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音落下,屋内陷入一种更深的死寂。
“去看新娘?你疯了?!”那个胆小的女玩家失声叫道,脸上血色尽失,“没听到提示吗?不能失礼!去了就是送死!”
“待在这里就不会死了吗?”我反问,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飘忽,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食物不能吃,拒绝邀请被视为失礼已经触发了某种‘警告’。下一个‘修正’会是什么?直接破门而入把我们都‘梳妆’了?”
角落里的那篮散发着诡异香气的食物,仿佛在无声地佐证着我的话语。
“她说得对。”出乎意料,开口的是那个戴眼镜的、显得斯文的男玩家,他叫陈铭,“被动等待规则惩罚是最蠢的。这个副本的核心是‘解谜’,我们必须主动获取信息。‘梳妆’虽然危险,但可能是目前唯一能接近核心线索——‘新娘’的机会。”
林茜沉吟片刻,也点了点头:“风险极大,但值得一试。不过不能所有人都去。”她的目光扫过我们,“需要有人留守,也需要有人去探查其他线索。村东头新娘家是明面上的禁区,但村里其他地方的异常可能同样关键。”
最终,迅速商定的方案是:我、顾宸,加上林茜和陈铭,四人去试探“梳妆”的邀请。疤脸男、流气男(他叫阿杰)和另外两个女玩家(胆小的叫小悠,另一个沉默的叫静云)留守院落,并尝试在附近探查,但绝不可远离。
这个分配考虑了战力、状态和意愿。我状态最差,但似乎对规则有特殊敏锐度(他们看到了S级评价),顾宸战力不明但气势惊人,林茜冷静,陈铭善于分析。留守组则相对弱势,但抱团据守一地风险稍低。
决定已下,不再犹豫。
我们四人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踏入浓稠的、浸满脂粉香气的夜色里。
村庄死寂得可怕,仿佛所有的生命都被抽干,只剩下空壳和这令人作呕的香气。没有虫鸣,没有犬吠,甚至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我们踩在泥土路上轻微的沙沙声,和自己的心跳。
香气越来越浓,如同无形的指引。
村东头并不难找,因为越往那个方向走,两侧房屋的窗户被木板钉死的就越严密,仿佛在惧怕着什么。一些门楣上,还挂着褪色发黑的红布条,在死寂的夜风中纹丝不动。
终于,我们看到了一座与众不同的院落。
它比村里其他房子都要大,院墙更高,甚至刷了一层惨白的灰浆,在微弱月光下像一块巨大的墓碑。两扇崭新的、漆成刺眼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门上贴着硕大的、歪歪扭扭的“囍”字,颜色红得像是刚刚用鲜血涂上去的。
浓烈到极致的脂粉香气,正是从这院子里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几乎凝成实质,吸入肺里带来一阵阵恶心和眩晕。
院门外,竟然站着两个村民。
同样是面无表情,涂着夸张的腮红和口红,穿着崭新的红布衣裳,像两个被摆放在门口的纸人。他们手里没有拿武器,只是直挺挺地站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前方的黑暗。
看到我们走近,他们的脖子发出“咔咔”的轻微声响,僵硬地转过来。
“梳妆……姐妹……”其中一个开口,声音平板,和之前那个村姑一模一样,“……进来……”
朱红色的大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里面是一片更深沉的黑暗,只有浓郁到令人窒息的香气涌出。
林茜和陈铭脸色凝重,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
顾宸上前半步,将我挡在更后面,他的侧脸在微弱光线下绷得很紧,呼吸依旧有些不稳,但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那扇门后的黑暗。
我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碎片在掌心微弱共鸣,【心念棱镜】的损伤带来持续的刺痛,但也让我对这种异常能量的感知更加敏感。这院子里散发出的,不仅仅是香气,还有一种……极其隐晦的、混乱的精神波动,充满了渴望、怨毒和一种非人的空洞。
“走。”我低声道。
我们四人,小心翼翼地跨过了那扇如同巨兽口唇般的朱红门槛。
就在进入院落的瞬间——
哐当!
身后的大门猛地自动关死!彻底隔绝了外界!
