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很静。
月华从两扇大落地窗外恣意倾入,如水般洒了一地。
虞欢睡得并不踏实。
过于敏锐的听觉总能捕捉外面的动静。
蝉虫的吵闹,山涧的跳跃,微风拂动窗帘发出的温柔沙沙声……
还有隔壁书房,关于尹承宴的一切。
沈彧楼上楼下的跑,中途还出去了一趟,视频会议不止一个,电话更是没间断的打着。
大多数时候,尹承宴用英文交流,偶尔也会讲一点法文或日文。
语气时而诚恳、时而强势,时而予以绝对的尊敬,时而又像个循循善诱的骗子。
不过虞欢听得最清楚的,是那句明显不耐烦、质疑对方智商的——你是傻逼么?
特别纯正的京片子,彻底流露出骨子里属于纨绔子弟的那部分混劲儿。
那时11点过,虞欢正蜷在床上培养睡意,忽然听到来自隔壁霸总的失态狂怒,笑得差点滚到地板上。
不禁展开想象。
谁啊?能把尹承宴惹出那么大的急火,也是挺厉害的。
将喜感十足的画面随意想象了一下,又笑了一会儿,她在不觉间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隔壁传来沈秘书公事公办的声音,说:“那我明天早上8点开车过来,您早点休息。”
随后离开书房,下二楼,关门,停在门口的电动车被发动,碾着石子小径渐行渐远。
虞欢听着外面的动静,睡得迷糊。
倏而,卧房门发出轻巧的‘咔塔’声。
她心跳跌宕,霎时睁开眼。
门开了,长廊灯将男人的身影拉长得像一条黑色的河流,悄无声息覆在她身上,试图将她淹没。
他迈开脚步,她的心跟着漏跳几拍。
床面受力下沉,暧昧的晃动引发不安。
他倾身靠近,坚固的双臂自她腰间穿过,将她完全拥住。
黑暗里,他们枕着同一只枕头。
两人都侧着身,形成交叠的‘SS’形状。
尹承宴优越的鼻尖轻抵在她后颈,一下下呼出潮热的气息,有心无意的做着撩拨。
虞欢头皮都麻了,被子里的手不由紧握,未曾动作。
挂在墙上钟,发出嘀嗒嘀嗒的走动声。
尹承宴似乎没有惊扰她的意思,抱住了便不再动,好像想这样与她一并睡去。
可是,门还开着,廊灯渗进来,与他的呼吸一起刺激着她的感官。
被他圈住的腰间的皮肤,有点烫、还有点痒……
虞欢实在难以入睡。
正纠结着是开口,还是硬着头皮装死到底,尹承宴闷闷地笑了下,轻声说:“我不会做什么,这点基本的尊重还是有的,虽然我是霸总。”
他对她的感情,不是单纯靠身体上的掠夺能填满的。
她不愿意,那他就不强求。
沉默被打破以后,虞欢轻松不少,弯起唇故作轻松的笑笑,心头却是百般滋味。
尹承宴在她这里从不霸道,或许有时会耍混,但那也是对最亲近的人开开玩笑,他总能把那个‘度’拿捏得很好。
他是非常非常有钱,自小被当做顶级豪门的继承人来培养,因此,为人处世、待人接物,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刚认识他的时候,会把想象中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往他身上套。
相处得越久,越能在生活中见识他的胸襟和涵养。
在虞欢的心里,尹承宴毫无疑问的优秀、善良,品德高尚。
非要说一个他最最优于常人的特质,大概是……温暖。
但是这些,虞欢不会告诉他。
“不想跟我说会儿话?”尹承宴主动问,低哑的嗓音里不难听出央求的意味。
忙了一天,这会儿很想和她说说话,想被她搭理。
他像只看上去凶猛极了的大型动物,昼伏夜出,不费力的站在食物链顶端,大家都因为他的强悍而敬畏着他。
鲜少有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他亦不轻易向谁展示。
虞欢是特例。
她尝试地张了张嘴,喉咙里明显的涩感阻止她发出声音。
表达,在这一刻变得格外艰难。
尹承宴料到她的沉默,等了会儿,拥住她的手臂向内收拢了些,下巴沉在她柔软的肩窝,用一种,受伤之后需要治愈的口吻——
“那就听我说罢。”
“你走之后,我大概……恨了你两个月?”
