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清水滴落

“嘶……”一口冷气倒着吸进身体,姜秉猛地惊醒。

睁开眼之后他便直接翻身下床,也顾不得穿上鞋袜,径直就要冲出门去。却在终于来到门边握住门把手时,急刹住了脚步。

圆睁着一双毫无睡意的眼,姜秉沉默着看向与自己记忆中大相径庭的门,下意识抚摸几下冰凉的门把手,慢慢松出口气,缓缓把头抵在冰凉的门扉上,用凉意舒缓着自己负荷过量的大脑。

这里是现代,这里是几千年后,这里是……林蹊的新家。但还是……他的……新家吗?

姜秉后怕地叹口气,方才梦中的一切太过真实,险些让他混淆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和真正的时间。

公历,2023年……

不是大梁年间……不是他从前在街边行乞的日子,也不是……

可刚刚的梦境……

姜秉仍站在原地,脚下仿佛生长出根系,动弹不得。全身的冷汗还没完全落下,心头却满是一种劫后逢生的喜悦,同上次这样急匆匆睁开双眼的感受完全不同。

刚才没分清梦境与现实的那一瞬间,他真以为林蹊出了事,真以为自己不过是照顾他累了,睡着了,所以一睁眼恢复意识便急赶着想去对方身边。

姜秉把左耳贴在门上,静静听着外间的动静。林蹊应该是已经起身,开始收拾打理自己了吧,他一向不喜欢赖床的。

可那个梦……

姜秉静静听着林蹊生活起居的种种声音。他在走来走去,他进了浴室,水流声……

明明听到了生的响动,可他脑中还是难以自抑地一遍又一遍回顾着方才。林蹊那面色煞白,晕倒在他面前的样子,久久不散。因为那副模样,不论是从前还是更久远的从前,他都心有戚戚。

如今稍微冷静下来,将前因后果串联而起,心里才清醒了些许。自己好像是梦见了被林蹊带回家之前的日子,以及他第一次遇见林蹊之时。

本以为这又是个回忆的梦,可梦中的景象和发生的事情,又和他数次见到的记忆有不小的出入。

比如……现实中,林蹊并没有突然晕倒在他面前,也没有摸着他头顶那只有至亲之人才知道的两个发旋,对自己说那样一番模棱两可的话,不过……

梦里的林蹊说了什么来着?

他只记得自己的视角似乎一会儿是年幼的小叫花,过一会儿却又游离于他的身体之外,像是他同时拥有两个视角,两种身份似的。

姜秉按按太阳穴,心头无奈。不想重来一次,从前这身体头疼的毛病居然也原封不动地跨时空重出江湖了。只是这不符合时空逻辑吧……

想着想着,姜秉自己都忍不住笑自己。现在这种情况,这些种种,哪里还能是讲科学的。

“嗯?”姜秉正自嘲着哼声出气,却忽然动了动耳朵,他的耳中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心下骤然腾起一阵慌张,待机多时的手向下使劲一按,门喀嘭一声,他径直推门而出。

慌慌张张奔到客厅,下意识先看向浴室,只是那灯关着不见人影,姜秉心下一慌,脱口唤道:“林蹊?林蹊?!林……蹊……”

……

林蹊冷冷抬起眼皮,手上继续保持着茶壶悬空的姿势,眼睛在姜秉睡了一晚上拱出鸡冠的脑袋上停了一瞬,也不出声,很快又低下头专注地看向茶壶壶嘴。

姜秉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林蹊两只手端着茶壶,壶嘴倾斜下来。间或有一滴一滴的晶莹水珠滴落,一点点融入杯中之水,像投入最终的归宿。

姜秉那口气这才松下来,只觉得脚底板一阵一阵的凉意向上涌起,他低头扫一眼自己的脚,默默转头回到屋中穿好袜子和拖鞋。临出去前,随手打开衣柜对着里面的镜子捋了几下头发。

他轻轻阖上柜门,扭头看了眼外间,见林蹊依旧坐在原地没抬头,才调转过身又回到客厅,走到他身边。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姜秉迈步过来率先开口,嗓音中带着晨起淡淡的沙哑,“还是喜欢看茶水滴落进杯中水里的样子。”

“现在不一样了,我喜欢看清水。”林蹊回道。

姜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点点头。

半晌等不到他的回复,林蹊不免有些好奇,觉得这不太像他从前的性子,虽说昨天已有所察觉,但真的说起话来还是有些别扭,便抬头看看垂眸不发一言的姜秉,问道:“你也不问原因吗?”

