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丞的身影一消失,钟粤的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她根本就没有她演得那么洒脱,三年的感情,怎么可能一句说散就散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可他的话太尖锐,刺得她的耳膜嗡嗡作响,自动为她屏蔽了来自这个世界的一切信息,所以她根本就没注意到何嘉佑刚刚说了句什么。
恍惚了一会儿,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大步冲向窗台。
果然很快如愿看到了渐渐走远的江丞。
怎么办,她还是舍不得,还是会难过。
见她一副茫然心碎的样子,何嘉佑也跟着她走到了窗前,低头瞧了她半晌,他终于没忍住:“你说你当初什么眼光啊找了这么一个男朋友。”
“关你什么事。”钟粤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何嘉佑轻笑出声,这句话,她听得倒清楚。
然后,他慢慢俯下身来,逐渐与她呼吸相接,眼中的笑意不减:“怎么不关我事,你把我人生中的初次拥抱都夺走了,难道想不负责任就跑?工具人的命也是命啊。”
感觉到他身上越来越重的酒气,钟粤本能地向后一退,不想却被脚下的啤酒箱绊到,眼看就要摔倒,幸好何嘉佑反应够快,一把就将她捞进了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用的力气太大,钟粤的鼻子一下撞到了他的肩膀上,痛得她生理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嘶。”
她听见他一声痛呼。
想必他也被她撞得不轻。
“不好意思!”她心有余悸地抬起头向他道歉,却不想他刚好低头,温热柔软的触感若有似无地轻擦而过,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顷刻袭击了她。
她不确定,刚才那一下两人的唇瓣到底有没有碰到一起,介于有和无之间的似是而非,反而更引人遐想。
他垂眸,瞳仁漆黑,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扇子型的阴影,嘴角的笑若有似无:“怎么,你连我的初吻也不打算放过?”
钟粤再次感受到了那种逗弄的感觉,像是蝴蝶被人一片片折断翅膀,怎么,他们这帮出身高贵的公子哥觉得消遣她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吗?
她一整晚郁结的心情终于到达了爆破边缘,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就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
她想看看她就不放过他了,他又能怎么样?
他以为他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又有几个臭钱来跟她玩感情游戏就一定会赢过她呢!凭她钟粤,难道还会连续在一个坑里栽两次?
到时候他真对她情根深种不可自拔的时候可别找她来哭啊!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可是他自己来找她寻死的!
怀里的人似乎没想到她会真亲上来,反而木头一样僵在了原处,连嘴唇都是紧紧抿着的。
呵,这个浪荡多情的渣男,他跟她装什么纯情啊!
“何嘉佑,你还真这么没用啊?连初吻都还在?不然呢,你求我,我可以好心教教你的。”她轻轻开口,眼神里都是戏谑。
就像他一直对她的那样。
本以为他会被她气到发疯,却不想他就那么静静看着她,一双勾魂的桃花眼似醉非醉,盛满了深情。
钟粤被他看得心旌摇荡,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她知道的,他们这些长了情眼的人,看路边的电线杆差不多也是这个神情,她才不要被他蛊惑。
就在二人相互对视的暧昧氛围中,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然后还没过三秒,房间里的灯光就熄灭了。
钟粤常在校门口的小店吃饭,知道这一片的电压不稳,经常会出现短暂停电的情况,所以她倒没有太过慌张。
楼下的服务员扯着脖子喊着:“大家都别着急啊,电一会儿就来了。”
被这么一搅,钟粤的报复心也消散了,转身就想溜。
却不想下一秒,何嘉佑在她腰间的手臂就骤然收紧,她连声音都还没有发出来,就和他吻到一块去了。
或许是眼前的男人太好看,又或许是黑暗给了她暂时逃离现实的虚幻感,总之,她没有拒绝。
他的口中都是酒精的味道,倒是不怎么令人讨厌,但是他的吻却毫无章法,就和他微微急促的喘息声一样,除了能让人明白他心里正藏着无处安放的渴望之外,实在没有引她陷入意乱情迷的魔力。
好烂的吻技……
他以前的那些女人是怎么忍他的啊?