“傲湛专诚给我开了个单身派对,那天我喝断片儿了,还跟人打了一架。”
“第二天酒醒了,全身都疼,自那回到现在,我再也没喝醉过。”
“借酒买醉不适合我。”
“隽哥还跟我说,那晚有个姑娘爬我的床,我说了很多刻薄的话,把她骂出心理阴影,哭得特别惨。”
“但是我一句也想不起来。”
“算了,谁让她不对在先。”
“我多冰清玉洁的人,哪儿是她能玷污的。”
“有关你母亲、还有南城发生的事,我都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不能帮你解决,我的父亲还擅作主张……我很抱歉。”
“我知道你这次回来打算做什么,这次不会有人再干涉你。”
“包括我在内。”
“其实我去国外找过你。”
“在飞机上预想了很多种跟你碰面的情景,后来……”
“算了,这个也没有说的必要。”
“我跟米星星是特别单纯的雇佣关系,你肯定看出来了。”
“她对你倒是很忠诚,那天我带她去买旗袍,晚上离开拍卖会,她还控诉我来着。”
“还有昨晚,本来我在屋里招待客人,转脸见她在泳池边跟谁发信息,那表情兴奋得没边儿了,一看就知道对象是你。”
“那分钟我挺吃味的。”
“我还没你微信呢。”
“你是不是把我设置黑名单了?打了都是忙音。”
“你还记得读书的时候……不是、是最开始你找我早恋的时候,我们加微信那天,还打了个赌?”
“欢儿?”
“睡着了?”
*
次日,虞欢醒来时,墙上挂钟的时针正指向10,分针刚走到3。
10点15分。
隐约记得,昨天沈秘书走时,不是说8点开车来接么?
身旁早已无人,她所熟悉的他的气息却还残留在枕头、被子和她的发间。
虞欢把自己摆成霸道的‘大’字,清醒的望住天花板。
耳朵里、脑子里,全是男人含着笑意的低语。
没完没了的碎碎念,续航能力超强,想到哪儿说哪儿,不讲时间顺序,毫无章法规矩。
他自得其乐,她不耐烦的听着回忆着,直到睡去,直至醒来,竟还能想起大半。
从16岁到23岁,从中学到大学。
原来他们认识那么久了。
人这一辈子,究竟能有多长呢?
带着这个极富哲学意味的疑问起床梳洗。
新的一天,期待尹先生的表演。
*
阴雨天的平流层,舷窗外一片阴霾色,愣是给身在高空的小伙伴们渲染出末日危途的情景。
午饭时间,机舱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何又欣安分老实的坐在沙发里,盯着面前超豪华海鲜烩面发呆。
此时此刻,她只想掏出手机把面和配套的精致小菜拍下来发微博炫耀!
啊!这就是有钱人的日常吗?!慕了慕了!
第一次坐私人飞机,恨不得写一篇三千字的小作文纪念!
坐在她对面的夏宇也是。
昨天下午抵达Kwan山庄,他跟何又欣就被放养了。
套房住着,私人管家24小时待命,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当时他就悟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这种美妙的感觉!
原定今早8点20离开酒店,9点整飞回南城,临时接到沈秘书的通知——时间推后。
当时他们都在酒店大堂等着了,回想沈秘书在电话里的声音语气,似乎挺无奈?
莫不是欢姐和不可说发生了不愉快?
夏宇和欣欣那叫一个忐忑,还琢磨原先买好的机票怎么办……
等到11点,总算出发。
猫着腰钻进那辆7人座的V型顶配大奔,欢姐正倚在中间里侧的座椅里,懒洋洋的打着呵欠。
接下来,高能时刻——
尹先生从沈秘书手里接过矿泉水,拧松了瓶盖递欢姐。
欢姐摇头说不渴,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尹先生又问她饿不饿,欢姐就不耐烦了,眉心刚皱起小褶子,尹先生连忙安抚,先到机场,想吃什么再看。
夏宇和何又欣懵逼对视。
欢姐嫌弃机场的一切,尤其食物。
尹先生又要闯入雷区了……
抵达机场,大奔走特别通道从航站楼侧边绕到一座停机棚内。
夏宇、何又欣第一次近距离观摩私人飞机。
几分钟后,他们怀着梦幻的心情登机,宛如登上人生巅峰!
飞机进入平流层,尹先生叫来空乘,询问着欢姐的意见,帮她点了内容丰富的午餐,而尹先生自己没什么胃口,就要了杯现磨咖啡,然后开始看文件……
全程,欢姐惜字如金,视身旁的南城不可说为空气,爱搭不理。
夏宇何又欣傻眼了!
这哪儿是《霸总强制爱》,这是欢姐写的《霸总驯化日记》吧!
什么叫做红颜祸水?
标准答案只有一个:虞欢!
望着面前的午餐,两个人持续冷不防抬起头,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同款疑惑:欢姐和尹先生的世纪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尹承宴也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把那枚嵌着永恒小石头的戒指套进虞欢的无名指。
不过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婚期言之尚早,先把人稳在身边是为关键。
所以当虞欢放下餐具,尹承宴精准发问:“回了南城,住你家还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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