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倍。”

“二百五十倍。”

“五百倍。”

“……”

二年A班的摊位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位为了一张卡片竞拍上了，甚至还拍得愈来愈激烈，价格越听越离谱，短时间内压根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赤司征臣一身西装革履同赤司征十郎站在左侧，面上是当成年累月的掌权者积攒下的冷酷。他略抬起下巴，视线在对方身上徘徊了一圈，又漫不经心地收回，像是并不在意同他竞拍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随口继续出价。

隔着几个不慎被风吹落的粉色气球，黑羽盗一站在摊位前方那一小块空地的右侧。与赤司征臣不同，易容过的他顶着一张只能说是普通的脸，穿着打扮也是寻常，嘴角勾起一点弧度，看上去再自然亲和不过。但这一切与他毫不犹豫的出价声截然相反，像是一柄宝剑故意藏在了最普通的剑鞘里，却泄露了些许锋芒，令人想一探究竟。

分明他们俩人除了出价外都没说过一句话，空气中却满是浓郁的火药味，不用谁出面维持秩序，众人就自发离这两位起码三米远，偏偏又揣了颗吃瓜的心，纷纷伸出脖子想看个结果，还想看看摊位里头的那位男妈妈，活像一群长颈鹿。

若是不知情的人路过，恐怕没人会觉得这儿是跳蚤市场，估计纳闷动物园的门是不是没关好，不然怎么放了这么多长颈鹿出来？

但如果可以，染山遥无比真切地希望，动物园能在将这群长颈鹿抓回去的同时，顺带将赤司征臣和黑羽盗一送到精神病院里去。不过赤司征臣拍签名，染山遥多少还能猜到点原因，可另外一个人……

染山遥闭了闭眼，又睁开。

系统面板上那行字映在他的眼底：

【检测到玩家持有[梅林千里眼（伪）]道具，自动开启真名解放功能。】

这里是个游戏，一旦检测到重要NPC，系统就会弹出来相应的人物介绍。但如果重要NPC处于伪装状态下，那么系统就不会弹出来自我介绍，这也是为什么染山遥之前在珠宝展上没有发现谁是怪盗基德。

当时他以为怪盗基德不是重要NPC，结果答案在他前几天签到中欧气爆棚获得[梅林千里眼（伪）]这个道具时才揭晓。

[梅林千里眼（伪）]虽然一看就知道是个冒牌货，肯定远远不如正主，但还是很好用的。只要拥有这个道具，就能看破对方伪装，知道该NPC的真名，所以当黑羽盗一出现在染山遥眼前时，染山遥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伸手在系统面板上一点，有关黑羽盗一的介绍立刻跳了出来：

怪盗基德，真名黑羽盗一，是一名享誉全球的魔术师，似乎对潘多拉有着相当的兴趣，目前正处于易容状态。

染山遥将系统面板关了，重新看向正竞拍上头的黑羽盗一，满头都是问号：“……”

为什么有人会自己拍自己的签名？还是在跳蚤市场？不过话说黑羽盗一过来干什么，难不成是追着所谓的“潘多拉”而来？

珠宝展的记忆自动复苏，想到自己宝石形态莫名其妙多了个别名，染山遥额角青筋直跳。直觉告诉他，继续让这两个人拍下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听着那价格越来越离谱，甚至一千倍都跳出来了，染山遥实在忍无可忍，砰地往桌上一拍：“停！”

窃窃私语的人群静了一瞬，四面八方的目光集中都集中在染山遥的身上，自然也包括赤司征臣和黑羽盗一。

染山遥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转头看向赤司征臣：“你一定要拍到这张签名卡片？”

赤司征臣瞥了赤司征十郎一眼，声音平静：“当然。”

染山遥又转头看向黑羽盗一，语气有点匪夷所思：“你也一定要拍到这张卡片？”

现在卡片的价格已经足够高，堪称天价，本来这已经足够表明怪盗基德的面子了，但对黑羽盗一来说，现在退让就是输给了赤司征臣，也像是他专门来故意抬价，他清了清嗓子：“是的。”

染山遥：“……”

“如果这张卡片折了破了毁了你们也还是要拍？”他问道。

赤司征臣本来就对卡片没兴趣，初衷是为了还染山遥的人情，现在再加上赤司家祖传的胜负欲：“对。”

黑羽盗一当然也不在意卡片是否完整，毕竟他随时随地都可以给自己再签一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管它变成什么样。”

