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的呼喊声如同惊雷,瞬间打破了桃林的静谧。马渡猛地回过神,前世的血腥与绝望还在心头萦绕,今生重逢的喜悦瞬间被紧迫感取代。他一把拉住徐晚的手腕,将她拽到石凳后面,压低声音道:“晚晚,别出声,跟着我。”
徐晚被他突如其来的紧张弄得有些发懵,手里的桂花糕掉在地上,却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她能感觉到马渡的手掌在微微颤抖,却依旧沉稳有力,带着让她安心的力量。
“搜!仔细搜!丞相府余孽肯定藏在这桃林里!”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刀剑碰撞的脆响清晰可闻。马渡屏住呼吸,目光快速扫视四周,前世他是躲进了不远处的废弃柴房,可这一世,他知道那柴房的木门早已朽坏,门板上还破着两个窟窿,根本藏不住人。更要命的是,前世追兵就是在柴房外守了半柱香,若不是忠仆拼死引开注意力,他根本逃不出去。
他脑中飞速闪过桃林的地形,忽然想起西侧有一片密集的灌木丛,灌木丛后是个干涸的溪谷,谷壁上长满了藤蔓,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处。“跟我来,脚下轻点。”他低声说着,拉着徐晚,借着桃树的浓密枝桠做掩护,脚步轻盈地朝着西侧挪动。
徐晚的裙摆被低矮的树枝勾住,发出“嘶啦”一声轻响。“谁在那里?”一名追兵立刻警觉,举着刀朝着他们的方向快步走来,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周遭的桃树,阴影在地面上扭曲晃动,透着几分狰狞。
马渡心中一紧,将徐晚往身后死死一护,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这一世重生,他提前在袖中藏了一柄短匕,就是为了应对突发危机。他屏住呼吸,盯着越来越近的追兵,手指紧紧攥着匕柄,只要对方再靠近三步,他便要先下手为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灰褐色的野兔突然从斜前方的草丛中窜了出来,慌不择路地朝着相反方向跑去,撞得树枝沙沙作响。“原来是只兔子,吓老子一跳!”追兵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调转方向追着野兔去了,火把的光芒渐渐远去。
马渡松了口气,后背已沁出一层冷汗。他低头看向徐晚,发现她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却依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别怕,没事了。”他放柔声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拉着她加快脚步,终于抵达了溪谷边缘。
他拨开茂密的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示意徐晚先下去:“踩着落叶走,小心滑倒。”徐晚点点头,弯腰钻了进去,马渡紧随其后,又将藤蔓重新拉回原位,遮住了入口。
溪谷不深,约莫一人多高,底部铺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软的,倒也不脏。借着从藤蔓缝隙透进来的微光,徐晚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谷壁上还挂着些许未干的露珠,空气湿润而清新。“马公子,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溪谷?”她转头看向马渡,眼中满是疑惑,“我以前常来这桃林采桃花瓣,从来没发现过这里。”
马渡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他不能告诉她,这是他前世逃亡时无意间发现的藏身地,更不能告诉她,她日后会为了救他,血洒沙场。“我小时候跟着父亲来这桃林踏青,偶然发现的。”他含糊地解释着,目光变得格外认真,“晚晚,我有话要跟你说。”
徐晚见他神色严肃,连忙收起好奇,乖乖点头:“你说。”
“以后再遇到危险,第一反应是躲起来,不是冲上前。”马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千万不要为了任何人冒险,包括我。答应我。”
徐晚愣住了,她没想到马渡会突然说这些。她看着他眼中的恳切与担忧,脸颊微微泛红,小声道:“可是……我不想让你出事。上次在柴房,你流了那么多血,我看着都心疼。”
马渡的心猛地一揪,如同被钝刀割过。前世她也是这样,明明那么胆小,却总能在他最危险的时候,爆发出惊人的勇气。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指尖触到她柔软的发丝,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傻丫头,我不会有事的。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着。只有你活着,我才有牵挂,才有活下去的意义。”
徐晚被他说得心跳加速,低着头,手指绞着裙摆,好半天才蚊子似的“嗯”了一声,脸颊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两人在溪谷里躲了约莫一个时辰,直到外面的追兵声彻底消失,连远处的马蹄声都听不见了,马渡才拨开藤蔓,探头观察了片刻,确认安全后,才带着徐晚走了出来。
桃林里的桃花依旧纷飞,落在他们的发间、肩头,如同一场粉色的雪。马渡看着身边蹦蹦跳跳捡着地上桂花糕碎屑的徐晚,心中暗暗发誓:这一世,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他要提前避开所有危险,要在丞相府被陷害之前找到证据,要让李广利等奸人付出代价,更要护着眼前这个人,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
“马公子,你要去哪里?”徐晚忽然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浓浓的不舍,“你是不是还要继续逃亡?”
