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讲,林英爵的长相真的算不上帅哥那一挂,可他身上又独有一种野性和倔强的气质,还蛮特别的。
“走吧。”
换了衣服的男孩三两步从楼上蹦下来,差点撞到失神的钟粤。
她抬起头,看见他的头发湿湿的,还有些滴水,但造型仍是帅的,时间这么短,他竟还给自己洗了个头。
“还是把头发擦干了再出门吧。”钟粤从旁边简易衣架上拿了一条毛巾下来,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林英爵,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个人卫生啊,这毛巾都快长蘑菇了吧!”
男孩瞬间红了脸,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毛巾顺手就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哎呀,那不是毛巾,那是阿蒙的擦脚布!好了,我们快出门。”他双手拥着钟粤的肩膀不由分说就把她往外推。
等钟粤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出去几十米了。
“你给我等会儿!你是说我刚才摸了阿蒙的擦脚布?啊啊啊!我要洗手!”钟粤满脸嫌弃,并感觉自己现在哪哪都很痒。
“一会儿到地方再洗,就算那上面有病毒,也没这么快感染的,你信我。”
林英爵连哄带骗拉着钟粤继续往前走,不期却刚好和旁边小巷子突然冲出来的几个人重重撞在了一起。
天色太暗,钟粤根本没看明白怎么回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林英爵的手臂护着抵在了路边的青砖墙上。
砖墙的墙面有点粗糙,硌得她后背生疼。而眼前的男孩满脸紧张,眉间一个大大的川字,衬得他发际线附近那条疤越发狰狞。
“没事吧姐?”他的声音蕴藏着极力压抑后的薄怒。
“没事。”
那边为首的一个人气焰却异常嚣张:“怎么走路的,你他妈长眼睛了吗?”
林英爵扶好钟粤,再回过头去,手里已经握了一块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青砖。
“你他妈再说一遍?”他用青砖指着对方的脸,眼神狠厉。
对方似乎是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硬茬,气势瞬间垮了下来:“我是说你走路好歹也该看下左右有没有人啊。”
林英爵冷笑:“你听说过直行让转弯的吗?”
对方的几个小弟见形势不好,立刻上来劝:“算了哥,别跟他计较了。”
对方也想快点溜,但又不想太没面子,嘴里嘟囔着:“要不是今天赶时间……”
腿已经迈出了两步。
“等下!”林英爵叫住对方,好整以暇拿青砖拍了拍自己的掌心,“我让你走了吗?”
“那,那你还想怎么样?”讲话的人明显慌了,连语气都战战兢兢的。
也是,就林英爵这个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灰色气质,谁见了能不害怕啊。
钟粤忍不住笑:“算了小爵。”
“给我姐道歉。”林英爵示意那几个怂包。
“对,对不起姐,我们刚才走路没长眼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吧。”
“行了,快走吧。”钟粤摆摆手。
几个人仍站在原地不敢动,只看着林英爵。
“我姐都开口了还不赶紧滚?以后在这条街上走路都给我小心点。”
“好的哥,好的。”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后,小巷子终于恢复了宁静。
钟粤斜眼看着林英爵:“你真出息了,这砖头是从哪里凭空变出来的啊?”
林英爵只看着她笑,脸上再不见刚才野性和狠厉,“就从你身后的墙头上呗。”
钟粤愕然回过头去,这才发现这堵墙上面都是竖着的碎玻璃,中间有一块缺了口,显然就是林英爵手里的那一块。
“手怎么样?没受伤吧?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冲动,这里可不是昭亭,你也不是十几岁了!你还真要因为几句话的口角就把人家爆头啊?你忘了你自己头上的伤怎么来的了?我现在长大了,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了,不需要你再像之前那样不顾一切为我冲锋陷阵了,懂吗?”
林英爵吊儿郎当地应着:“好啦,别唠叨了,你到底还要不要请我吃饭啊?”
钟粤知道他这性子一天两天是磨不平的,也只能暂时放一放,不再提。
她带他在江南路找了一家LOFT工业风的烧烤店,此时已接近凌晨,可店里却依然人满为患,驻场歌手正在进行LIVE表演,现场气氛很热烈。
林英爵拿过菜单,笑容痞气十足:“你又不喝酒还带我来这种地方,是等着一会儿我自己喝多了你好照顾我啊?”