“……”

围观人群望着他们的目光变得诡异了起来，不由后退了一步。

染山遥低头问正在第一线吃瓜的夏油杰：“他们刚才拍到多少钱了？”

“一千二百倍，”夏油杰立刻回答，顺带做了个数学题，“16000日元的一千二百倍是……1920万日元！”

染山遥捏起那张卡片，打量了一下，才抬头望着那两人：“这个价格不后悔？”

“不后悔。”

“还可以更高。”

染山遥：“……”

你们是真的有病。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要继续竞拍下去的时候，只听摊位上忽地传来一声刺啦！

卡片一分为二，染山遥将本来用于装点摊位的裁纸刀放在桌上，抖了抖两张卡片上的纸屑。他下刀精准果断，卡片边缘连一点凹凸不平的地方都没有，半张卡片上是怪盗基德的小头像，另外半张卡片上是写下的那句话。

不止是别人，就连站在染山遥身边的夏油杰都惊呆了。染山遥面无表情地问：“一人半张，每人付现在拍卖价的二分之一，有问题吗？”

“……”

周围一片安静。

一身漆黑的青年坐在椅子上，声音冷得像冰，额前鲜红色的挑染更添戾气。虽然他并没有说什么威胁的话，但是在他身前的桌上，裁纸刀的银色刀刃正无声无息折射着刺眼的光，像是下一秒就要给谁来一刀。

“……”黑羽盗一顿了顿：“我没问题。”

赤司征臣接着也礼貌颔首：“我没问题。”

卡片能一分为二，但发票只有一张——不过黑羽盗一是以后勤老师身份前来的，不需要这个，主动退让了一步说自己不需要，但赤司征臣似乎对他的好意并不如何领情，可能还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

拍卖结束，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几乎在结束的瞬间，人群还没散去，染山遥就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拔腿离开。只是在他站起来后，原本已经开始小声议论的人群再一次静音了。

刚刚还凶恶得像是横滨Mafia出行的青年站起了身，其实大约是烦躁还没散去的缘故，染山遥就算走路都相当有气势，令人望而生畏。但他这么一走，本来因为他坐姿而被遮挡的那块家长通行牌正好暴露在了阳光底下。

下午的阳光是最炽烈不过的，将家长通行牌上的每一个字映得清清楚楚——

夏油杰妈妈。

所有人看着染山遥的背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看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

跳蚤市场活动告一段落，怪盗基德卡片以前无古人想必后也不会有来者的1920万日元价格成交，赤司财团还会派律师跟进资金，确保资金完全用于慈善捐助。

染山遥总算能摘了那张通行牌，卖东西也让夏油杰过足了瘾——怎么看都是好事，但他们俩同时意识到跳蚤市场结束，家长会马上就要到来。问斩在即，在买东西这件事上他们就不怎么积极了，最后夏油杰和染山遥一人买了罐可乐，这对“母子”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喝着可乐仰望太阳，内心是如出一辙的绝望。

而这种绝望，在他们回到教室，好不容易挺过“不批评就是胜利”的家长会之后——反正表扬和夏油杰这个成绩是绝对没有关系的，正想溜走，却被准备多时的国文老师逮个正着时，到达了顶峰。

办公室里，国文老师倒了两杯热水，一人一杯，放在了夏油杰和染山遥面前。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抽出了夏油杰这次月考的作文纸，先没给染山遥讲内容，而是指了指上面的分数：

“这次考试我们都知道夏油同学的状况，说实话夏油同学在其他题目上的答题情况，已经相当不错，大多的失分点都是在背诵和错字上，这点我相信只要夏油同学努力，下次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但是，”国文老师话锋一转：“这次作文满分30分，夏油同学得了……”

8分。

染山遥闭上眼睛，从紧紧抿着的嘴角看，他现在恨不得原地遁走。

事实证明不管你平时气质有多冷酷多像Mafia，在看到自己小孩惨烈成绩的时候，内心依旧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谁来救救我”“他为什么写作文能写出这个分数”和“这耻辱的时间什么时候结束”类似种种感受，沉重和崩溃一点都不会少，甚至因为染山遥从小到大都是年级第一，就连踢毽子都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类似的待遇，更加绷不住了。

“……”国文老师技术性地暂停了一下，掠过了夏油杰的分数：“其实从夏油同学的作文当中，我还是能看出来夏油同学的想象力特别丰富的，但就是写作文吧，我们还是要点题……”

