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公子难道怀疑我吗

听到听到这声应允后,沈昭宁心下一喜,唇角微微上扬。

她想起什么,握着青铜灯,示意宋扶砚轻抚灯盏。

眼见着宋扶砚没有反应,沈昭宁直接拉住他的手,一同抚向青铜灯盏。

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沈昭宁怔愣片刻,还是笑意盈盈道:

“闭上眼。”

同样的话术,这次用在了宋扶砚身上。

他微愣片刻,随即闭上双眸。

泠泠月光下,修长苍白的指尖与她纠缠相扣,沈昭宁另一只手轻抚过烛火。

烛火蓦然蹿高,从中生出一株极漂亮的莹蓝色花朵,花瓣纤细,缠绕于花蕊间,如珠似玉,高贵无比。

“这是幽冥花,世人不常见此物,唯有碧落黄泉方能瞧见其踪迹。”

沈昭宁将蓝花摘下,递到宋扶砚手中,笑盈盈道:

“我这株幽冥花与地府的可不一样,待你轻触它时,花瓣将徐徐绽放,定叫你惊艳。”

“若是轻抚花梗,花瓣将拢回成团,有趣得紧。”

说罢,她又望向身后的阴魂,最后叮嘱一番:

“我将这花赠予你,且在这儿赏玩,切记不可叫恶鬼近身与我。”

超度所需的精力耗费巨大,借用引魂灯时,难免会吸引到山中的恶鬼妖精。

若有宋扶砚在一侧守着,应当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沈昭宁静下心来,抬眼看向那群阴魂,开始掐诀念咒,将其它杂乱的东西驱散: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随着声音落下,四周嘈杂的环境瞬间清静。

沈昭宁轻抚烛火,闭眸借其灵力,炙热的火光舔舐着她的指尖,似是与其灵通。

待烛光盛然,她猛地睁开眼,眸中闪着光泽,作法念咒:

“甘露天尊降,法食遍十方……饿鬼悉饱满,速往生东方!”

随着声音落下,四周蓦然升起白光,阴魂身上的血渍逐渐消失。

他们的身影逐渐黯淡,似是雾般,散开如萤。

可就在这时,沈昭宁的身子剧烈抖动起来,面色苍白。

好冷,好疼……

窒息般的疼痛从颈间蔓延。

她喉中涌起一股腥甜,抑制不住,吐出一口血。

随着法事被打断,荧光消失,阴魂愣在原地,踌躇不安。

沈昭宁咳嗽两声,心里宛若刀割般疼。

她抬头看了那群阴魂一眼,咬了咬牙,继续掐诀念咒。

这群阴魂都是戍守边疆战死的亡魂,无法回家,亦无法往生。

灵昀曾说,冥王给予她第二次生命,便是要她立足于阴阳两界,人间的生死与她无关。

可沈昭宁有私心。

她不愿让这些阴魂落得如此凄惨结局。

倘若她不出手,这世间再无人能帮他们。

身上的疼痛感愈来愈烈,意识也随之模糊,她咬牙硬撑着,指尖被掐出鲜血。

就在这时,冰凉如水的触感从后背侵入,使她瞬间清醒。

趁此,沈昭宁屏息凝神,将最后的法诀做完。

然而尚未等她抬头去看那些阴魂,头脑一疼,沈昭宁彻底昏了过去。

昏迷的前一刹,沈昭宁最后想的却是:

宋扶砚怎会有如此强的灵力!

熹光微然,待沈昭宁再次醒来时,山林中已升起朦胧的雾气。

她模糊地睁开眼,打量了下周围。

空荡的山洞深黑幽冷,她蜷缩在草堆上,身上裹着熟悉的绣金玄黑外袍,淡香萦绕。

青铜灯正放于自己眼前,烛光微弱,似是察觉到她醒来,又发出熠熠光芒。

沈昭宁握起青铜灯,抬眼间便瞧见了山洞外那抹高瘦的身影。

宋扶砚身着单薄的里衣,孤身站于山洞外,修长的指尖攥住那朵幽冥花。

沈昭宁站在原地,等了许久,都不见他有任何动作。

墨眸微眯,苍白的肤色在阳光下显得靡丽,薄唇轻抿。

沈昭宁摸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可毕竟昨夜宋扶砚也算救了她一命,于是沈昭宁走过去准备和他道声谢。

“扶砚公子…”

话音未落,忽感一丝冰凉缠绕颈间,沈昭宁怔愣片刻,微垂眼眸。

银亮的丝线逐渐缠住她的手腕,莫名感受到刺骨的冷意。

仿佛只要她稍有动作,银线便会渗入她的血肉,直至死亡。

沈昭宁并没害怕,反而抬眸看向宋扶砚,不紧不慢问道: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声音清冷,可她身上血迹斑驳,单薄的身影叫人看了难免怜悯。

然而,宋扶砚并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他的眸光阴冷,一步步朝沈昭宁逼近。

眼见装可怜这招不管用,沈昭宁红唇微勾,指尖不动声色地轻叩灯盏。

烛光呈现出诡异的红色,向下逐渐凝聚在沈昭宁的白皙的手上。

她最讨厌…不乖的人了。

不知何时,宋扶砚已来到了她身前。

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淡雅的香气萦鼻,却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你到底是谁?”

