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慈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康集在门口透过纸窗往外看。

什么也没有，十分安静，好像今天是个平安夜，但那种阴冷的气息没有消失，因为黑夜，杨府也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深蓝色，月光也清冷起来。

越是安静的时候越要提高警惕，贴脸杀往往就在下一秒。

“哥哥，你在看什么？”温慈悄悄挪过去冒头，顺着康集的眼神看过去。

走廊的另一边，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正在缓慢地走着，她的头发披散着看不清脸，手脚都没露出来。

她走路有些不稳，像个女鬼。

温慈凑康集旁边，问他：“她好像白天见过的夫人哦。”

康集原本还在思考，温慈一凑过来他就回神了，点头给予肯定：“是她，但这个点了她出来干什么？”

“晚上阴气中，一些身体差的人会感觉比白天难熬痛苦，而一些几乎接近死亡的人则是会跟接近诚实。”温慈想起之前在大学图书馆看到的一些有关这方面的记录，他还记得这类书一般都放在最高层，“也就是说，夫人这会儿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就会去做。”

康集在隐秘之地待的时间长，也是知道一些这种规律的，但夫人这会儿在想什么呢？

温慈看着那被风吹起来的衣摆，因为逆风，夫人瘦削的身形被勾勒出来，连肋骨都清晰可见。

好像能看到她的手了，那如同白骨的手搭在两侧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

温慈微微眯起眼睛：“这么饿，当然是出来觅食了。”

他想起白天见过的那几个孩子，都饿得瘦骨嶙峋，既然县令没有要把他们送出去吃的意思，那他和夫人就得想办法让几个孩子吃东西活下来。

只是在当下这种环境她能找到一只蚂蚁一粒米就不错了。

康集觉得他说得是有道理的，但既然没有吃的，夫人出来也是白搭。

温慈嗤笑：“怎么会没有吃的呢？这满屋子不都是吃的。”

只是要看夫人能找到谁。

他们每一个人到底是食物还是猎手，完全取决于他们能不能越过雷区抵达安全地带。

康集见夫人并没有要来他们屋子的意思，依然往外看着：“我觉得屋子里至少是安全的，白天的时候那么多村民来敲打杨府的门，但他们都没能进来，说明这里至少是不会被外界攻击的，那我们需要警惕的就只有杨府里的人，目前除了玩家就是杨县令和他的夫人、孩子，以及官员玩家带来的官兵NPC，这种配置，我觉得最危险的就是夫人。”

看她那晃悠悠还要出来的样子，应该是非常饿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饿到极致的人也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捕食。

但夫人这种情况应该也不会费力气去砸门，那样不但会惊醒屋子里的人，还会损耗力气。

所以她应该是对外面游荡者下手，而捕食方式……应该是以柔弱的样子让对方放松警惕，然后再找准机会撕咬他的脖子。

这都是康集的猜测，但既然现在有这样的剧情，应该就有重要的线索让他们知道雷区是什么。

夫人往他们这边走来，康集将窗户缓缓关上锁好，熄灭屋里散发微弱光亮的一支蜡烛，一切都安静下来。

他和温慈靠在窗户边上，很快，那颤颤悠悠的身影便闯入了视线，因为外面的月光，夫人的影子映在窗户上，也因为月亮高挂，她的影子只呈现了上半身，显得脑袋很大，骨骼很明显。

脚步声有点拖拉的感觉，应该是她没什么力气在拖行。

两人都没说话，一直等影子从窗户口消失才稍微动了一下，而那脚步声也忽然停了。

康集食指抵在唇前，让温慈噤声的意思。

两人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很快，那脚步声再次出现，渐渐远去。

温慈不确定她走到哪儿了，就拉过康集的手写：她在试探。

他轻轻地画着，康集只觉得手心痒，在那种异样的情绪面前回过神，冲着温慈点了点头。

夫人大约也是知道有人还醒着，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她只能诱惑屋子里的人出来，如果是官兵NPC发现了她，可能会看她到处乱跑，发善心带她回去。