夏油杰主动举起手，为自己的作文辩解：“老师，我觉得我很点题。”

染山遥：“……”

国文老师：“……”

国文老师扶额：“我们这篇作文标题是《我的梦想》，你的梦想是拯救世界，这个先不说，但是你大部分内容都是在写你那个伙伴的，你不觉得有点问题吗？”

“我觉得没问题。”夏油杰认真地说：“梦想是要和伙伴一起完成的！”

国文老师：“……”

染山遥：“……”

“……非常有道理，但是夏油同学。”国文老师的嘴角不断抽搐，如果不是在家长面前要保持形象，可能她已经开始骂人了：“可问题那就该是《我们的梦想》，不是《我的梦想》。不然这样，我说了你不听，”她抬起头看向染山遥：“您和他说说？”

染山遥：“……”

尽管他很想说不，但国文老师期盼的目光让染山遥还是拿起了夏油杰的作文纸。

可能是因为夏油杰作文里写着的那个“伙伴”是染山遥自己，染山遥不能仔细看，因为越看越窒息。他硬着头皮草草看了一遍就放下，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他没有像夏油杰想象的那样说教，板着一张脸，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地问：“你看见这篇作文几分？你知道老师把我找来干什么吗？”

“……8分。”夏油杰小声地说，“因为我分数低。”

染山遥：“那你想考高分吗？”

夏油杰：“想。”

“这篇作文本来该怎么写你是不是知道？就是觉得自己没错？”

夏油杰点了点头。

听到这，国文老师欣慰地想，原来夏油杰的家长还是靠谱的。

“但没错和考高分不冲突。”染山遥简直恨铁不成钢，心想这小孩怎么这么不知道变通：“你不是想证明你自己没错吗？那你为什么要在作文纸上证明，作文几个人看得见？要证明就要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证明，比如写篇论文投个SCI，让全世界看见你没错。而你现在还不会写论文，要努力学习，否则考进一般的学校还没有好的教授指导你，SCI路就更难了，所以是不是要考高分？”

事实证明国际新闻真没白听，一开始都分不清“mother”和“master”的夏油杰居然听懂了SCI，恍然大悟道：“是！”

国文老师：“……”

国文老师：“？”

染山遥放下作文纸，问：“那如果再让你写一篇《我的梦想》，知道该怎么写了吗？”

夏油杰应答如流：“我的梦想是发表SCI论文证明自己，为了这个梦想，我要好好学习，努力考进偏差值高的国中，再在国中里努力学习，考进偏差值高的高中，最后考上东京大学！”

染山遥点了点头，对夏油杰的宣言很满意，难得夸奖了一句：“不错，梦想很伟大。”

国文老师：“…………”

她收回前言。

于是还没等染山遥和夏油杰把热水喝完，就被国文老师客客气气地请出了办公室，看样子染山遥和夏油杰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国文老师就要实在忍耐不住了。

站在办公室外，染山遥不由松了口气。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国文老师这么快放过了他们，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国文终于应付过去，痛苦的一天总算结束，不出意外的话，这痛苦应该是不会再来一次了。

想到这，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结果就听见夏油杰突然冒出来了一句：“妈妈，数学老师在前面……好像在等着我们。”

染山遥：“……”

你再说一遍？

但夏油杰认真地看着他，似乎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而且也没有说谎的必要。染山遥缓缓抬起头，不远处那位数学老师见到他们“母子”眼睛就是一亮，速度快得完全不符合脚下那双高跟鞋，过两秒就飞到了他们面前：“夏油杰家长——”

染山遥看着数学老师手上拎着的那张试卷：“…………”

问题来了，他现在装他突然胃痛来得及吗？

-

人倒霉起来喝口水都塞牙，染山遥倒霉起来刚被国文老师找，从办公室出来还没来得及跑路又被数学老师抓。尤其数学和国文还不一样，起码夏油杰作文的问题太大，让国文老师忽视了其他的，可数学是客观题和主观题都有问题，甚至两种题错的数量还一模一样，非常平均，以至于数学老师两种题都讲。

而且越讲染山遥的血压越一路飙升——因为小学生数学题对他来说实在太简单。一想到那么多听个开头就懂个大概的题目夏油杰却不会做，染山遥没在数学老师办公室晕过去已经是年轻力壮身体好。

