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沈昕然的保证，吴奶奶终于愿意让林若晴出去一趟。

青天白日，比夜晚安全得多。吴奶奶如此安慰自己。

吴奶奶和林若晴住在老城区，楼房最高不过七楼，斑驳褪色的砖墙趴着葱绿的藤条，颇有种梦核的感觉。除了每家每户几乎都用木板封了窗，少了些生活气息，楼顶还有报警器之外，

与沈昕然原世界差不多。

沈昕然跟着林若晴从废弃的车辆中间穿梭，布满了灰尘的车玻璃连沈昕然的影子都照不出来，有的车停在马路边，有的车则横在人行道上，长长的刹车痕几乎横贯马路两侧。空气一直雾蒙蒙的，有些呛鼻。怪物在柏油路上砸出了几个深坑，晶核早就不见了。

走着走着还会踢到某些布料包裹着的东西，沈昕然没低头，生怕看见残肢。

林若晴蹙着眉，面色凝重地快步走着。沈昕然起初还有些担心，如果林若晴问东问西，她除了瞎编还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回答。万一林若晴因为她模棱两可的态度产生怀疑，临时反悔不让沈昕然跟着，那就糟了。

好在林若晴并没有跟她拉近关系的意思，始终保持着距离，一副“我不问你，你也别问我”的表情。

说是离得不远，实际走了将近三十分钟。与林若晴所住之处完全不同的高档小区映入眼帘，沈昕然抬头浅数了数层数，最矮的一栋起码也有二十层。圆形的喷水池围着三座鱼形的雕像，晶莹剔透的水在空中留下优美的弧线，“春苑”的牌匾映在水波纹里，甚是好看。

晶核兑换处在春苑的外侧的一角，刷着冷黄色的油漆，不到九点就排起了长队，林若晴抓着包袱融入队伍，警惕地环顾四周。沈昕然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跟在林若晴身旁，四处物色哪里可以打探消息。

排队的人大多身上带伤，血迹浸在衣服上，留下洗不掉的痕迹。

兑换窗口的工作人员很是懒散，还经常写错数字，写错了把兑换人叫回来重新检查和登记，一来一回，沈昕然她们俩快排到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不收了不收了，兑换时间结束了。”兑换处的工作人员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单手撑着下巴，胸牌上写着“00128”的工号。他不耐烦地靠在椅子上，嫌弃地把包袱拎着扔了出去。

沈昕然眼疾手快地接住包袱，瞥了眼值班通告，上午的兑换时间明明还有半小时结束。

“长官，麻烦你通融通融。”林若晴乞求道。

“是啊，我们这都还等着呢！”后面排队的人抗议道。

“嚷嚷什么？下午再来，听不懂人话吗？”128号翻了个白眼，被逼上工的感觉让他更加烦躁，“哗”一下把窗口的幕帘拉了下来，差点夹到林若晴的手。

沈昕然把林若晴挡到身后，笑嘻嘻地问道，“是吗？我这可是好东西，业绩不要了？”

兑换处收到的晶核会计入柜台值班人员的业绩，品质越好，业绩约好。

128号不以为意，从鼻子里哼出声，“你们能有什么？这点东西换的联盟币还不够买顿饭的，别耽误老子吃饭。”

纤细的高跟踏入兑换处，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飘过沈昕然的鼻尖，身着高腰白裙的女人越过了他们，直接站在窗口向128号打招呼。

“小128呀~我有几个晶核要换，辛苦加个班呗。我那口子，性子就是急，非得上午就要。”女人声音甜美，珍珠耳环随着她的话轻轻摇晃。

128号急忙坐回去拉起幕帘，一改嫌弃的表情，送上个讨好的笑，“林姐吩咐，不辛苦，不辛苦。”

“那就拜托你了噢。”女人拿出个雕着兔子的木盒，128号恭恭敬敬地捧起双手准备接，盒子不知怎么在空中晃来晃去，就是落不到128号的手上。

“谁？谁在捣乱！”128号又羞又怒，女人的脸色也暗了下去。

“文明社会，麻烦这位女士排个队。”沈昕然挥手，小盒子嗖地飞到了队伍的最后面，稳稳当当落地。

林若雨的视线扫过来，林若晴躲到了沈昕然身后，拉拽沈昕然的衣摆摇摇头。

沈昕然转头对林若晴比了个口型，“没事，我抗。”

“你不是说兑换时间结束了吗？既然能给她换，那也可以给我们换，对吧。”沈昕然无畏对方的愤怒，语气平静。

“那能一样吗？你们的时间有林姐的时间宝贵吗？她可是地属支队队长的未婚妻，耽搁了队长的事，你们担待得起吗？”128号哼了声，转头叫同事去拿小盒子。

女人抬手制止了128号说话，看向沈昕然的方向，“姐姐？”

“嗯？”沈昕然闻言眨了眨眼，这是穿越到清宫戏了？

女人的视线越过沈昕然落在林若晴的身上，“我当是谁呢，姐夫怎么没来啊？”

沈昕然这才注意到女人的眉眼确实与林若晴有几分相似，皮肤保养得又嫩又白，好像可以掐出水来。林若晴收回粗糙黯淡的手，把包袱藏在身后。

林若雨看着姐姐唯唯诺诺的模样，弯眸笑出声来，“我差点忘了，前些日子西南边境线失守，我听我老公说，姐夫带着小队当了逃兵，遭遇雪崩，不小心被埋了。”