钟粤环视了一周:“不然我请隔壁桌的那几个妹子过来一起玩?”
“算了吧,她们几个长得比你还难看呢。”
钟粤无语瞪了他一眼:“真出息了,连你姐都敢开玩笑了。”
林英爵只是笑,喊过服务员:“先来一扎啤酒。”
钟粤拿铅笔在菜单上勾了几样平时他爱吃的东西,又递还给他:“看看还要加点什么不?”
林英爵低头瞄了一眼:“差不多,反正我爱吃什么你都知道。你点点你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吧。”
钟粤喝了口柠檬水:“我晚上吃的多,这会儿还不太饿。我这次接待这客户口才一流,全程不用我怎么说话,所以一不小心就吃多了。对了,送你个小礼物。”钟粤从包里掏出一个异形的桌面摆件,“怎么样,有个性吧?”
林英爵饶有兴致地拿过来,挑眉看她:“给我的?”
“嗯,我那客户是个设计师,这是他自己设计的。”
“行,我拿回去就摆床头。”
服务生把啤酒先端了上来,林英爵大大喝了一口,仍觉得不过瘾,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我抽了啊。”
钟粤皱了皱眉:“你就非学这些坏习惯不可?”
钟能胜抽烟喝酒几十年,现在已经满嘴的大黄牙,一靠近就一股呛鼻的烟草味,害得钟粤每次跟她爸说话都恨不得先后退两米。
烟草味明明那么臭,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作者都喜欢写霸道总裁烟不离手的样子,她只要代入一下女主的视角想一想和这种人亲吻的感觉就窒息。
怎么下去的嘴啊……
林英爵眸色有种不易察觉的暗淡:“我从十三四岁就开始抽了,现在瘾太大,已经戒不掉了,况且,你也知道我平时面对电脑有多无聊,如果连烟都不能抽,我会疯的。”
钟粤于是妥协:“行,你自己不怕抽死就行。”
林英爵将烟叼在了嘴里,咔哒一声打开打火机。
这家店不禁烟,好多吞云吐雾的人。旁边桌的妹子刚好吐槽:“现在不是禁止公共场合抽烟吗?这些人可真不自觉。就算不为了自己,难道就好意思让朋友吸二手烟?我听说吸二手烟比直接吸烟危害更大呢。”
林英爵打火机的微光忽地一下熄灭了,没有点燃嘴里的烟。
钟粤挑眉看了他一眼:“总算还有点良心。”
菜陆陆续续被端上了桌,钟粤便和林英爵一边慢慢吃一边慢慢聊天,说到小时候彼此干过的一些蠢事,俩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斜后桌也是一群年轻人聚餐,男男女女一大群,又是玩游戏又是摇骰子,气氛好不热闹。
很快,他们之中就有人玩真心话大冒险玩输了,起哄声震天响。
“群姐!群姐!”大家一边拍手一边喊她的名字。
一个长头发的漂亮女孩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明显已经喝得很多了样子,但嘴仍是硬的:“我没醉,才这点酒我就醉了还要不要出来混啊!”女孩醉眼朦胧地朝四周看了看,腿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刚好就摔在了林英爵的身上。
林英爵毫不客气地向旁边一躲,眉间都是不耐烦:“有病?”
女孩的手臂仍搭在他的肩膀上:“对不起啊帅哥。”
然后,她忽而一抹坏笑,在比刚才更热烈的起哄声中俯下身去,对着林英爵的唇就来了个热烈的吻。
坐在对面的钟粤根本没明白怎么回事呢,这姑娘就亲上去了。
Oh My God,原来是真有人可以对常年抽烟的男人下得去嘴啊。
这画面实在太美,钟粤立刻用手捂住了眼睛,一眼都不敢再多看。
“你干嘛?”林英爵被亲得满面通红,一把抄起钟粤刚送他的那个摆件,照着姑娘的后脑勺就要往上砸。
还好周围人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这边声音太大,引得全餐厅的人都变成了伸长脖子的长颈鹿,眼睛也装上了弹簧。
钟粤被姑娘惊呼的声音吓到,赶紧移开了手。这下她才看见林英爵正气急败坏想要对人家姑娘下狠手。
“林英爵你是不是疯了?”她赶紧站起身拉住他的手。
林英爵看着是厌恶极了,满目杀气腾腾,不停用纸巾擦着自己的嘴。
那群人终于有人走上前来道歉:“对不住啊兄弟,我们正在玩游戏,这丫头喝醉了,没看见你对面还坐着女朋友,对不住了,今天你们的单我们买了,行吗?”
