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校门口的猫耳咖啡馆。

阳光透过咖啡馆的窗户，懒洋洋地洒在木质桌椅上，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烘焙后的焦香。

姜屿站在吧台后，调整着头上带有棕色猫耳的发箍，又扯了扯身上印着卡通猫爪印的围裙带子。

店长姐姐和另外两个店员正准备出门。

“这个时间段客人不多。”店长姐姐看了眼手表，“姜屿呀，我们要去进批新豆子和材料，东西有点沉，要三个人去搬。店里就麻烦你先看一下啦~”

“没问题，店长姐姐放心交给我吧！”姜屿扬起一个乖巧可靠的笑容，目送三人离开。

玻璃门合上，店里瞬间安静下来。

姜屿靠在冰凉的金属吧台上，心思活络起来。怎么才能把江聿白那家伙弄来这儿打工呢？

高岭之花跌落神坛，被迫带上猫耳发箍，穿上同款猫爪围裙，修长十指泡水池里，日复一日地刷那些粘着咖啡渍和奶泡的杯子。

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他忍不住要笑出声。他正沉浸在自己导演的“江聿白刷杯屈辱记”小剧场里，门口悬挂的风铃突然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咚声。

有客人来了。

姜屿开启营业模式：“您好，欢迎光临猫耳咖啡馆，请问需要点什……”

最后一个“么”字卡在了喉咙里。

门口逆光站着的身影，堪比模特身材，不是江聿白是谁？！

姜屿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升起一股隐秘的兴奋：猎物自己送上门了？

“江学长，你怎么来了？想喝点什么？”

江聿白走到吧台前，目光在姜屿头上的猫耳朵和围裙上停顿了半秒，才看向菜单板，“只是来看看你。”

【喂！我有什么好看的？】

两人面对面站着，江聿白好像没有点单的打算。

【饭都吃不起了，还来咖啡馆做什么？】姜屿耐不住尴尬，只好热情地说：“江学长，既然我在这里打工，还是由我来请客好了。”【我真是要变成饲养员了，又请吃又请喝的】

“可以吗？”江聿白问道。

“当然可以了~”姜屿假笑。【大哥，你看我好意思说不可以吗？求您要点儿脸吧】

江聿白视线在价目表上滑过，最终落在底部，选了一杯最便宜的纯牛奶。

【哼哼，算你识相，还知道给我省钱，要从我的工资了扣了】

“好的，一杯纯牛奶，请稍等。”

姜屿转身熟练地操作，从冰箱拿出鲜奶，倒进奶缸里，再用蒸汽棒打入空气，制作出奶泡。然后将牛奶倒入一个精致的法式小瓷杯，放在同样小巧的碟子上。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猫咪特有的轻盈感。

他将杯子轻轻推到江聿白面前：“您要的纯牛奶好了，请慢用。”

然而江聿白并没有立刻端走杯子：“你很喜欢在这里工作？”

“是啊，制作饮品有时候觉得很治愈。”姜屿微笑。【切，我才不喜欢，主要是为了进口猫罐罐！工作一小时刚好够买一个最喜欢的口味。】

江聿白忽然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应：“嗯，知道了。”

姜屿一愣。【知道？知道什么了啊？这人真是奇奇怪怪的。】

他继续微笑：“还需要别的吗？”

江聿白摇摇头，端起那杯牛奶，转身走向靠窗的最佳观景位。他随意地坐下，手肘支在铺着格子桌布的小圆桌上，微微托着腮，侧脸对着窗外。

午后的阳光给他冷峻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像一幅精心构图的名家油画，沉静而养眼。

效果立竿见影。

几个原本只是路过的女生，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黏在了窗边那个身影上。

“快看！窗边那个帅哥！”

“我的天，侧颜杀我！”

“是不是论坛上那个江聿白？”

“对对对！就是他！天呐真人比照片还绝！”

她们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咖啡馆的门，点了咖啡后，目标明确地坐到了离江聿白不远不近的位置。奈何江聿白周身那圈生人勿近的低气压过于明显，她们只敢红着脸远远偷看，小声议论着，偶尔举起手机偷偷拍照。