“不问。”姜秉却摇摇头,看向一边带着层薄雾的窗子:“知道你是你便好,至于这些细小的地方,天长日久,习惯总是会变的,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林蹊浅淡色的眸子定在姜秉身上,半晌过后道:“你似乎,真的变了。”

“是吗?”姜秉笑着抓抓后脑的头发,呵呵几声,林蹊恍若听见了乡野间大白鹅的叫声。

那些大鹅从前看见林秉就追着他啄,也不知他到底怎么招惹人家那几只与世无争的禽类了。

林蹊凝神看去,林秉的模样逐渐和眼前人重合起来,却总无法严丝合缝,他仿佛看到林秉苦笑着,在姜秉身后做鬼脸。

林蹊开口道:“你自己没觉得吗?”

“只缘身在此山中嘛……”姜秉咧咧嘴,“我自己怎么知道自己哪里变了啊,当然你要是说脸的话,确实……嗯……”他深沉点几下头,“我知道,还是之前那张脸更帅点,更配得上我灵魂的气质。但我也没办法啊……”

姜秉向两边摊开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架势:“没办法没办法,这都是天地精华孕育出来的皮囊,原装皮,不满意也没得选。”

林蹊听了这话,眼珠下意识错到一边,“嗯……”

他微微有些颤抖,不知这句话是姜秉有意为之还是又说漏了嘴。

总之,若说昨天还有些许的疑惑,如今却犹如揽镜自照,观之格外清晰。

林秉已经脱了过去那身血肉,堂堂正正在这世上又活了一次,姜秉也好,林秉也罢,都是他自己,同过去那一世的原身没什么两样。但林蹊……

他看看自己骨节突出,肤色白皙的手。没有瑕疵,没有左手手背上的那颗红痣,这不是他的手。不仅是手,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一处属于他。名不正,则,言不顺。

他林蹊,是个偷了别人光阴岁月的鬼。

既如此……

林蹊轻轻抽进口气,将那股气息盘绕在胸口撑住,尽可能平淡地说道:“姜老师,你快走吧,别误了上班,一会儿我自己去就好。”

……

姜秉口中轻啧一声,坐到另一边沙发上,正色道:“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反正也顺路,都该上班了,你把我赶走干什么?”

林蹊心里火气乍起,怎么甩不掉呢还,从前察言观色的机灵劲儿是一点儿不剩了吗?有的话不要让他说的这么明白,难道相见时难别亦难,姜秉自己不知道吗?踩着台阶自己走下去那么难吗?还非得要他林蹊剖出心头血肉并且笑得坦然无事,把他亲手推走不成?

谁来心疼心疼他呢?

……也罢。

林蹊咬咬牙:“我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姜秉居然这时不再装傻,正色道:“你不就是觉得我重活一次,是难得的新生,而你是个鬼,占了别人的身子,应该离我远点,因为什么……什么来着?哦,对,人鬼殊途,阴阳两隔。”

林蹊僵住了。

姜秉一双锋利的眼睛锁定了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是不是?”

林蹊面上有些不受控住的抽动,一句入乡随俗的话从心头涌到嘴边,控制不住那股喷涌而出的渴望。

“你他妈……”

“芜湖?”姜秉的脸松了下来,笑着吹了声口哨。“小林老师啊,这句现代人的精华算是被你玩儿明白了啊。”他走上前来,拍拍林蹊的肩膀,语重心长:“没事儿少看点儿什么清水滴落,多说几句国粹,压力大了要释放,你自己憋着算怎么回事儿,憋坏了谁负责?不是苦了你自己吗?”

林蹊抬眼瞪了过去,咬咬下嘴唇,刚要开口。

“哎呀,都跟你说了,别咬嘴唇……”姜秉伸出手来。林蹊不解,却突然觉得对方的手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直到那触感突兀从唇上传来,陌生,却又让他觉得有种时空倒掉的熟悉。

姜秉的大拇指抵住了林蹊的唇,微一用力,逼他松开了咬着唇的牙齿。

林蹊瞳孔不自觉地放大,一时间连闪躲都忘了,只觉得唇上酥麻,触感犹如蚌肉碰到了海边的一粒沙,只是还来不及闭紧自己的壳,却发现紧跟着的是铺天盖地的沙浪。迎头而来过后,即便是收住了外壳,自己周身已满是褪不去的味道。微凉……

“嘶……”姜秉抽口气,“怎么嘴唇这么凉,你倒了热水自己没喝吗?”

