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沈婉芳也在和杨建华“讨价还价”。

杨建华还是有些不放心：“妈，真不用带小妹去医院看看吗？”

沈婉芳皱眉：

“我和你爸你大哥也商量过了，她现在看着还算正常，应该没什么事。

如果带她去医院看，万一又刺激了她，到时候更严重了怎么办？”

杨建华闻言也有些犹豫，只是还是不放心占了上风：

“如果真的有病，还是早点治疗吧。

现在看着虽然没事，但是妈你不是说小妹磕着了脑子吗？

而且她现在和之前比起来，差别很大，就像换了个人？”

他虽然很少回去，可是就算是少有的几次接触，也能感觉出来小妹是个害羞内向的女孩。

别说像今天这样和自己开玩笑，说什么“二人世界”，就是抬头看着自己说话都困难。

现在这样虽然看着是没什么问题，但是……

万一是真的伤了脑子，那当然还是尽早治疗的好。

比起一个讨喜但是可能有什么不好的病的妹妹，他宁愿选择那个脑子不好但是身体健康的。

虽然她之前干的那些胳膊肘往外拐的傻事，他光是听着都觉得火大。

可是三哥说的对，那毕竟是他们的妹妹，只要她能好好地活着，没病没灾，健康平安。

那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你三哥这话也有道理。可是她现在好好的，我总不能非得说她有病，一定要拉她去医院吧。”

沈婉芳听了他这话，也有些动摇。

杨建华叹气，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又不想沈婉芳太担心，于是玩笑道：

“妈也不用太担心了，实在劝不了小妹，就等下个月三哥回来了，丢给三哥去说。

她不是一向最怕三哥了吗？

再不行，就让三哥强行把她拖去医院，三哥那么厉害，还怕管不住她一个小丫头片子。”

沈婉芳瞪了他一眼：

“你三哥的本事是用在自家人身上的？尽胡说！”

然后又有些高兴：

“老三啥时候给你电话的？他定了下个月能有假？”

部队上的管理可是严格，尤其老三那个部门，听说可难请假了。

去年过年他都没请到探亲假，怎么现在这不年不节的，倒是能回来了？

杨琬瑜这一觉“睡”得非常准时。

半小时一到，沈婉芳刚开门要去喊她，就见她也正从床上坐起身来，精神很好的样子。

“这就要走了？不再吃点东西吗？”

刚刚赶回来的四嫂赵兰兰惊讶道，又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住，妈，我这厂子里刚好有点事，回来晚了。”

“没事，是我们来的着急了。你也累了吧？先在家好好歇着吧，我陪琬瑜去趟学校，回来再说。”

沈婉芳不在意地摆摆手，拉着杨琬瑜就出了门。

“哎，妈，我陪您们去吧？这路我熟悉。”

赵兰兰赶紧把手里东西往杨建华怀里一塞，转身快步跟了上去。

沈婉芳回头，还想说什么，却被杨琬瑜拦住了。

她笑着对赵兰兰道：

“那就麻烦四嫂了。四嫂是城里人吧，以前常去镇一中？”

沈婉芳顿了顿，也想起来这件事，颇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杨琬瑜。

之前她和小女儿说起赵兰兰的时候，明明她看着很心不在焉的样子，没想到居然都记住了？

倒是聪明了，知道人生地不熟的，得多靠着她嫂子这个熟人。

“是啊，我以前就在那上的学。”

赵兰兰说起来还有些得意，

“我当年可是班里的第一，要不是家里给安排了工作，我指不定现在还是个大学生呢。”

“是呢，你四哥说过，兰兰很聪明的。兰兰啊，以后琬瑜要是也能念一中，你可要多去学校看看她。我们在家里也能放心不少。”沈婉芳也赞许道。

“麻烦嫂子了。等我上了高中，会申请学校宿舍，平时不会总来打扰，不过放假肯定还是要去看看四哥的，到时候四嫂别嫌我麻烦。”

杨琬瑜也点了点头，半开玩笑道。

“都是一家人，怎么说这话。”

赵兰兰佯怒，又亲热地挽起杨琬瑜的胳膊，

“昨天就听你四哥唠叨了一整晚，一直说你之前学习成绩好，这次肯再念书，他不知道多高兴呢。

你也知道，你四哥当时没条件，我父亲身体不好我又只能顶职，你能上学，我和你四哥都高兴坏了。”

赵兰兰本来其实也有两个兄弟，可惜解放前都没了，就留她一个人。

她父亲虽然熬住了，到底也坏了身体，去年身体恶化，赵兰兰不放心他在家，干脆就放弃了高考，顶了她父亲在厂子里的职位。

这事杨琬瑜之前也听过，只是这还是第一次见，不免有些好奇：

“四嫂现在是做财务吧？那工资和其他财务一样吗？可是四嫂这么年轻，不会被看不起吧？”

赵兰兰一愣，很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这个小姑子。

难怪都说她吃了次亏就变了个人，之前哪里关心过自己，也不可能想得到这样的事。

“没有。我父亲之前在厂子里人缘很好，所以之前很多人护着他，也才没出事。

我顶职的事，厂长还挺为我惋惜的，他儿子本来和我一个班，知道我原来打算考大学，还挺为我惋惜的，大家对我一直就都很好。”