然而，事情的发展很快超出了姜屿的预估。

店里的客人，开始以一种不科学的速度增多。

先是进来几波明显是南大的女生，目标明确地围着江聿白所在的区域落座。

姜屿一边给她们做咖啡，一边心里嘀咕：【至于吗？虽然……咳，确实挺养眼的。】

他熟练地打奶泡，拉出一颗猫爪图案，内心颇不服气：【我当初刚来打工时，也吸引了不少女生好吧？不过没他这么夸张罢了】

接着来了几个上班族，又来了些别的顾客，有男有女，几乎涵盖各个年龄段。

甚至几个穿着太极服的老大爷也慢悠悠地踱了进来，点上几壶花茶，坐得老远。

【？？？】姜屿大大的疑惑。【大爷？这个点你们不应该在公园下棋遛鸟吗？跑猫耳咖啡馆来喝茶？总不可能是被江聿白吸引来的吧？这也太诡异了！】

没等他理清头绪，门口的风铃再次发出急促而密集的叮当声，紧接着，一个洪亮的女声：

“孩子们！排好队！不要挤！一个一个进！”

哗啦啦——

仿佛打开了什么洪水闸门，一群穿着统一T恤，戴着小帽子的小学生，你推我搡地涌了进来，好像是来参观南大的暑期夏令营。

看那阵势，有四五十号人，原本还算宽敞的咖啡馆瞬间被填满，空气里充满了孩童特有的喧闹和旺盛精力。

姜屿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藏起来的猫尾巴都要炸毛竖起来了。

救命啊！店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啊！

“哥哥哥哥！我要一个甜筒！草莓味的！”

“我也要，我要芒果汁，还要巧克力甜筒！”

“哇！哥哥你为什么戴着猫耳朵？你是猫猫变的吗？”

“哥哥，我要草莓奶昔，加双份爆爆珠。”

“什么时候好啊？我快热死啦！”

“我要那个有猫爪爪的饮料。”

“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呀。”

……

无数个小脑袋挤在吧台前，无数只小手挥舞着，七嘴八舌地点着各种非咖啡类的复杂饮品，

姜屿感觉自己变成了被无数只嗷嗷待哺雏鸟包围，绝望的鸟妈妈。

【救命啊！隔壁那么大一个连锁奶茶店是摆设吗？！为什么今天全世界的甜筒，果汁，奶昔和爆爆珠需求都集中轰炸到这个小小的咖啡馆来了啊啊啊啊啊啊！】

他内心的小猫已经在疯狂挠墙。

“安静！安静！”领队老师终于挤到前面，挥舞着手里的小旗子，“孩子们，听指挥，过来这边排队，用老师的手机扫码点单。不要都挤在吧台围着员工哥哥。”

如同天籁之音！姜屿感觉自己终于从窒息边缘被拉了回来。

然而，解脱只是暂时的。

姜屿看着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订单列表，头皮发麻。他像上了发条的陀螺，疯狂地在吧台后旋转，冰沙机疯狂轰鸣，煮珍珠的小锅咕嘟咕嘟冒泡，挤甜筒的手速快出残影。

加爆爆珠，放奶冻，放布丁，倒奶盖，各种小料罐子开了又关。

平常一天也用不了多少的小料，此刻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

他一边疯狂补料煮料，一边还要应付偶尔跑到吧台来催单的小朋友。

就在他忙得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感觉自己的体力都要被榨干时，吧台上的外卖打印机突然像抽了风一样，发出尖锐的提示音，开始疯狂地往外吐订单小票！

“您好！您有新的外卖订单！”

“叮咚！您好！您有新的外卖订单！”

“叮咚！叮咚！叮咚！……” 乘以N。

一张接一张的白色小票像雪花般涌出，迅速在台面上堆积起一小摞。

姜屿眼前一黑，差点当场表演一个猫猫晕厥。

【呜呜外卖，至少外卖不用我洗杯子】他只能这样绝望地安慰自己，【可是这么多单，我要做到什么时候啊？店长姐姐，救命啊，我要累死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冲咖啡，而是在进行极限生存挑战。眼前仿佛有无数颗珍珠爆爆珠在飞舞，耳朵里全是冰沙机和打印机的轰鸣交响曲。

不知过了多久，那批活力四射的小学生们终于心满意足地捧着各自的饮品，在老师的带领下，像退潮般呼啦啦地离开了咖啡馆。外卖小哥们也纷纷取走了外卖订单。

世界，终于清静了。

姜屿像被抽掉了骨头，整个人“啪叽”一声软绵绵地趴在了收银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台面，大口喘着气。他感觉自己快站不住了，腰酸背痛，手还在微微发抖。眼前似乎还有珍珠和布丁的幻影在飘。

一个身影走到了吧台前。

“您好……需要喝点儿什么……”姜屿头都抬不起来，有气无力地挤出职业问候，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店里来了许多客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不高兴吗？”

姜屿抬头。

江聿白不知何时站到了吧台前，正静静地看着他。

【高兴？我高兴个头啊！我都要累死了！】姜屿内心在咆哮，脸上却是一个灿烂的笑容：“哈哈哈，当然高兴。客人多生意好嘛！”