但玩家就不一样了，他们肯定是警惕的。

那夫人的方法自然也会跟着有所改变。

故意给予脚步声就是让玩家看到，突然没了声音也是给玩家错误的信息，让他们以为她已经走远。

不管玩家是开窗户探头还是打开门张望，她都有机会抓住一个，头、手，任何地方都可以，她就有食物了。

可惜，她没有把康集和温慈骗出来。

温慈觉得她可能真的脑子不太清醒，反正如果是他，那手法肯定会更高明。

这种突然消失的脚步声很明显就是停下了。

如果是他，他就会故意先走远，再悄悄从窗户下面爬回去。

声音在不远处反反复复试探，好在没有人上当，今天夫人没有收获到食物。

随着夫人原路返回消失在走廊尽头，屋子里那种阴冷之气也消失了。

温慈这才开口说话：“我记得你们是朝廷派来的官员，那应该是带了物资的，她为什么不直接去翻物资？”

“人是不确定因素，而且多一个人都多一张嘴，她只是饿又不是脑子坏了，杀掉一个人不但多了食物还少一张嘴，免得人多口杂还徒增事端。”康集打开一点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将窗户重新关好，转身上床：“先睡觉吧。”

“好哦。”温慈嘴上是这么说着，但手还不老实地想再打开窗户。

“温慈。”康集不冷不热唤了他一声，警告意味十足。

温慈瘪了瘪嘴没再开窗，转头爬上床睡里面躺好：“好啦，我不去就是了。”

康集睡在靠外的位置上，没有将床帘拉下来，这种状态会更容易观察外面的情况，免得鬼都走到床前了他们才察觉到。

最重要的是，如果温慈要出去自己调查一定会经过自己身上，那他就能察觉并把他按回去。

温慈也不是一个傻子，康集都这么明显地把他困床上了，他也乐意配合配合。

副本第一天结束，他们得到的信息没有太多，时间似乎也有点加快的意思，他们白天能搜寻的时间不多。

今天睡一觉，明天好工作。

温慈闭上眼睛，睡得彻底。

——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旁边已经没有人了，门敞开着，康集和其他玩家在门口聊着什么。

温慈从床上起来就直接过去加入他们的聊天行列了。

他左右看看几人，面上带着笑意，说话因为刚起床有点闷闷的。

“你们在说什么呀？”

康集熟练地把他头上翘起来的头发理顺，顺带盘好太极髻，插上温慈自己带出来的木头丫子：“在说昨天晚上的情况。”

温慈乖巧地把脑袋往他那边凑了凑，一副被养刁了的样子，就要让康集给他顺毛。

他双手合十抵着脸：“所以昨天晚上大家都遇到什么了呀？”

齐朝最先回答：“昨天晚上有小孩爬我的床。”

他很早就躺下了，在夫人来之前，可能因为神经紧绷了一整天，他有点疲惫，迷迷瞪瞪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他感觉身上好像压了什么东西，睁眼一看直接把他给吓清醒了。

三个身上的肉松松垮垮挂在骨架上的小孩趴在他身上，他仔细看就能看到那些肉其实根本就是块状，拼接又不能完全粘连所以才会显得松。

在那些肉的拼接出都渗出了血迹，一点一点滴在齐朝的被褥上。

其中一个鬼小孩趴在他脸上咧着嘴笑，如同血洞的嘴里舌头断裂掉在了齐朝的脸上。

他吓得差点尖叫，但可能过于恐惧，他张了张嘴却完全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那三个鬼小孩在他的身上缓慢地爬来爬去。

齐朝当时吓傻了，没能站起来跑出去，就连当时夫人在他门口站了很久没发现。

后来夫人离开了，鬼小孩也随之消失，身上被褥上的血迹也没有了。

就连这会儿白天了跟同伴们在一起他还是脸色煞白。

昨天晚上可能真的吓到他了，这会儿都还有点恍恍惚惚没回过神。

温慈愣了下：“三个鬼小孩？和后院里大树下三个坟包对应了哎。”

原本还抱有幻想觉得那是自己梦的齐朝瞬间就瘫软了一下。

康集搓了一把温慈的头：“你别吓他。”

“喔——”

温慈捧着自己的脸，笑容满面看着齐朝：“你也不用太担心，既然昨天晚上鬼小孩来到了你的身边却没有伤害你，说明他们并不具备攻击能力或者你还没有触发死亡条件。”