“唔。”感觉嘴唇都被他弄疼了,钟粤本能地一躲,就离开了他的猎食范围。
“怎么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引诱,眼神里却都是不自知的懵懂。
钟粤突然就很想笑,嘴角的弧度怎么也没压住:“何嘉佑,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然后她又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引他弯腰:“一百万,我教你。”
何嘉佑一怔,继而又笑:“好。”
窗外的月光倾洒进来,如水般温柔。
而她则像海浪轻抚着沙滩,一点点拥有,一点点渗入,直至他彻底被她浸透,变得潮湿而绵软。
掩盖在黑暗中的甜蜜缠吻,很快就将他们的理智蚕食殆尽,不知不觉中两人的主导地位已经悄然反转,钟粤的身体被他禁锢在怀中,连呼吸都变得不畅。
荷尔蒙背叛大脑燃起的快意,澎湃着,汹涌着,叫嚣着。她本能地想逃离,换来的却是他更变本加厉的索取。
房间里的灯终于亮了起来,木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钟粤的大脑瞬间清醒,一把就推开了他,拎起包包就匆匆下了楼。
楼梯拐角处,果然碰上了苏闻礼。
一见她,他就满脸坏笑地凑了上来,贼兮兮地问道:“怎么样钟粤,三哥没叫人打死吧?”
钟粤呼吸一滞:“可能要叫你失望了,目前还活着。”
“你那个前男友还真没用。”他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轻轻叹了口气。
“……”钟粤不知道该回他一句什么,只能问道:“我朋友呢?”
“哦,你说卢小姐啊。”苏闻礼闲闲整理了一下自己松散的领带,“楼下路边吐呢,你快去看看吧。我真心劝一句啊,她一个女孩子下回可别在外面喝这么多了,这亏得她碰上的是我这么位谦谦君子,否则还不知道要被人家占多少便宜去。”
听他这么一说,钟粤不敢再耽搁,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下楼去了。
到了楼下,她果然看见卢琳正抱着路边的垃圾桶狂吐呢。
“你好,麻烦帮我买下单,另外再加一瓶矿泉水。”钟粤一边和服务员说话,一边自顾自打开饮料柜,拿了一瓶水。
“你好小姐,楼上的帐已经结过了。先前下来的那位戴渔夫帽的高个子男生结的。”
钟粤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人是江丞。
她也懒得再计较那么多:“哦,这是矿泉水的钱。”
从兜里掏出三个硬币放在了吧台上,她赶紧向门口跑去。
卢琳的酒量向来还行,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会醉成这样。钟粤也不懂这啤酒和啤酒之间的区别,难道他们说的夺命十一度果真更要命一点?
“琳琳,你没事吧?”钟粤帮她拍了拍背,心里都是愧疚。
要不是为了陪她,她怎么会把自己喝成这副狼狈的样子。
卢琳一看是她,立刻笑容迷离地弯起了眼睛:“粤,你说我够不够朋友?人家失恋都要大醉一场,偏偏你滴酒不沾,那我就替你醉一次咯。”
“你当然够朋友,你可是我钟粤最好的朋友了。”钟粤知道她此刻的头脑还不清醒呢,只顺着她说,“来,漱漱口。”
卢琳接过她手里的水,漱了口又洗了脸,整个人终于清爽了许多。
跟浓颜系长相的她不同,卢琳的气质是属于那种比较淡雅舒服的类型,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样子更是元气满满,很难让人不喜欢。
而钟粤则更明艳大气,看上去攻击性也更强,以至于很多人私下传她高冷不好惹,久而久之,就真的没人试着和她做朋友了。
所以,她是真的没说谎,卢琳的确是她最好的朋友,也几乎是她唯一的朋友了。
“好了,你要是没事了我们就回宿舍吧。”
“你急什么?Felix他们还没下来呢,总要打个招呼再走吧。”卢琳坚持。
回忆起刚才和何嘉佑在楼上独处的那十分钟,钟粤难得地慌乱:“不,不必了吧,反正我们跟他们也不顺路。”
卢琳不明白她别扭什么,轻瞥了她一眼:“人家开那么远的车来给你撑场子……”话刚说了一半,她本来迷蒙的眼神就清亮了起来:“哈,钟粤,快老实交代,你刚刚跟何嘉佑做什么坏事了?”
