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黑猫从高空跃下,身躯舒展,姿态优雅,她轻巧地落在窗前,如漆黑的魅影。
这里是一家医院,病床上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我们姑且称她为少女。
少女是三个月前被送进医院的——她的右腿被父亲用钝斧砍断,而根据现场的血迹与拖拽痕迹来看,她的母亲是当着她的面被砍掉了头颅——这估计是她现在不愿意醒来的原因。
最起码我们可以推定,一个这样的世界没有什么值得醒来并期待的未来存在,就像现在这样维持昏迷的状态直至生命消散,似乎也可以说是一个不能算坏的结局。
倘若她没有爱一只狗的话。
……
少女的意识中。
看起来就甜的腻人的粉色糖果小屋建在漆黑空间的纯白区域中央,这里的草地是洁白的,周围的一切是漆黑的。
从外面来到这里,黑猫浮在空中,与少女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她的尾巴尖泛着盈盈的光芒,“这里这么黑,你不怕吗?”
这个问题起初并不在黑猫的预期里,只是当她来到这个内心世界,看到这里的一切,问题便在思考前从嘴里说出来了。
正在用粉白色橡皮泥捏小人的少女抬头,像是才注意到黑猫的存在。她的目光温和而平静,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幼童的目光,但她确实又只有七岁,年末是八岁的生日,赶在一年的最后一天,伴着鲜血哗啦啦,少女出生了,欢畅淋漓的哭喊证明这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她对着黑猫笑起来,软乎乎的,看着是一个令人疼爱的孩子。
“不怕哦,你怕吗?”
“不怕,我自己就是黑色的。”黑猫甩一下尾巴,颇有一股洋洋得意的感觉,整只猫突然变得幼稚起来。
“我也可以是黑色的。”少女的话音刚落,她偏白的稚嫩皮肤便变成了深邃的黑色,不是棕色或者巧克力色,是纯粹的黑色。如果少女的脑袋里有与黑人有关的信息,她就知道自己简直像是南非起初有的那些黑人,黑的美丽、纯粹而快乐,但是她不会想要随后的命运。
“好厉害,”黑猫真心夸奖道,有些惊讶,但也能理解,不然她怎么会来这里找她,“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听到这个问题,少女鼓起嘴,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你也是劝我离开这里去另外一个更合适的世界的吗?”
“是哦,我也是来劝你离开这里的,但是我不希望你离开这个世界。我想为你展示这个世界。”
“展示这个世界?”
“对,我会尽量用你可以理解的方式为你展示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是什么?”少女好奇地看着黑猫。小女孩本来就喜欢毛茸茸的东西,黑猫说话的腔调也很好听,少女便拿出‘愿意继续听’的态度。
“政府将这个世界划分为‘公法’与‘私法’两个部分,中间的过渡带被称为‘非罪’,‘非罪’是一个很混乱的地方,有点像是‘街区’,就是那种充满暴力与犯罪的地方。”
“暴力与犯罪……那里没有谁管吗?”
“有是有,但是那里一直是那样的,也只能一直是那样。”
“只能?‘也应该是那样的’?……我好像有听谁这样说过?”少女显得有些疑惑,她无法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听到的。
“是听大黑说的吧,”黑猫尾巴的光芒换了一个颜色,一只常见的黑色土狗的画像出现在空中,“大黑有瞎念叨的习惯。”
“大黑!”少女握着用橡皮泥捏成的小人站起来,往图画在的地方跑去。她一脚踩进黑暗,整个人隐于其中,如果不是浅粉与鹅黄的衣衫在晃动,黑猫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少女在哪儿的。
扑上去将画像抱住,少女抱着那张薄薄的纸,像是再一次拥有了全世界。
透明的泪珠从泪腺里爬出来,顺着眼眶往各个方向滑动,最终突破名为眼睑的障碍,从前后眼角流出,不规则地顺着脸颊滴落在漆黑中,漆黑中,少女眼泪落下的地方开出一簇簇花,是漂亮的白玫瑰,带着清新的香气。
“你为什么认识大黑?”少女依旧抱着画像,侧头看向黑猫。
离得这么近却没有受到丝毫来自内心世界主人压迫的黑猫愣了一下。
少女对自己内心世界的掌控是人们难以想象的程度,也难怪有无数生物想要将她拉拢过去。而出生在这个国家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虽然不论国内国外总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她,但在她十四岁之前,很少有人会冒着被一个国家列入‘灭杀名单’的风险对她动心思——不过只要是人定的规定,就必然有可以钻篓子的地方。
人们不能从外部下手的话,因极难侵入而被保护程度较低的内心世界就成了大家的攻击目标。但是出于某种不知道的原因,从少女诞生到父亲杀人之前,她的内心世界一直都是坚不可摧到人们总会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被政府违背规则给悄悄下黑手保护起来了’的程度。
而看到残暴的景象发生在眼前,甚至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一切便都改变了。
进入少女内心的生物大多都迷失在无尽的黑暗中,剩余的那部分都在她面前出现过,但是在平安离开的生物中,没有任何一个记得她们曾拥有怎样的交谈——她们都是女性,且一无所知。
“猫小姐?”少女这样称呼黑猫,她看着陷入沉默的黑猫,轻声催促道。
“大黑救过我的命,我们是朋友。”
“你就是喵黑?”
“大黑和你交谈过?”猫小姐显得有些惊讶。
“嗯,因为你不会离开这里,所以告诉你也没关系。”少女说。
“哎?”猫小姐愣一下,“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不会……算了,也不重要,我啊,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无法离开的准备。”
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甘,明明已经见到了,说话的时候也不像是不能沟通的样子。
如果没有见到,就此沉沦于黑暗中也就罢了。
“那就好,但是耍无赖的家伙有很多,猫小姐和他们不一样吧?”少女的声音软软的。
这话是威胁吗?
看着少女不知道能不能说是威胁的神态,猫小姐轻轻“喵”一声,少女的脸上立刻就显出挣扎的神情。
[和调查的一样,对毛绒生物几乎没有抗拒的想法。]
“喵~”猫小姐趴在地上,一个翻身,柔软的肚子露了出来。
少女红着脸朝猫小姐走去,将橡皮泥捏的小人和大黑的画像放在同一只手中,蹲下,开始小心地揉猫小姐的肚子,她的嘴里甚至发出一声微弱的猫叫,是在学猫小姐,学得很像,将猫小姐都惊的懵了一下。
随后,是鲜血,可爱的猫小姐的头颅被炸毁,鲜血伴着一堆乱七八糟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把少女弄得很脏。
画面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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