【我领的是固定时薪啊！一小时25块！就算今天来了一万个顾客把店买空，我也只拿25块！累死累活纯属为爱发电，对店长姐姐的爱！】

他忍不住捶了捶自己酸痛的腰，感觉眼前又开始飘爆爆珠了。

“原来是这样。”江聿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什么啊？”姜屿一脸茫然。【这人又在打什么哑谜？】

他的目光绝望地扫过散落在各桌，以及堆在吧台后面水槽旁小山一样高的杯子和碟子。【完了完了，这么多杯子要刷，呜呜呜我可爱的小猫爪要泡皱了！】

“你有很多杯子要刷吗？”江聿白仿佛能透视他的绝望。

“是啊……”姜屿维持着表面的友好，内心已经在下暴雨。【何止是很多！是堆积如山！是杯具（悲剧）的海洋！】

江聿白挽起了白衬衫的袖口，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语气笃定：“我帮你一起。”

姜屿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还主动送上门了！羞辱计划的精髓部分“让江聿白亲手刷杯子”这不就来了吗？！

姜屿装模作样地推脱：“江学长，这怎么好意思呢？怎么能让你干这种粗活？”

他内心的小恶魔在狂笑：【哈哈哈！快来！快来和我一起感受民间疾苦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大少爷！】

“没关系，”江聿白已经绕进了吧台内侧，自然地站到了水槽边，“我可以帮你。” 他的目光扫过那堆杯山，似乎在评估工作量。

姜屿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做出思考状，提议道：“那要不我跟店长姐姐说一声？给你也安排个兼职？开份工资？” 【嘿嘿，让你堂堂江少爷为了时薪25块折腰！】

“不必了，”江聿白拿起一块海绵，打开水龙头，“能帮到你就好。”

【这么好说话？有诈？】姜屿心里嘀咕，但眼前杯山的压力让他顾不得多想：“那……那真是太麻烦学长了。” 【管他呢。免费的苦力，不用白不用。赶紧开始感受屈辱吧！】

两人并排站在不算宽敞的水池前，由于过于拥挤，只好把杯子搬到吧台后面的大水槽去。

姜屿负责第一遍冲洗掉大部分残渣，江聿白则接过初步冲洗过的杯子，用海绵仔细地涂抹洗洁精，再在流动的清水下冲洗干净，动作相当沉稳利落，透着一股与他此刻身份不太相符的优雅。

【啧，刷个杯子都像在搞艺术创作】姜屿一边腹诽，一边将几个刚冲洗掉奶泡残留的玻璃杯摞在一起，递给身边的江聿白，“学长，这几个冲好了，麻烦你放到那边沥水架上吧。”

“好。”江聿白应了一声，伸手来接。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最上面那个杯子时，不知是姜屿递得太急，还是江聿白的手微微偏了一下，他的手指，轻轻擦过了姜屿的手背。

温热的，带着点湿意的触感。

姜屿像被电了一下，手猛地一哆嗦。

“哗啦——哐当！噼里啪啦——！”

灾难发生了。

那摞杯子瞬间失去了平衡，从两人交错的指尖滑落，狠狠砸在坚硬的不锈钢水槽边缘！碎裂的巨响在刚恢复安静的咖啡馆里格外刺耳。

这还不算完，一个飞起的杯子无情地撞上了水池边的几个同款杯子。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接连响起，白瓷碎片迸溅开来，散落一地。

姜屿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脚下那片狼藉的套餐废墟，大脑一片空白。

【啊！！！】内心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叫。【让你接杯子！你摸我手干嘛！！！我的爪子有什么好摸的？！】

江聿白也愣住了，他低头看着满地的碎片，眉头微蹙，脸上露出歉意：“抱歉，我……”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姜屿猛地回过神，打断了江聿白的道歉，脸上迅速挤出体贴温润的笑，声音都在发飘，“是我的错，是我没拿稳，学长你千万别自责。”

内心的小猫已经在疯狂打滚哀嚎，泪流成河。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闪烁着光泽的碎片。

就在前两周，店长姐姐为了提升咖啡馆的格调，特意换了一批新的法式杯。当时他还被店长姐姐拉着一起挑了花纹，所以清楚记得标签上的数字：78.9元。

姜屿绝望地数着那些还能辨认出的杯底和杯身，一个、两个、三个……十个！整整十个！

78.9 * 10 = 789元

救命啊！他的存款余额只有1231.78元了。

姜屿仿佛看到无数个猫罐头长着翅膀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