与此同时,眼前猛地亮起一片刺目的红光!
不是灯火,而是整个院子四处挂满的红灯笼同时亮起的光芒!灯笼纸薄如蝉翼,里面的光源却异常稳定和猩红,将整个院子照得纤毫毕现,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院子很大,打扫得异常干净,甚至可以说一尘不染。地面铺着青石板,缝隙里连一根杂草都没有。四周的回廊下,挂满了红色的绸缎和剪纸,剪的都是鸳鸯、喜字、石榴这类象征喜庆多子的图案,但在血光映照下,只显得诡异而扭曲。
正对着大门的主屋,门窗紧闭,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那浓郁到极致的香气和混乱的精神波动,正源源不断地从那里散发出来。
“梳妆……在那边……”一个冰冷平板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我们猛地转头,才发现回廊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了四个和门外一样的“红人”,都是年轻女子,穿着红袄,涂着厚厚的脂粉,眼神空洞地指着主屋旁边的一间厢房。
那间厢房的门开着,里面同样透出猩红的光。
她们什么时候出现的?完全无声无息!
强烈的被窥视感和危机感攥住了我们。
顾宸的手按在了刀柄上,肌肉紧绷。
林茜深吸一口气,对我们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她率先向着那间厢房走去。
厢房内,景象更加令人头皮发麻。
这里像是一个简陋的梳妆间,正中放着一面模糊的铜镜,镜前摆着木梳、胭脂水粉。而四周的墙壁上、架子上,竟然密密麻麻地、整整齐齐地挂满了人脸!
不是真的人脸,而是一张张用白纸剪成的人脸轮廓,上面用粗糙的笔法画着五官,每一张都涂抹着两团圆圆的、红得刺眼的胭脂,和一张鲜红欲滴的嘴唇!成百上千张这样的“脸”,在血红的灯光下“注视”着我们,无声地微笑!
“请……梳妆……”一个红人拿起木梳和胭脂盒,递向林茜,动作僵硬如同程序。
林茜脸色发白,没有接。
我也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这哪里是梳妆,分明是某种邪异的仪式前奏!
“新娘……需要姐妹……的祝福……”另一个红人平板地解释,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梳妆……沾染喜气……福气……”
祝福?喜气?
我看着那些纸脸上千篇一律的、诡异的笑容,只觉得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不要轻易接受村民的赠礼。】
这“梳妆”,这“沾染喜气”,本身就是最大的“赠礼”!一旦接受,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很可能就会被同化,变成和她们一样的“红人”!
但直接拒绝……
我看向顾宸,他微微摇头,眼神示意门口。那四个红人不知何时已经无声地堵住了厢房的出口,脸上依旧是那副空洞的笑容。
被包围了。
“我们先看看新娘吧。”我忽然开口,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梳妆总要知道是为谁梳,沾喜气也要见到正主才灵验,不是吗?”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拖延和试探的方法。目标是“查明真相”,直接接触“新娘”或许风险更大,但也可能更快找到突破口。
四个红人同时转过头,空洞的眼睛“看”向我。
她们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不是消失,而是变得更加……深刻。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大,几乎要撕裂颧骨,露出里面黑洞洞的口腔。那鲜红的胭脂和口红,在血光下仿佛活了过来,如同蠕动的血管。
“……想见……新娘?”一个红人用一种极其缓慢、带着某种贪婪意味的语调重复。
“……可以……”另一个红人接口,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诡异的兴奋。
她们没有阻止,反而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指向那扇紧闭的主屋大门。
“新娘……就在里面……”
“正在……等着……姐妹们……”
她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平板中透出催促,仿佛里面有什么“惊喜”迫不及待要展示给我们。
主屋的门,似乎比刚才开了一条更细的缝隙。
浓郁的香气和那股混乱的精神波动如同潮水般从门缝里涌出。
里面到底是什么?
我握紧掌心冰冷的碎片,看了一眼顾宸。他对我微微颔首,刀已出鞘半寸,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林茜和陈铭也屏住了呼吸。
窥探红妆之下的真相,代价可能是万劫不复。
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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