林英爵仍像条野狗似的要往上冲,亏得钟粤死死拉着他。
“可以的,我们家这位也喝多了,其实亲一口没什么的,你们不用放在心上。”钟粤摆摆手。
林英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就红了:“谁跟你说没什么的?”
“……”钟粤还能怎么办,难道拉着人家姑娘为他的终身负责吗?
“你很好,很有个性,我记住你了。这是我电话,回头你要什么赔偿随时打我。”姑娘把写着电话号码的小纸片塞在林英爵衣服前面的口袋里,又不知死活地拍了拍他的脸,“你记住,我叫余超群。”
钟粤这下终于感觉要出人命了,立刻快一步用双臂环住林英爵的身体,替他应声:“好的,好的。”
说来也奇怪,林英爵本来还义愤填膺的,这会儿竟然又变得很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没有再挣扎。
“有趣。”
人群里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生相机一直在拍摄状态,兴奋得像一只上蹿下跳的猹。
五分钟之后,淇水河那条小船里的何嘉佑就收到了钟粤在灯光旖旎的音乐餐厅里抱着林英爵的小视频。
舞台中间的歌手在唱:
当我听说你与他散场/狼狈回家带着伤
朋友都说那是惩罚/我的心却多么痛啊
这样的她到底哪里表现出一丝的痛了?
人家左右逢源可快乐的很呢!
苏闻礼笑得牙齿露了八颗:「三哥,看来根本轮不到咱俩追她了,她怀里那小男生比咱俩帅多了。」
何嘉佑很快就回了过来:「你审美是不是有坑啊。」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他确实没有我帅,不过比你还是强,至少他年轻啊。」
「再废一句话,我就告诉家里你上大学时候跟舍友谈恋爱被人家甩了差点从七楼阳台跳下去。」何嘉佑威胁道。
苏闻礼忍无可忍:「你话给我说清楚!我那是合租的室友!人家是个女的!」
「那我管不着,你就说是不是舍友吧。」
「……何嘉佑你这个王八蛋,亏我在这背负着道德的压力给你通风报信。你后院都起火了还有心思点我家柴堆呢!」
「地址发过来。」何嘉佑只回了他短短五个字。
「哦。」
何嘉佑面无表情将刚才的小视频又看了一遍,然后才骤然发现,那男孩手里最初拿的那个摆件,是他送给她的。
他死了无数脑细胞设计出来的东西。
当时在样品间,他见她若有似无看了那件东西好几眼,最终还是没忍住,主动提出把东西送给了她。
他还当她是多有艺术眼光,这么理解他的创作思路。
原来人家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另外一个男人!
何嘉佑感觉自己从来就没有被一个人如此惹毛过,恨不得立刻跳进淇水河清醒清醒,顺便问问自己他到底是对她着了什么魔。
烤肉店内,歌手又换了歌,一首文艺又悲伤的歌。
演唱者的嗓音很有质感,歌词里的爱意绝望又汹涌,很适合深夜听。
惹事的一桌人终于呼啦啦都走了。钟粤仔细看了眼强吻林英爵的那个女孩子,长得是真的很不错。
她笑得很欠揍。
完全抑制不住。
“喂,你够了没有。”
林英爵崩溃了。
“没有,哈哈哈哈。”钟粤再次笑得肚子痛,又欠欠儿地问他:“臭小子,被姑娘亲了的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那女人嘴里冲天的酒味,恶心死了。”
“真新鲜,你自己烟酒俱全的,还嫌弃人家,别得了便宜又卖乖了。”钟粤撇撇嘴。
“行了打住,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林英爵一口啤酒灌下去,杯子见了底。
钟粤看他是真的急了,终于识相地敛起了笑意。
“生气了?”