马渡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前世他独自逃亡,不仅受尽苦楚,还让徐晚在家中日夜牵挂,最后更是为了寻他,踏上了凶险之路。这一世,他不能再让她独自留在京城,承受分离之苦。“晚晚,我要去西北,找一支能推翻暴政的义军。”他坦诚道,“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徐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盛满了星光。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用力点头:“我愿意!马公子,我跟你一起走!”
“可是你的父母……”马渡有些担忧,“他们会担心你的。”
“我会给爹娘留一封信!”徐晚立刻说道,“告诉他们我跟你一起去西北,让他们不要担心。等我们安定下来了,就回来接他们,让他们也远离京城的是非。”她早就听说京城最近不太平,官府四处抓人,爹娘也总在私下叹气,她不想让爹娘一直活在惶恐之中。
马渡看着她坚定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感激。他知道,徐晚为了他,放弃了安稳的生活,选择了一条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路。他郑重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递过去:“晚晚,谢谢你。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会用我的性命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一点伤害。”
徐晚的脸颊更红了,却没有抽回手,只是任由他握着,嘴角扬起甜甜的笑容,眼底满是信赖。
两人不敢耽搁,立刻赶回城南的徐记点心铺。此时天色已近黄昏,铺子里已经打烊,徐父徐母正在后院收拾东西。徐晚悄悄溜回房间,快速写下一封信,详细说明了自己的去向,让爹娘不要担心,又将信压在梳妆台的铜镜下面。随后,她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装上几件换洗衣物、几两碎银,还不忘将案板上刚做好的一整包桂花糕塞进包袱里——那是她特意为马渡做的。
马渡则在门口警戒,密切关注着街上的动静,生怕官府的人突然出现。好在一路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半个时辰后,徐晚背着包袱,悄悄走出了铺子。徐父徐母已经睡下,她不敢惊动他们,只是对着家门深深鞠了一躬,眼中含着泪水,心中默念:爹娘,等我回来。
马渡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走吧,我们会回来的。”
两人趁着夜色,沿着僻静的小巷,悄悄离开了京城。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他们并肩前行的身影,一路向西,朝着西北的方向走去。
马渡凭借着重生的记忆,避开了所有官府设下的关卡和盘查。他们白天躲在山林里休息,晚上赶路,饿了就吃徐晚带的桂花糕和路上采摘的野果,渴了就喝山间的清泉。徐晚虽然从小在城里长大,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却没有一句怨言,每天都叽叽喳喳地跟在马渡身边,讲着各种趣事,为枯燥的逃亡之路增添了许多乐趣。
“马公子,你看!那里有好多野草莓!”这天中午,他们在一处山谷休息,徐晚突然指着不远处的草丛,兴奋地大喊起来。她跑过去,摘了一颗红红的野草莓,放进嘴里,酸甜的口感让她眼睛一亮,“好甜!马公子,你也来尝尝!”
马渡走过去,看着她蹲在草丛里,像只快乐的小松鼠,不停地摘着野草莓,嘴角也忍不住扬起笑容。他弯腰摘了一颗,放进嘴里,果然酸甜可口。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的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红,眼神清澈明亮,让马渡的心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他知道,这一世,有她在身边,再苦再难的路,他也能走下去。他要尽快赶到甘州城,找到萧策,提前积蓄力量,在丞相府被陷害之前,找到李广利等人构陷的证据,彻底扭转局面。
可他不知道,命运的丝线一旦缠绕,便很难轻易挣脱。即便他带着前世的记忆,有些灾难,依旧在前方悄然等待,而徐晚对他的牵挂与守护,早已刻进了骨髓,无论轮回多少次,都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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