钟粤瞬间有种被抓了现行的心虚:“怎么可能!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也能把唇膏都亲花了?”卢琳笑得见牙不见眼,捡了钱似的高兴。
“哪里花了,我这明明是吃东西吃的好吗?”钟粤立刻低头去翻包包里的化妆镜。
“哈哈,你心虚了钟粤。”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化妆镜还没翻着,耳边就传来了苏闻礼的声音。
钟粤一慌,视线在何嘉佑的身上一晃而过,只来得及看清他身形挺拔、面容清俊的一个模糊的影子,她就别开脸。
“说我家钟粤新买的口红也太容易掉色和沾杯,她刚也就喝了点纯净水,这会儿嘴上就已经看不出来颜色了。”
卢琳强掩着笑意看了眼衣冠楚楚的何嘉佑,又看了眼目光闪躲的钟粤,最后才转向苏闻礼。
苏闻礼没听懂小女生的意有所指,不以为意地说道:“这有什么难,回头叫三哥多买几只送给钟小姐就好了嘛,口红而已,对三哥来说都是小事。”
卢琳立刻大笑:“没错,Felix你到时候别忘了赔给我家粤啊。”
“琳琳你醉了,我们赶紧回宿舍休息吧!”钟粤再也听不下去,一把就拉住了卢琳的手腕。
然后她又笑着跟何嘉佑和苏闻礼点了点头,“何总,苏先生,谢谢你们大晚上还跑了一趟,早点回去休息,回头有时间我再请你们吃饭。”
说完也不待他们回答,她就已经带着卢琳跑远了。
苏闻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钟粤慌乱的模样,转头看向何嘉佑:“三哥,你说钟小姐是不是也被前男友伤惨了?我怎么感觉姓江那小子一走,她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子?”
何嘉佑抬眸瞥了他一眼:“一会儿开车的时候你尽量别说话。”
苏闻礼立刻大声抗议:“何嘉佑你这个魔鬼,大半夜叫我出来给你当司机,连个说话的权利都不给我了?你看下次你再叫我老子搭不搭理你。”
回到宿舍,卢琳就赶紧冲进卫生间洗澡。
而钟粤则直接倒在了床上,开始极度自我厌弃。
她甚至都不敢闭上眼睛,因为只要闭上眼睛,她就会想起何嘉佑那张勾魂夺魄的脸,以及那个跟爱情毫无关系的吻。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他的微信刚好在这个时候进来了:「口红你喜欢什么牌子和色号?」
钟粤的脸忽地一下再次着了火。
聊天框的字拼了删,删了又拼,她还是没想好要怎么说才能给今晚那个莫名其妙的吻一个合理的解释。
最后,她心一横,索性发了一句最下头的话过去。
「口红就不用了,学费一百万有空转一下就好。」
本以为发完这句话从此以后他们都不必再联系了。
却没想到对话框里很快就显示对方转了二十万块钱过来。
「抱歉,微信每日最高限额只有二十万,要不你把卡号发我一个?」
钟粤的表情一下就僵在了脸上。
两人怎么好像陷入了一场博弈?
这钱,她收与不收,是不是都已入了他的局?
「还有。」
他又发了一条过来。
「既然是教学,钟小姐你,就一定会教到学员满意止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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