赵兰兰说着，又看向沈婉芳，笑道，

“所以这次厂子里有空缺，我才想着让建华问问家里有没有人想来。

只是没想到妈怎么要来呢？纺织厂虽然现在待遇不错，可是还是挺辛苦的。”

沈婉芳笑道：

“家里现在田里的活不多，用不上我，屋里头又有翠萍在，我闲着也是闲着，所以想来纺织厂试试。就是怕回头要是做不好，给你添麻烦。”

杨琬瑜立刻笑眯眯道：

“所以四嫂你要是为难，可千万说出来，妈也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

你觉得哪里不好，就直说，一定一定不要有什么顾虑。都是一家人，藏着掖着的，不是反而见外了么？”

赵兰兰：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是仓库里的活，有时候会很辛苦，如果妈觉得做不来，到时候再说也可以的。”

“那怎么行呢？费了你的人情才让妈进去的，如果做不了几天又走了，你厂里的领导岂不是会对你印象不好？”

杨琬瑜立刻道，又拉拉沈婉芳的胳膊，

“妈，你也说了，四嫂一直很孝顺你的，你要来做，她肯定不好拒绝，可是你要是累着了，四嫂怎么过意得去？”

看沈婉芳似乎开口想要反驳，她赶紧又道，

“就算不会累着，可你这样辛辛苦苦的，每天都要上班，家里有什么事的话怎么办？

还有啊，妈不是还说想着照顾我，给我做做饭么？

到时候你一天累得腿脚发软的，我怎么好意思吃你做的饭？

我会折寿的！”

沈婉芳无奈，正要说什么，杨琬瑜却对着赵兰兰眨眨眼：

“四嫂你最初和家里说的时候，想的肯定也是年纪轻一些的女孩子，不是想让妈来做工吧？”

赵兰兰：“……”

这话她要怎么接？

如果说是，那她不就是让婆婆去做工的恶毒媳妇了？

可如果说不是，婆婆是不是会误会自己真的嫌弃她年龄大啊？

到底她该怎么回答啊啊啊……

趁着赵兰兰揪头发的时候，杨琬瑜以推沈婉芳：

“妈，你看，你让四嫂多为难啊，快劝劝四嫂吧。

我先进去了啊，让周校长等着不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突然加速，一溜烟跑没影了。

这最后一句话赵兰兰没有听到，她正在小心措辞，生怕一句话答的不对了，真叫沈婉芳误会了。

杨琬瑜忽然跑了，她一瞬都还没看到，毕竟中间隔了个沈婉芳。

所以沈婉芳脚步一顿，就要去追杨琬瑜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第一反应就是婆婆真的生气了，不想理自己了。

这哪行！

结婚前爸妈特意交代的，要和公公婆婆处好关系，如果有什么话，一定要讲清楚的，很多婆媳不和的人家都是有误会说不清导致的。

一边想着，她就下意识地一把拉住了沈婉芳：

“不是的，妈，你听我解释！我没有嫌你年纪大的意思！真的不是！”

沈婉芳刚刚是直觉不好，就要去追杨琬瑜。

这时候被赵兰兰一拦，心里那个模糊的猜测就更明确了，连忙拉开她的手就要去追。

谁知道她不这么做还好，这么一动作，赵兰兰更加觉得沈婉芳是在生自己的气了。

这怎么可以！

赵兰兰结婚不到一年，见婆婆的次数也不多，这要是有啥误会就让人走了，不是连解释的机会都难？

于是赵兰兰再次拉住了沈婉芳，还挡在了她的面前，着急道：

“妈，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建华经常和我说您勤奋又能干，家里好多活都靠着你一个人，当年刚出月子就能怀里一个牵一个的去给公公送饭，我怎么可能觉得您干不了厂子里的活呢。

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啊妈！你信我！小妹真的误解了！”

“你小妹没有误解你。”

沈婉芳绕不过她去，只好站住了脚，

“她就是故意说的这个话，好让你拉着我解释。”

“啥？为……为啥？

小妹不喜欢我吗？可是为啥？”

赵兰兰心里一着急，乡音都出来了，说话的声音忍不住大了不少，引得旁边好几个学生都看了过来。

沈婉芳眼看着杨琬瑜已经跑到学校门口了，心里更加着急，只是被赵兰兰拉着，她也没办法真就甩开这个新媳妇不管，没看这会子功夫，赵兰兰已经想了几百个小妹对自己有意见的可能性了么——

“是因为我上午去了厂子里加班么？

啊，还是？

难道是……”

“都不是！你胡说啥！那死丫头不是冲你。”沈婉芳赶紧打断她的反省。

“妈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了，一定是上回吃饭，她说喜欢那水果糖，结果被我娘家表妹给抢了。是不？

那事是我没处理好，当时不该只听我姑的话，冤枉了小妹。

小妹怪我也是应该的……”

眼看杨琬瑜已经进了校门，沈婉芳心急如焚，偏偏赵兰兰这里都快把自己说哭了。

沈婉芳叹了口气，知道没时间婉转了，干脆给她解释：

“那丫头不想我陪着一块去学校，所以故意吓唬你，让你拦着我解释，她就能趁机甩开咱俩了。明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