“你别提他。”林若晴脸色一变，拉着沈昕然就要走。

“姐夫没立过功，又是逃兵，你连抚恤金都拿不到，当然只能一个人来这里啦。”

“他不是这种人！”林若晴咬着嘴唇，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定有什么原因，他绝不是逃兵……”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响起，周围人的视线刺过来，为林若晴和沈昕然包上一层又一层令人窒息的茧。

“饭都要吃不起了吧？”林若雨瞟了眼林若晴手上的包袱，轻蔑地笑了两声，“真是太可怜了，也是，连最简单的异能都觉醒不了，还得替男人养野种，姐姐这个后妈，当得苦啊。”

“人家好歹自己打拼生计，某些人靠着丈夫行驶特权，连基本的素质都没有。还真以为是自己多厉害？有空吵架，这是完全不急嘛。请去排队，林小姐。”沈昕然打断林若雨的话，把包袱重新放在兑换处的窗口，“麻烦兑换这些晶核。”

人群里传来小小的笑声，128号不敢轻举妄动，视线不停地瞄林若雨的脸色。林若雨被二次打断，颇为不悦地打量起沈昕然，“你说什么？”

“我自言自语。”沈昕然屈指敲了敲桌面，把128号的注意力拉回来，“想去吃饭就麻利些，这个坏人我来当，你们赶紧干活儿。”

“128，不许给她办。”林若雨扬起下巴，“你是谁？”

“一般路过的林若晴朋友。”沈昕然说得轻松，气势却不小，即便遮住了大半张脸，仅凭一双眼睛也足够有威慑力。

“什么有的没的，你是不是瞎了，跟她做朋友？”林若雨十分奇怪，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给林若晴撑腰？按照她的想法，林若晴家里没了顶梁柱，愁吃愁喝，应该成了个怨妇才对。

不知道沈昕然的异能是什么，竟然可以在无声无息之中，随意操控她带来的小盒子。当着地属支队队长的未婚妻，见多识广，林若雨自然清楚要做到这种程度需要极强的掌控力，不由得心生警惕。

“我们走吧，下次再来。”林若晴对沈昕然摇了摇头，垂着眼眸，不敢去看任何人的目光。

沈昕然眉头微挑，哪儿有被欺负了躲回去哭的道理，有什么问题，就该当场解决。她固执地把包袱往窗口一塞，问128号，“办不办？”

“垃圾晶核，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林若雨秀美的脸蛋由于鄙夷微微皱起，她捏起兰花指，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小木盒，“我们打个赌吧，姐姐。”

“要是我这里面的东西比你的精贵，你就把你的晶核都砸碎，给我跪下道歉，要是反之……没什么可能，就不说了。”

“怎么不说，说清楚，反之怎么样？”沈昕然追问道。

林若雨胜券在握，贫民窟能有什么厉害的怪物，就算有，林若晴也不可能打赢它们拿到晶核，“反之一样呀，我把我带来的都毁掉，给姐姐跪下道歉。”

沈昕然不动声色地问林若晴，“怎么样？咱赌吗？”

林若晴抿着唇。旁边的人看不下去，对林若雨劝道，“要不算了吧。林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

林若雨并不理会劝诫，直勾勾地盯着林若晴和沈昕然，要是她们现在反悔，她可以放好姐姐一马，晶核就不必毁了，下跪道歉还是要的。她为自己的大度感到欣慰，心道世界实在有福气，有她这样善良的美人。

林若晴犹豫片刻，缓缓地说，“好。”

“那就说定咯。”

林若雨扬着下巴，把小木盒递给128号，嘱咐道，“轻点，别碰坏了。”

128号捧着盒子，无数双眼睛望了过来，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拨开盒子上的锁扣。林若晴的心提了起来，跟着看去，沈昕然倒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盒子打开，如海洋般漂亮的蓝色映在128号的脸上。

“是上等B级晶核！两个！”人群里，识货的人发出惊叫。

“听说去年损失了两个支队的人，才拿到一个上等B级晶核，不愧是地属支队的队长，竟然能弄到两个……”

“能见到这种级别的晶核，我这辈子都值了。”

听着人们的夸赞，林若雨得意地扫了眼沈昕然她们。

晶核送进了探测仪，闪亮的字幕再一次验证了这两个晶核的宝贵。

“林姐，你对我真好，我现在就去给您取联盟币。”128号的声音激动得发颤，他合上盒子，第一次见这种级别的晶核，这个月的绩效肯定又比别的人高出一截。多么美丽的晶核啊，就像林若雨惊艳的面庞令人心醉。

胜负已经毫无悬念，其他的人没报什么期待，探测仪验证完之后，128号就把晶核包了起来。看不到林若雨带来的晶核，周围人悻悻准备散去。

“不用，她这么着急，先看她的咯。”林若雨摆摆手，很是大度地让128号等待。笑话，要是让这些人走了，谁来见证林若晴给她下跪？

林若雨已经盘算好了，外面的烈日太适合跪着了，她不松口，这两人就别想起来。

128号烦躁地咂了下嘴，不太想管林若晴的事。沈昕然把包袱撤回来，没让128号碰，转而放到了隔壁189号的窗口，“拜托你了。”

189号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她接过包袱，轻轻拉掉了绳子。林若雨背过身去，走在兑换处的门口，准备好下一刻给她们两人“指条明路”。

刚才还在激烈讨论晶核的人们住了嘴，兑换处安静得不可思议。

别是想包庇她们吧？林若雨等不到结果，正要发火，便听189号压抑着激动报了串数字。

“……中等A级晶核，四个。”