但就算身体再好，在被迫听了自家小孩的错题大全之后，染山遥走出校门的脚步都有点飘。不过脚步飘也不影响他给夏油杰在网上买数学辅导书。

染山遥领着夏油杰边买边走，远远地瞅见了那辆嚣张到极致的红色法拉利。红色法拉利停在学校后门一条小路的拐角处，由于他们连着被两个老师找，比别人晚了许多，大多数家长都已经走了，周围并没有其他车辆。

夕阳铺在水泥路上，一大一小踩着金向红色法拉利走去。两个人都挨批挨得郁闷，路上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但他们身后的影子却在行走的时候常常碰一碰。

染山遥走到红色法拉利前，掏出车钥匙解了锁，刚要拉开车门的时候——

忽地感觉到自己的裤脚被什么给拽了一下。

染山遥拧起眉，保持着拉开车门的动作没变，低头一看。就见一只顶天两个月大的小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法拉利的车底，就探出个上半身，正顶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两只前爪扒拉着他的裤脚，看起来可怜巴巴。

染山遥：“……”

他面无表情地和这小狗对视了一会儿，铁石般的心被小狗这么望着，化了那么一丁点。狗趴在车底很危险，染山遥刚蹲下身，还没对小狗伸手，就见这小狗已经自发地将爪子搭上了他的手掌。染山遥试着收回手，谁知小狗就抱着他的手指不放，被他的动作给带出了车底。

又软又小，看起来还没染山遥的鞋高。

夏油杰见染山遥一直没上车，本来都已经系好安全带，又解开下车过来看了一眼，一看就看到了那只还趴在染山遥掌心的小狗。这个年纪的小孩对小动物总是感兴趣的，夏油杰好奇地跟着蹲了下来，试着伸手很轻地戳了戳小狗。这小狗能主动碰瓷染山遥就不是个怕人的性格，夏油杰碰它也不反抗，还欢快地摇了摇尾巴。

“好小……”夏油杰眼睛亮了起来，今天的郁闷被小狗欢快的尾巴一扫而空：“这是谁家的小狗？是跑丢了吗？”

夏油杰说小狗是跑丢的自然有原因——刚才缩在车底下还看不见，整个身体一露出来，染山遥就瞥见了小狗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金属小吊牌，牌子上有着一串联系方式。

染山遥嗯了声，抱着小狗站了起来，拿出手机对着上面的联系方式输入号码。只是小狗很爱碰瓷，却不太情愿被人拿着狗牌，挣扎了好几下。

夏油杰看着小狗，好奇地问：“妈妈，这是什么品种啊？”

染山遥边输号码边回答：“秋田犬。”

“那会叫什么名字？小秋？”

染山遥拨通了电话，随口道：“说不定他叫小杰。”

夏油杰：“……”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被接起，那头似乎有点吵，染山遥过了会儿才费力地从各种喧哗中分辨出手机主人的声音——是个清脆明亮的女声：“喂？您好？”

“我在路边捡到了一只——”染山遥将小狗递给满脸写着“想抱”的夏油杰抱着：“两个月左右大的秋田犬，狗牌上写着这个电话号码，请问是你丢的狗吗？”

电话那头：“不——哦不，对对对。”

染山遥：“？”

“准确来说不是我的狗，我是小狗主人的助理，她不方便留联系方式在狗牌上，就留了我的电话。麻烦您稍等，我去喊她，”那个女生似乎将手机拿得远了一点，但染山遥还是听清了她在说什么：“有希子——！遥遥找到了！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

遥遥？

染山遥缓缓地低下头，看向那只小小的秋田犬，秋田犬趴在夏油杰臂弯里晃了晃尾巴。

电话那边换了个人，那人立刻迫不及待地：“喂？您好？是您找到了遥遥吗？”

染山遥：“…………”

非常抱歉请假，二合一，补昨天的更新。

昨天下午开始嗓子疼，那时还觉得是普通感冒，结果今天早上起来发现烧得厉害，一测果然阳了。我去迪士尼没阳，去学校大教室没阳，拿了个快递回来阳了……感觉还是得多注意一点，大家平时记得戴口罩。

阳了对我最大的影响可能就是大脑转得比较慢，这章从早上写到现在，如果有错字漏字大约在检查的时候没注意到，指出就好。不过这两天可能回评论的速度也会比较慢，因为写完基本就是在睡大觉了，等我好点一起回，十分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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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稻香 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