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湜呼吸微促,羊脂玉般的肌肤泛着淡淡绯红,额头与脖颈渗出细密汗珠。
“宋郎君,你很热吗?”林菀四下看了看,窗户紧闭,一豆灯火静止不动。怪不得,屋里一丝风也没有,待久了定然憋闷。
她赶紧上前推窗。雨后的夜风挟裹着湿润凉意,涌进房间驱散了闷气。
“怪我怪我,忘了先给你松绑。”林菀坐回榻边,帮他解身上的绳子。
身上的绳索很快松开。轮到手腕上的,她却费了些劲。指甲抠了半晌,绳结才松了半厘。
绑得也太紧了!
她只好耐着性子继续,没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越靠越近。
宋湜蹙起眉,不自在地抬手向后避了避。
“别乱动!”林菀正抠得不耐烦,下意识按住他的手。
咦?有点烫。
她抬起眼,见宋湜眼角湿润,耳廓通红。
“怎像生病了?”林菀疑惑地伸手探他额头,竟比他的手还热。
宋湜紧咬的唇间漏出一丝声音,旋即紧紧抿住,似觉万分羞耻般闭眼转头。他强忍着不适,冷声讥诮:“何必惺惺作态,你岂不知那是什么汤?”
林菀一愣,这才想起来,似乎是让人给他用了些汤膳。
“不过就是些……补气的汤罢了……”她有点心虚。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汤。
厨房平日管那叫“阳气大补汤”!里面除了一些珍贵食材,还加了几味药材。至于效用,她自然心里有数。只不过,她也是头一回这般近距离瞧见,男子服用后的反应。
“他们说效果因人而异,难道对宋郎君格外起效?”职务使然,林菀忍不住好奇,凑近端详他的面色。
“你……”宋湜难以置信。
世上怎有她这样的小娘子,说起这些竟毫不羞赧?
他挣扎着坐起身,不顾腕上绳结尚未解开,就要翻身下榻。
“你去哪?”林菀诧异地望向他。
“离开这里。”宋湜执意往外走,脚步却不太稳。
林菀转头,见窗外夜色浓重。她连忙上前扶住他,迅速说道:“宋郎君,我本就打算送你回驿馆。但现下夜深,道路难行。郎君就在这歇一晚,明日天亮再走如何?”
方才审问宋易时,她才得知,宋湜竟是新任的御史。
御史,乃是监察百官之职。这下可好,竟把他给得罪了。唉,虽是她绑错了人,但也不能全怪她呀!谁叫他宁可被错认,也要替堂弟拒绝去当面首。
万一他回头奏报朝廷,告她轻慢官员。那帮清党必定借题发挥……闹大了,岳怀之还会逼宗□□撤她的职!
不行,绝对不行!得想办法,让他把此事烂在肚里。
而现在,更不能让这副模样的宋湜走出大门。若被苑外的人瞧见,就更麻烦了!
宋湜推她欲走,仍被林菀紧紧拉住。忽然,他蹙眉闭目,微微弯腰,双手紧扣住她的手腕,显然在极力忍耐。
林菀吃痛蹙眉,望向近在咫尺的他。一瞬间,她竟有些失神。
他长睫轻颤,缕缕红晕蔓延至侧颈。宛如一块无暇白玉被炽热熔岩浸染,即将裂开细纹。而这染了霞色的美玉,竟比原本的清冷之姿动人万倍。
林菀轻轻一咽,迅速回过神,移开目光。
这时,宋湜忽然抬头,眸色冷如寒冰:“给我解药。”
她无奈道:“大补汤哪有解药。要是有,早就给你了。”
他眼中闪过厌恶,又要往前走。
“哎?”林菀连忙拉住他,“路都走不稳,怎么出门?至少……你自己先缓解一下再说吧!”
宋湜脚步虚浮,终是被她推回榻边坐下。他呼吸急促,喉结滚动,想扯开衣襟,却在看到她的一瞬硬生生忍住。他攥拳缓了片刻,艰难问道:“自己如何能解?”
“你不知道?”林菀讶然。
从宋湜眼中的茫然里,她确认他当真一无所知……不是,他长这么大,从未自己疏解过吗?
林菀又想起宋易说过,他这位堂兄年少时勤奋读书,不近女色,至今孑然一身。
“你们的汤,我怎知如何解?”他嗓音低哑,目光却透着清澈的疑惑。
“就、就是……”林菀忽然觉得脸颊发烫。
平时当值与各色男子打交道,或听仆妇们说些荤素不忌的玩笑,她从来面不改色。派人给面首查验身体时,也心无波澜。而此刻,她竟觉难以启齿。
林菀抬手虚握,随意比划了两下,迅速说道:“就这样。宋郎君你自己来,我出去等。”
她刚要离开,却见他学着比划了一下,茫然道:“没有用。”
林菀震惊了!
