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广播通知所有人员请注意,二楼B部269重症监护室999。”

“二楼B部269重症监护室999。”

“二楼……”

大厅内突如其来的广播通知响彻世安医院,正在排队的病人和家属不明所以的盯着屏幕上滚动的字幕,一楼的保安仰头看着楼道内飞奔的医生,这样的呼喊已经是第二次了。

大雪纷纷下个没完,陆雲深赶来的时候医院只剩下病人,几乎看不见医生。

一股强烈的不安从头灌到脚,四周“空无一人”,他来不及问护士,远处就传来了声音。

医护部医生:“陆雲深先生,请您签字。”

医护部都来了,那周鹿岂不是……严谨茗不敢出声,只能跟在陆雲深的身边,担心道:“怎么样了?”

“尽力抢救,先生进去陪着他吧。”医生收好病危通知书就赶紧回了抢救室。

抢救室内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夹杂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冰凉的墙体不断透出刺骨的“寒气”,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已被冻僵。

陆雲深穿着防护服一动不动,周鹿再次被推进这冰冷的手术台,苍白的手无力的垂在床边。

陆雲深尽力控制好安抚信息素的计量,看着周鹿紧闭的双眼,无尽的寒意裹满了全身,他第二次踏进抢救室,周鹿的生命就像一根随时会断的绳子,医生再怎么拽他都不肯让心跳恢复。

第五十七支肾上腺素推进去的时候,陪护的中医已经开始在试探他的脉搏。陆雲深的呼吸仿佛变得很重很重,安抚信息素的味道愈加浓烈,病人承受不起。

医生让他出去,陆雲深却不肯。

监视器上的数值一直在掉,周鹿不是没经历过,明明对未来那么期待的一个人,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样子,那天的对话,他们究竟说了一些什么?

陆雲深反复唤着他的名字,颤抖的温柔声线如同秋水一般抚过心脏,他希望周鹿能够挺过这一劫。

医生手中未停的动作一直在跟死神抢人,与阎王博弈,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周鹿突然咳了一声,耳中的轰鸣声变成一道刺耳的机械音。

医生们的目光突然就亮了起来,周鹿躺着,他几乎感受不到痛苦。他醒来过,很短,一秒、两秒,可又不愿看见令他生厌的人,他看不到光,一道道禁锢捆绑着他,他挣扎了……

浓郁的尊尼获加,周鹿半睁着眼,抬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陆雲深的防护服,他被注射了第五十八支肾上腺素。

人,为什么一定要得到情感的寄托呢?

没有情感,是不是就可以不痛了……

思绪飘远,三月一晃而过,梨树上的雪已经开始融化,医院花庭处盛开了新的鲜花,芬芳馥郁。

充满药香的病房中,陆雲深栽种的蓝雪花幼苗已经发了芽,嫩绿的芽点钻开土壤顶着灰色一顶帽子,凑近了看,温暖的阳光同时照在它和周鹿的脸上,天际将明,从未间断的烈酒信息素依旧浓郁。

陆雲深用指腹重复抹掉周鹿眼尾的泪水,在他耳边晃了晃曼陀罗风铃,清脆悦耳的声响绵延悠长,仿佛将人带到了一处秘境,看不到,也听不清,但总是暖风裹身,并不觉得冷。

二十二岁的周鹿长大了,身体上的淤青也都消退,可他太贪睡,快要四个月了,他的手臂越来越细,营养剂的维持不知道能让他度过多久。

陆雲深坐在床边的素白沙发上,神思跟着他游离。他在自己的世界里究竟遇到了些什么?是不是还有周家人的存在?亦或者还有自己伤害他的场景?

他把这些难过的事情带到了自己的梦里,一到黄昏,他的眼尾就开始湿润,是疼吗?

陆雲深看到的周鹿总是在哭,他不知道周鹿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好像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停止过对周鹿的伤害。

回过神来,周鹿的泪水已经打湿了头发,满满的心疼和愧疚愈加拥堵。

黑暗无穷无尽的笼罩着周鹿,他快要被这深渊给吞噬,绝望中的哀嚎,求助都被凶猛的野兽给撕裂,挣扎、痛苦。

他陡然提了一口气,突然在安静的病房里呼出了这口掩埋已久的浊气。

陆雲深忘记了手里的工作,目不转睛的盯着氧气面罩上的一层层厚厚白雾,看着周鹿缓缓睁开的双眸,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手足无措。