说完,大拇指抹过林蹊的嘴唇,似乎犹觉不足,又像想再试试温度,便向他上下唇缝处轻轻探了探。

“嗯,果然,你的嘴好凉。”姜秉收回手来,对林蹊眨着眼点点头。

“你还是要多喝点水啊,嘴唇也没什么血色,这可不好,年轻人,也是要注意保养的。”

随即自顾自地扭过身进了浴室,轻轻关上了门。

……

客厅的表犹自喧嚣,秒针一点一滴走过表盘,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林蹊坐在清早迷蒙的雾气和一点点渗透出来的晨光里,半晌不动。直到浴室传来水声,林蹊才猛地抽了一口气进去,大口呼吸几下,一手轻抚着胸口,微微弯腰看向浴室门缝透出来的灯光。

刚刚……那是谁?那是在干什么?那是姜秉吗?是林秉吗?是……在……

林蹊大脑一片混乱,数不清的词汇争先恐后噼里啪啦向外冒出来,像地下的泉眼,汩汩上行。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他忽然抬起手来,双手捂住了下唇,眼珠控制不住地震颤着,若是面前有镜子,他便能看到自己眼中潋滟的一片水雾和瞳孔深处不易察觉的微光。只是他看不到,只是用手轻轻碰着方才被姜秉用大拇指划过的地方。

突然,脑中过电般的,林蹊突然发现……

读心失灵了???

方才姜秉和自己有了……身体接触,但他的耳边依旧寂静无声,除了……

林蹊的手不自觉用上些力气,在胸口摁了下去,直到把衣服揉出皱来。

除了他的心脏擂鼓般的声响……

什么都没有。

而那边,进了浴室的姜秉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把水龙头打开,放任水空空流着。若是不这么做,只怕林蹊也会不好意思……如果他会的话……

只是姜秉自己……

他脑中满是林蹊方才的眼神,那片雾气,像是勾人犯罪的旋涡,深不见底,却格外引人遐思。

他下意识低头,身子轻轻靠在冰凉一片的墙上,却仍觉得周身燥热。他抬起手,抵在眼前遮住满室光亮,声音低沉,甚至比他刚醒的时候更沙哑了。

“没出息啊,艹……”

语:哎呦呦,真是了不得哎,有的人,表面正人君子直球小狼狗,一会儿不见还学会勾人了。但是……(恨铁不成钢jpg.)人家没怎么样你把自己勾出火来了也是牛。

秉:牛,是个好词,请多多形容我,谢谢。

蹊:(羞红)你会不会听话音啊……

秉:当然,这都是我计划的一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但效果达到了就可以。

蹊:(斜眼看)哦?

语:(眯眯眼)哦!

秉:……

语:有的人,嘴就是没个把门的,自爆玩家是吗……等下!(恶狠狠咬块肉大快朵颐)说到自爆妈妈心里就哭笑不得,让妈妈疯一会儿。

秉:三次元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蹊:(乖巧眨眼)妈妈怎么了?

语:呜呜呜蹊,果然是妈妈的好大儿呜呜呜,只有你心疼妈妈了。

秉:拉倒吧,儿子像妈,他心里想什么别告诉我你不明白。

蹊:(微笑jpg.)我在想什么?姜老师?

秉:……

语:……算了不管他在想什么,难道他想的我没想吗?我已经吸取教训了,我现在需要一个爱的抱抱!蹊,能不能穿过次元来拥抱我!

蹊:(微笑jpg.)你说呢?

语:……(把键盘打出火星子)下次,我一定要想个办法,把这次元壁,给它破了!

秉:哎,那感情好,我想唱K。

语:你在那儿不能唱吗?

秉:你懂什么?我在这儿唱不花钱吗?

语:到哪儿都要花钱啊!

蹊:(拍拍)他是不想花自己的钱

秉:说什么呢?!(娇羞)我的钱,都是你的钱,你的钱,还是你的钱

语:男人恋爱脑起来,真可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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