难道他以前一门心思只读圣贤书,当真半点都不知晓?!
虽然她也未经男女之事,但职务所在,再加常听仆妇口无遮拦,多少知道。
这时,宋湜忽然俯首,浑身轻颤,颈后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这这这……他再这样忍下去,怕不是要憋出问题……以前那几位郎君喝完汤,都是红光满面上了车,也不像他这样啊!林菀蹙紧眉头,绞着手指在榻边来回踱步……在哪出问题都行,就是不能在她这儿!
罢了!
她停下脚步,硬着头皮开口:“宋郎君,要不……我帮你?”
宋湜低着头急促呼吸,没有回应。
林菀坐到他身边,轻声道:“宋郎君,我先帮你解开手上绳结。”
他一动不动。
她托起他的手,低头解绳。半晌,绳结终于打开,林菀松了口气,却见他骨节分明的手腕上,留下了几圈红痕。
白玉微瑕……脑海里无端冒出这个词。
她赶紧摇头甩开杂念,又握住他的手,向下寻觅。
公事公办……公事公办……
她在心底默念,深吸一口气。
心跳却毫无道理地越来越快。
宋湜竟没抗拒,安静地被她引领。
忽然他浑身一僵,震惊地看向她,下意识就要挣脱,却被她稳稳握住。
林菀从未如此尴尬过。秋夜凉风拂过纱帐,她却只觉身处蒸笼。尽管如此,她与他对视的目光依然清明坦荡。
缓缓地,缓缓地。
她带着他,一同寻到煎熬的根源。
等等……这合理吗……看着不过是一介书生,没看出来居然……她愕然睁大眼,慌忙扭头看向窗外。
快收起该死的职务习惯,别在这种时候冒出探究欲了!
她僵硬地转着脖颈,继续引导。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
“如此,便好。”林菀松开手,仍没回头看他。
方才他就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此刻定然更加恼怒吧。
可她也是头一回和男子做这种事,她都没说什么,才不想看他那副冷脸!
“宋郎君聪明过人,肯定一点就通。我先出去,剩下的你自己来。多试几次便好了。”匆匆把话丢下,林菀赶紧逃离了这片蒸笼。
宋湜只觉身似火烧,意识所剩无几。方才浑浑噩噩时,仿佛陷进一抹温柔暖意,闻到一缕难以言喻的淡香,看见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眸。
可还未看清,脑中便一片空白。他如逢甘霖,难以割舍,理智逐渐溃散,仅剩本能在驱使身体。
荒谬,荒谬!
更荒谬的是,他竟渴望更多。
渴望彻底被甘霖包裹,被引领,直至登仙化境。
可那抹甘霖却忽然离他而去,留他一人继续在火中煎熬。
——
林菀背靠房门,听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低喘。她拎起衣襟散了散热,急忙去盥室舀水洗净掌心的黏腻。心跳渐渐平稳,她回到值房窗边,望向漆黑夜色。
凉风拂面,头脑终于冷静下来。
怪不得殿下总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面对宋湜这般容色,寻常人太容易失神了……还好她及时回过神来。
他是清党的人。
与她并非同路。
林菀掐了掐手背,让疼痛提醒自己回到现实。她眼神倏尔锐利,仿佛要刺穿浓稠的夜幕。
——
次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宋湜忽然睁开眼睛。
纱帐垂落,随风轻动。粟米枕上绣了几朵紫色小花。被褥间泛着淡淡香气。显而易见,他正睡在一名女子的榻上。
宋湜迅速坐起身。头脑重新清明,身体已无异样。衣衫穿在身上,却松垮凌乱。随身行囊搁在枕边。突然间,昨夜记忆涌回脑海。他脑中嗡的一声,如被雷击。
他竟如此失态……在一名陌生女子面前!
宋湜迅速四顾,屋内空无一人,不见她的踪影。他努力回忆,昨夜……她早已离去,留他独自宿于她的榻上。
某些画面蛮横地占据记忆,一回想就觉荒唐至极!宋湜狠狠摇头,试图将它们甩开,又迅速整理衣冠,翻身下榻。
他推开房门。那位被唤作林舍人的女子正倚在外间窗边,轻摇竹扇。
听到声响,她转头笑道:“宋郎君早安,昨夜睡得可好?”眼波流转间,她的眸子映着窗外晨曦,熠熠生辉。
昨夜画面倏忽闪现。当他陷入那迷离梦境里,见到的正是这双灵动慧黠的眼睛。宋湜耳根微烫,迅速攥紧了手。
这座云栖苑属于河间长公主。既由这位林娘子掌管,那她应是河间长公主的心腹之一。
想到这,宋湜眼里唯余一片寒芒。
他冷冷问道:“宋易在何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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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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