低沉的嗓音开口,冰冷阴鸷。

随着宋扶砚开口,沈昭宁脖子上的银线缠得更加剧烈,她有些喘不过气。

“扶砚公子在说什么?我是沈宁啊。”

沈昭宁眸中泛着泪光,哽咽出声:

“我来这里仅是为了我病重的阿爹找寻解药,公子难道是在怀疑我吗?”

不过想到方才渡魂的画面,确实有些惹人生疑。

沈昭宁更不确定,在方才宋扶砚以灵力助她时,是否察觉到了她体内的异样。

于是,沈昭宁微垂眼眸,换了个话术。

她的声音沙哑,含着哭腔:

“我家中以玄道谋生,自是知晓这些见不得光的术法。”

“我只想找到灵药随我阿爹安稳度生,不曾想在这儿遇见了公子。”

惹人生怜的话一出,沈昭宁便察觉到腕间的银丝微松。

趁此,指尖烛火缭绕,总算把那根银丝烧断。

宋扶砚察觉到了她的动作,身形微顿,眸光逐渐阴暗。

骗子…

从一开始,沈昭宁便从未对他坦诚相待过。

即便自己要死,也不肯对他说实话…

宋扶砚的眼中闪过戾气,缠绕在周身的黑气不觉加重。

苍白的手不觉抚向她的身后,宋扶砚微垂眸。

本就是乘着兴致才三番两次救她,既然沈昭宁不愿对他说实话,那么这份兴致也该消散了。

他向来不愿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更何况沈昭宁并非常人,既能控制青铜灯超度千数亡魂,亦能与阴魂相通。

这样的人留存于世间,本就是份威胁。

宋扶砚眼神骤冷,黑红的气雾从指尖散出,直直地对准沈昭宁的后颈!

就在这时,沈昭宁总算挣脱开银线的控制,忽然扑向宋扶砚,双手环住他的腰,紧抱着。

眸中泪光盈盈,声音哽咽委屈:

“如今夜已深,山中险峻陡峭,我又该如何下山。”

“还望公子能送我一程,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她言辞恳切,宋扶砚身子一僵,黑雾消散。

好机会!

沈昭宁表面柔弱无依,一直在哭着,可掌心的烛火却猛地袭向他的背后!

唇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

就这点伎俩还想威胁她?下辈子吧!

然而沈昭宁高兴不到三秒,烛火在靠近宋扶砚的时候,微微一顿。

竟然…灭了?

沈昭宁的笑意僵住,连哭都忘了。

不是…就这么水灵灵的灭了?

灵昀不是说过,这盏灯是神器,弹指间可灭千万阴魂吗?!

沈昭宁很不甘心,再次引出烛火,试着往宋扶砚身上引。

结果毫无意外,火光一顿后,再次熄灭。

沈昭宁气得直咬牙。

宋扶砚到底算是什么东西?这烛火倘是活人被沾到,则会忍受灼烧痛楚。

若是阴魂,魂魄将被烧灭。

她想过很多结局,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烛火还未靠近,便自己熄灭的事。

硬的不行,那她只能来软的了。

沈昭宁松开宋扶砚,往后退了两步,声音微哑:

“扶砚公子,你曾允诺过我,要带我下山…”

“不知现在,此话是否算数?”

宋扶砚沉默良久,薄唇微启:

“算数。”

沈昭宁嫣然一笑,主动上前轻扯着宋扶砚的衣角,低声道:

“如今天色渐晚,我们还是快走罢。”

如今正值阴历七月,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山上阴魂众多,沈昭宁怕再待下去会惹什么麻烦

下山时,天色已近晨晓,好在有宋扶砚走在身前,一路上没碰到什么事。

在马车上,沈昭宁有意提及宋扶砚的身世,于是将引魂灯拿出来,示意他轻抚灯盏。

随后沈昭宁闭眸,微指尖勾在烛火上。

一缕烛火从中缠绕在二人腕间,犹如红线般紧密。

沈昭宁感受到腕间的异样,睁开眼看到那抹烛光时愣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渡魂这么久以来,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青铜灯盏以执念为引,平日里只会被沈昭宁用来窥探阴魂生前记忆,寻找机缘所在。

眼前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发生。

沈昭宁伸手挑向那缕烛火,结果就在指尖触碰的一瞬间,那丝紧紧缠绕的烛光顿时湮灭。

如果不是腕间隐约传来的炙热,沈昭宁以为方才不过是一场幻觉。

不觉间,沈昭宁松开了握着青铜灯的手,疑惑地看向腕间。

她总觉得,手腕上的感觉很奇怪。

偏在这时,一股极其阴寒的凉意迎面扑来。

沈昭宁抬眼望去,浑身僵在原地。

只见那烛火惺忪,在宋扶砚的掌中呈现出诡谲的蓝色。

几乎快要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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