么觉得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道歉,”陈令仪直视着陆离的眼睛,正色说,“我其实只是想直接告诉你: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疯狂的爱上你了吗?”陆离换上了一副看似无赖的语气。
“要我说,恐怕不止疯狂吧?这几个月以来你满脸都写着想跟我滚床单。我给你分析一下啊,我,一个寡妇,年轻漂亮,不会有道德上的负担,也没有家人约束,还是独居——是不是特符合你的标准?”
“这能怪我吗?”陆离看似委屈的辩解,“春天的时候我认识的你,可是现在已经是夏天了,我这么一个年富力强的单身男青年,看见你这么漂亮的一个单身女青年,一下子变成恋爱脑了,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陆离的态度实在让人无可奈何,而且他又看上去那么坦率自然,于是陈令仪只好又笑了:“我没怪你,我的意思是说你目标错了,你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你的时间。”
“这么说你这还是一片好心咯?不过你也知道,我这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说着,陆离示意陈令仪注意坐在桌对面一直瞪着他们看的田老将军,低声且快速的对陈令仪说,“那田老头儿是我三舅,你听过外甥似舅这句话吧?其实那老混蛋和我一个德性,全世界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陈令仪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看正怒目圆睁的盯着他们的田老将军,又转头认真的打量了一眼陆离,然后低下头拼命的忍住笑。
“我穷得除了有时间和钱,什么都没有了,你别担心我在你身上花时间!”这回陆离大声的向陈令仪表白,声音高得足以能让坐在桌子另一头的田老将军听清楚。
这会儿陈令仪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抬起头正色对陆离说:“从我16岁到现在,有过无数追求过我的男人。可是无论哪一个,不管他们是老是少,是丑是美,在他们的心目中,我好像单纯就是为了满足他们的□□才会存在的似的。说真的,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从来没爱过任何男人吗?”
“爱过,一次。”
“谁?”
“我老公。因为爱他,所以我才嫁给了他。”
陈令仪和陆离两个人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似乎谁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了起来。还好,金太太突然插嘴进来,说了句什么,然后这两个人又恢复了生气,对着桌子对面正对着他们的那个人大讲特讲起了宴会上的那些客套话、场面话。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