他“失去”了声音,所有的话语都变成了一个轻柔的触碰,陆雲深的手指搭在他的脸颊上,抚摸着他真实的反应,而周鹿也会随着他的动作而转动眼睛。

这一刻,陆雲深的眼眶渐渐变得发红,充满红血丝的眼睛藏着一池的涟漪,他盯着那双纯净的蓝色眼眸,激荡在心脏里的钟鼓忽然有了回响。

周鹿一口气吐的绵长,这股刻进血肉里的信息素味道令他动容。他追随着陆雲深的喜悦面容牵住了他的食指,轻轻握在手心里。

小小的动作,陆雲深的心却被猛震住,四个月的等待,终是得到了回应。

“周鹿。”

陆雲深的唇边挂着深深地笑意,他在医生来的时候起身,穿过人群,周鹿一直在看着他。

平静的、温和的、没有多余的杂质,周鹿终于转出了重症监护室。陆雲深面上不显,可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周鹿换上了鼻导管,他静静的望着面前忙碌的男人,缓缓从被子里将右手伸了出来。

陆雲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的回握过去,纤瘦的手掌如今已经有了温度,他俯身侧耳想要听清楚周鹿说什么,可他的嘴巴一直紧闭着,从未说过一个字。

他坐了下来,问道:“你要喝水吗?”

周鹿:“……”

陆雲深又拿起了白粥,试探道:“那这个呢?”

周鹿依旧没有回应。

陆雲深骤然感到惊恐,眉头紧紧蹙了起来,他什么都不要……

陆雲深沉默了很久……

周鹿一直捏着他的手指不肯松开,眼睛却静静的盯着天花板,他就像一个木头人,不会笑,也不会怒。

“病人大脑受过重创,这种呆滞的情况也有,不过从各项检查上来看,他其实只有骨头还未愈合,颅脑里面的瘀血都已经散了。”

“他不说话,也没有回应,谁也不给碰,可唯独只依赖你,综合他的症状,我们认为是失忆,并伴随着病理性依恋。”

“简单来说,病人选择遗忘过去所有他所不开心的事情,无征兆落泪,有可能和他之前所遭受的重创有关,他的脑袋虽然忘了,但身体却记得。”

失忆……

推开病房门,医生的话还回荡在耳边。陆雲深从被谈话到走回他的病床前,他想了许多许多。

遗忘,对于周鹿来说,只有好没有坏,忘了就忘了吧……

周鹿躺在床上,透亮的蓝色眼眸弯起了一抹弧度,他迫不及待的抓住陆雲深的手放在胸口的位置,红润的眼眶渐渐平息了潮湿,安心的阖上了眼睛。

看着手掌下的位置,这颗心脏做了三次手术,每一次都是死里逃生。他忽然不敢太用力,脆弱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碎掉,他根本拼凑不起来一个完整的周鹿,太多次的欲言又止,都被他用眼神埋没在了每一次的凝望中。

静养期间,陆雲深都不曾让外人探视,包括陆净秋还有一切和周鹿有关的人,他不敢再让周鹿接触,悄悄屏蔽掉了全部信息。

深夜里,周鹿一直都没有睡,眼眸没有焦点的望着,他微微蹙眉,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躺在这里。

而守在这里的男人,他又是谁?为何他每每望向自己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惜,我和他,我认识他吗?

周鹿摆正脑袋开始思考,空荡荡的记忆什么都没有。他逐渐烦躁,大力扯掉了针管。

“怎么了?”

“怎么了?”

来不及阻止的动作令陆雲深想不明白,他担忧的捧起周鹿的手捂住针眼,温柔道:“是哪里痛吗?”

“……”

男人的手掌如同岩浆一般滚烫,周鹿的手怔了一下却又十分喜欢他的温度,垂眸看去,这双手很陌生。

周鹿一瞬间没了脾气,侧眸看向一片漆黑的窗外,心脏好像空掉了。

“怎么哭了?”陆雲深将他的脸转回来,耐心的用手帕去擦拭,曾经那双灵动的双眼如今空洞的好像失去了灵魂。

周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盯着陆雲深看了很久很久,他的嗓子说不出话,只是觉得这里很疼很疼,疼到无法呼吸。

他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砸在陆雲深的手背,他清楚周鹿为什么会哭,但他又无能为力。

“我们这里做了一个手术,医生从这里拿走了一些不要的东西,伤口还没愈合。”陆雲深摸了摸周鹿的头顶,将他轻轻拥入怀中。

这是周鹿醒来第一次放声痛哭,听着他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他的心脏也一同跟着几近破碎,如何才能让他永远忘掉那些伤痛?究竟要怎样,才能让他开心起来……

“小鹿,我带你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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