就听齐朝的形容来说，那三个鬼小孩只是吓唬他，恶劣疯狂地吓唬他，而夫人离开后他们也离开了。

温慈在想，是不是鬼小孩在帮助夫人捕食，毕竟他们吓唬齐朝除了觉得好玩，应该就是希望他能觉得房间里危险然后跑出去，毕竟和作为人的夫人，三个血块小孩更可怕。

只要他们能把齐朝赶出去，那夫人就能捕食他了。

齐朝听他的分析愣了一下，睁大眼睛呆滞地垂着头：“所以昨天晚上我没被杀是因为我被吓傻了乖乖待在房间？”

“可能。”

康集并没有给予确定的答案，但大概率是的，不然鬼小孩能进房间为什么不杀死玩家。

温慈看向下一个人，问谢酒：“你呢，昨天晚上有发现什么吗？”

相比于齐朝，谢酒的情况要好很多，他的房间是这一边尽头上的，屋子里有一扇对外的窗户，他稍微垫一个小板凳就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昨天晚上他能看到的那一条街有人出现，是一个‘小摊贩’，他手边是两个跪在地上的女孩，她们挣扎着，而不过一会儿就有人来买，出的还是高价。

来买的人好像认识那两个女孩，他没有救，而是用这一点讨价还价：“这是老李家的两个孩子吧？”

‘摊贩’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还没反驳，那人就又说：“你不用找借口，我都认识的，老李那两口子可爱两个孩子了，谁买都不让，你能卖？我也不是要揭发你，你给我便宜点，我就不说出去。”

两个女孩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但‘摊贩’松了一口气，给了个对半价将她们宰杀卖了出去。

谢酒不喜欢这种场面就打算不看了，但他正要缩回去的时候，那几个人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他。

他们的眼睛像是动物的眼睛一样，在光亮下散发着绿色的光。

谢酒赶紧缩回去，贴着墙没敢说话。

街道上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他这才回到床上开始休息。

温慈听他这么说，沉思片刻后开口：“你今天晚上多注意一下那扇窗户，就怕有人能从那个窗户进去或者观察你。”

谢酒愣了下才明白温慈的意思，但他旁边的杨全书显然没明白，他闭上眼叹了口气：“还好你没被发现。”

温慈却说：“虽然那些人没有追着追着找他，但既然他们回了头就是一定感觉到了视线，既然你说那摊贩确实是偷了别人家的来买，他肯定也会害怕被发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来打探消息然后计划下手。”

防人之心不可无，更别说还是看到了别人不愿被人知道的一面。

谢酒这会儿已经缓过神来了，原本他就是去过别的副本的，所以调整起来很快。

温慈再次感到满意，他中意这个孩子。

而另外两个玩家，宋计是因为太害怕了一整晚没睡，他躺在床上全程没敢睁眼，杨全书和温慈康集他们一样，也只是遇到了夫人而已。

很快杨县令过来邀请他们去吃早饭，其实也就是吃官员带来的粮食，这些待会儿还要分给外面的村民。

几人应下来后，谢酒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虽然找线索很重要，但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会儿很饿？”

温慈似乎觉得疑惑，微微抬头看和自己离得很近的康集：“你也很饿？”

康集蹙起眉头，似乎在认真感受：“实不相瞒，确实是有点。”

温慈挑眉：“所以，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感觉不到饥饿。”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觉不到饥饿，但或许是跟他们在副本里的角色有关，道士和官员的感受可能是不同的。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不同！”

宋计忽然又开始大吼大叫，他并不掩饰自己的嫉妒，还要上手打架，康集原本在温慈的旁边，他还没拦着就看到温慈一脚踹在了宋计肚子上。

“吵死了。”

宋计被踹倒在地上，温慈居高临下看他，短暂地停了下才重新笑起来：“你好像也算一个食物。”

所有人警铃大作，康集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腕，然而他还没开口说话，温慈却忽然浑身放松了下来，笑着跟康集离开：“是哦是哦，哥哥和他签订了契约，你不能吃掉他，那他没用了。”

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宋计，诡异地笑了下，再回过头去不再分给他一个眼神。

谢酒要跟上去的时候听在宋计的身边，解释：“他的意思是，你没有价值了。”

随后快步离开跟上了温慈和康集。

齐朝和杨全书相视点头，也跟了上去。

没有人去管地上的宋计。

虽然协作社派来帮他们的是康集，但在这不长的相处中，明显温慈要更可怕一些。

他好像一直是笑着的，可他好像也根本不在乎规则，他不喜欢的一个都别想挤进庇佑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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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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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母亲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