“哪敢。”
这不就是还在生气吗……
林英爵是钟粤邻居家的孩子,也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他比她还小两岁,按照乡里的规矩,他叫她粤姐,有时候也直接叫姐。
十六岁那年,她在放学回来的路上差点被两个坏人欺负,是他拼了命护着她,为此额头上还留下了一道很吓人的疤痕。
当然对方也没好到哪里去,其中一个应该是落下了终生残疾。
那年的林英爵还不满十四岁,却出了名的下手狠、难驯服,可是他却对她好得过分,从来不会伤害她半分。
钟粤记得那是个深秋季节,从镇上回来的小路旁边都是齐腰的荒草。下了晚自习的她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不期被人从颈后捂住了口鼻,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躺了多久,只记得当她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草丛里两个痛苦打滚的陌生男人。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都怔怔的,连头发乱了衣服破了都没注意。
“姐,你醒了?”
她转过头去,这才发现满脸是血的林英爵就倒在和她相距两三米的地方。
“小爵?”
“姐,没事了,你不要害怕。”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连爬向她的动作都是慢吞吞的。
最后他终于来到了她身边,并帮她把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即使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他的声音依旧轻轻的:“姐,别看。你只要记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好,以后我都会保护你,每天来接你放学。”
钟粤终于哭出声来,她一把将林英爵搂在怀里,嘴里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小爵,小爵。”
他答:“嗯,我在。”
她委屈得不行,一边哭一边说:“要是我们有妈妈就好了,那样就不会被欺负了。”
他的妈妈在他爸爸死后不到一年就改嫁到外地去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看过他,而那个时候的他才四岁。他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但是在他十四岁这一年,家里就已经只剩下他一人。
他和钟粤都是没有人真心疼爱的苦命孩子,只能抱团取暖。
“我们不要妈妈,我们就靠自己。”
“嗯。”
从那以后,他们两个就像两根羸弱的藤,一直缠绕在一起面着艰难的人生。钟粤上大学后,他也跟着她来到了她的城市。
一开始,他只是一家服装店的销售员,可是因为他头脑灵活肯吃苦人长得又帅,很快就积累了不少行业经验和人脉资源。
一年前,林英爵决定出来自己创业,但又苦于手里的钱不够多,不足在江南路支撑一家属于自己的门店,两人一合计,就动用手里的全部积蓄开了一家网店,主要经营男士潮装、配饰和内衣。
如今两人的生意也算做的有声有色,员工招了两三个,品牌形象逐渐清晰,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小撮客户群。
虽然离让他们实现财富自由的目标还很远很远,但这也已经是他们这二十年最好的时光了,他们很感恩。
“说吧,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要干嘛?”林英爵对钟粤再了解不过,他才不相信她没事不陪男朋友跑这儿来陪他。
“我在想,我不是下个月就要去新单位报到了吗?以后咱们手里缺钱的日子也就基本结束了,所以我想着和你商量一下,要不要干脆去服装批发市场租一间摊位,把我们的品牌形象树立起来。”
林英爵沉思了一下:“这样好是好,就是不知道咱们手里的钱够不够。”
“没事,明天咱俩一块去看看现在的摊位到底是个什么行情,再做打算。”
“也行。”林英爵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怎么,姓江那小子出国了,你终于有时间搞自己的事业了?”
钟粤的神色黯淡下来,决定不再瞒他:“我和江丞分手了。”
“分了?!”林英爵的神色极为震撼,看她以前在那小子面前那个没骨气的样子,他还以为她要跟他过一辈子呢。
“为什么?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林英爵手臂上的青筋尽显。
“没有,你别瞎猜。我去趟洗手间。”
钟粤站起身,穿过喧闹的人群,沿着洗手间指示牌的方向走去。
不想,却在走廊尽头和一个衣服上印着银杏图案男人不期而遇。
对方似乎对于在这里见到她的事情也很惊诧,“钟小姐,这么巧?你还没回去休息呢?”
何嘉佑一副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模样。
“是挺巧,何总也出来吃宵夜?”
“嗯,我和苏闻礼出来吃点东西,你也知道嘛,晚餐时候我一直陪客人聊天来着,根本没吃什么。我们才开始呢,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
钟粤才不要呢:“算了何总,不太方便,我那边有朋友。”
何嘉佑饶有兴致地:“什么朋友?新男友?”
钟粤笑笑:“好奇害死猫啊,何总。”
文中歌曲来自光泽《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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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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